自上次从警局出来,我就拜托这名警察,帮忙留意何进情况,说有事随时联系我。
所以他的来电,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何进,不会是越狱了吧。
他的声音依旧淡定,笔头敲击桌面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你人在哪?”
“上海。”
他哦了声,很简洁道:“两件事啊,第一,这明天有次探监机会,你可以来看看他。”
听此,我心中那口气吁了出来,还好没越狱,随后我问何进还好吗?
他稍微停了停道:“嗯……还~好吧。”
“怎么听您说的有点犹豫呢?他到底怎么了?”我问。
警察沉默几秒说道:“前几天他跟人打架了。”
“啊?”
我声音陡然提高,脑中顿时想到监狱风云里的画面,想到周闰发一口咬掉看守者耳朵的名场面。
手机被我攥出咯咯声,我赶紧追问:“严重吗!是单挑还是群殴?”
“群殴,他当时跟五个人打一个。”
我倒吸一口凉气,脑中想到何进跟四个满脸横肉的犯人,将一名瘦小的男子逼在角落,雨点般的拳头砸下,发泄着他心中的狂暴和不满。
他变了,监狱里的环境,让他变的狰狞,自暴自弃,一想到这里,我就……
“哦,说错了,是五个人当时打他一个。”警察说道。
“……呃。”
“那五个人将他逼在角落,狠狠的暴揍了一顿,发泄着心中的狂暴和不满。”
我嗡了起来,心里五味杂陈,没法用语言诉说。
但幸好他没有变坏,皮肉伤终究会好,怕就怕内心变的畸形,何进没有,这是我该为他感到高兴的地方。
“想什么呢?”警察问。
“哦,我在为他感到高兴……呃,不是,他为什么会跟人起冲突。”我抛锚的大脑迅速回神。
警察微停片刻,说前几天有领导去监狱视察,犯人们要组织才艺表演,他在这件事上跟人起冲突,就打架了。
“何进他不是会才艺吗?”我惊疑道。
“对啊,那帮人打他的时候也这么喊,说就你特么会才艺啊!”
我头皮有点发麻,警察顿了顿,说也是因为这件事,上边才批准能探监一次,他也才刚听到消息。
“谢谢您,我现在订票,明天就回来。”
我快速讲完后,又感谢几声,但他却说还有件事,让我先别激动。等我安静后,他那边笔尖敲击桌面声,也停止了。
“你撤销起诉咔里那件事,还记得吗?”
“……呃,记得。”
他这话让我有点懵,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继续道:“现在,咔里反起诉你!”
“啊?”我惊喊道。
他叹息一声,说当时就提醒我了,咔里是教育机构,对品牌形象肯定很重视,我撤销起诉人家,那对方当然可以借此来反起诉我。
我彻底傻了,他的声音继续传来:“你看,当时你还问我对方可能这么做吗?我怎么说的?这就不是可不可能的事,这是人性的事,这种案子我见多了。”
办公楼对面的大厦里,有人在此刻推开了窗户,折射的光线扫过我眼,红晕在瞬间消失后,留下一片泛白,就跟我的大脑一样。
“你当时在我这报的案,所以咔里反起诉这事,是我同事给我提了一嘴,这可算是机密了,法院估计一天后才会通知你,官司在西安打,你提前回来准备吧。”
见我没音,他喂了几声后,叹息着挂断电话。
我望着窗边呆滞住,街上穿行的车都好小,像小昆虫一样,在这片被称为文明的世界里运行,但他们只是看上去像,实际上沾满泥土的昆虫要比他们干净,因为甲壳上的泥土,会被一场雨而冲刷干净,可那些东西里所坐着皮囊,皮囊里隐藏至深的肮脏,是雨水碰触不到的。
这点,昆虫无法理解,我理解,但有时候却不相信。
咔里起诉我,这是奕铭和何雪的决定吗?为什么这么做?
憋屈和愤怒驱使我给何雪拨去电话,我怒斥她为什么这么干?
但她却说,咔里要重新树立品牌名誉,必须跟曾经的起诉者打几场官司,我只是不幸被挑中而已。
并且,具体起诉谁是团队决定的,与她和奕铭无关。
我气的口齿撕磨,说这话糊弄鬼呢,既然跟她无关,那就让撤销诉讼。
何雪沉默,说这件事她做不了主,并且已经提交了,撤诉会让咔里在公众面前,无法自圆其说。
“你和奕铭就是刻意报复我,你们真让我感到恶心。”我大骂!
