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冠宇几乎是蹦跳着进了付平的办公室,年轻的脸上洋溢着一股子遮掩不住的喜气,像六月里熟透的桃子,饱满得要滴出汁来。他手里捏着一份文件,那纸张被他捏得微微发皱,却被他视若珍宝。
““付书记,好消息啊!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呐!”戴冠宇的声音激动得直打颤,就好像下一刻他就要兴奋地高歌一曲似的。只见他脚步匆匆,如同疾风一般快速走到付平的办公桌前,然后猛地将手中的文件用力拍在了桌面上。那股力道之大,简直让人觉得他似乎想要直接在桌上拍出一个大坑来。
此时的付平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阅读着一份文件。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而平静,没有因为外界的干扰而起一丝波澜。听到戴冠宇如此急切的呼喊声,他才不紧不慢地缓缓抬起头来,动作沉稳而优雅。接着,他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眼镜,用那一如既往平稳且淡定的语气说道:“哦?原来是大虎把事情给办妥啦?嗯,可以嘛。不过呀,小戴,你看看你这一大早的,咋呼成这样像什么样子?遇到事情一定要沉得住气才行哟。”
戴冠宇嘴角一咧,嘿嘿地笑出了声来,那笑容灿烂得如同春日暖阳一般,同时露出了一排洁白如雪的牙齿。他心里清楚得很,付书记刚才的话语其实就是在暗中提点自己呢,但他真的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呀!要知道,这可是关乎到芝麻山村的产权改革大计啊,而且还是由付书记亲自挂帅主抓的重点项目,可以说是全镇瞩目的头等大事。如今,这项工作总算是成功地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如此令人欢欣鼓舞的时刻,又怎能让人不兴奋、不激动呢?
只见戴冠宇眉飞色舞地说道:“付书记,您可能不太了解具体情况。王大虎当时在电话那头别提有多得意了!他绘声绘色地描述道,他只要把您的名号一亮出来,往那儿一站,嘿!那些平日里冥顽不灵的老家伙们,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就服了软啦!一个个都变得无精打采的,活脱脱像是被寒霜打过的茄子,彻底没了精神头!”说话间,戴冠宇还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那模样简直就好像他本人亲临现场,亲眼目睹了王大虎在芝麻山村所创造的辉煌“战绩”一般。
就在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轻响,办公室的门缓缓被推开了。原来是吴冲走了进来,只见他双手稳稳地端着一个略显陈旧的搪瓷茶缸,茶缸的盖子上正升腾起缕缕热气。吴冲面带微笑,好奇地问道:“哟呵,这里面发生啥事儿啦?咋这么热闹呢?我在走廊那头儿就听见你们这儿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啦。”边说着,他便迈步走向了饮水机,轻轻揭开茶缸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续入了一