这句话给何雪兜火了,她尖锐的声音传来:“随便你怎么想!起诉材料已经递交法院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打官司吧!”
“打个屁,你们特么都是一帮……”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气的我怒骂好一阵子,胸腔被气的起伏数十次后,我准备离开,但一回头却看见王导和老刘,正站在门口看我。
“是不是……公司又要倒闭了?”王导问。
“法人又要坐牢了?”老刘问。
……
回米兰公寓后,我细细的思索这件事,首先我肯定是奕铭故意的,但他的动机,真的只是为咔里的名誉吗?
可一旦起诉我,奕朵肯定会知道,难道奕铭是为了帮奕朵出气?
我想不明白,而就在此时,神父拿着圣经和二维码回来了。
以往他下午五点多就离开教堂了,可现在回的都比较晚,因为他说我把生意抢了,所以他必须多呆一会,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来祷告。
说真的,他能把神职做成生意,我也是服气。
连教堂那么神圣的地方,都离不开金钱的束缚,何况这纷扰的世间呢。
我告诉神父,自己要在西安待一阵子,并且把咔里起诉我的事也说了,神父坐我身旁,问对方要我赔多少?
这问题我还真没了解,于是给警察发去微信询问,片刻后他回复,品牌名誉受损,不好具化赔偿范围,大概……五十万到两百万不等。
我眼眸暴睁,给神父说完后,他面色也微微僵住,起身回房去了。
但还好,他没把门反锁。
就在我心烦意乱时,神父拿着一张卡出来,坐我旁边道:“高然,这卡你拿着。”
我顿时心惊,这卡就是夏溪住院时,他给我的那张,里边的钱我没花完,但只剩下不到两千了。
我木讷的看着神父,眼角顿时有点红:“神父,这卡我不能拿。”
“拿着吧,走之前先把我钱还回卡里。”他说。
“……”
我嘴角抽动的问他什么意思?神父说,等我官司打输了,就得还上百万,那他的钱猴年马月才能还?
所以趁出事前,先赶紧把钱给他,毕竟他现在生意也不好做了。
“神父,我一直以为凭借我们的交情,再加一点感情,可以生成深厚的友情,没想到你……”
他手轻轻放我肩膀上,干巴的脸微微一笑:“神说,不还我起诉你。”
……
次日,我去机场前,专门回了趟公司,想给王导他们说下近期的工作安排。
可我进公司门时,老刘正在往他包里收东西,还把我办公室的卫生纸都塞了进去。
见我回来,他尴尬定住,说自己是打算去个厕所……
我告诉他们,我的确是回西安打官司,但这次很快就回来。老刘不信,说我有前科,谁知道会不会忽然解散。
我笑着说不会,但他还是不信,直到我说单方面辞职,扣除上月全部工资。
老刘笑了,说他一直都最相信我了,让我好好加油,他跟王导会照顾好公司。
说着,他仔细的瞄了公司一圈,又数了数电脑的数量,嘴角还默念着什么,我不理解他在干嘛?
我预估回西安十天左右,这期间,我会录制街头采访,然后老刘负责剪辑、运营,王导去谈一些供货商,等我回来就直播带货。
交代完后,王导开车送我去机场,我俩下车时,他把手刹上的十字架拔出来,让我带着保平安。
我说了声谢谢后,看见他车子顺坡溜了下去。
……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总觉得跌跌撞撞,又回到了原点。
我现在身边所有人的故事起源,就是从加盟咔里开始,这个决定让我辗转了三座城市,认识且伤害了一大帮人。
而现在,我又因为它重返西安,不同的是,这次我成了被告。
奕朵如果得知此事,她会是什么想法?毕竟当时我是为了她,才选择撤诉……
飞机起飞了,冲破云霄时,白茫茫的云海将世界全都掩埋,回想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我喃喃自语,说死在蓝天白云上,也是一种享受。
但这话,我身旁一位老太太不认可,她说我眼角呆滞,行为诡异,思想极端,像准备劫机的邪教分子。
说着,她还喊来空姐要搜我身,惹的空姐哭笑不得,说让我体谅老年人。
我点点头,从外套里取出十字架,说让她抱着安安心。
空姐的笑容都定格了,捏着衣领耳麦道:“组长,您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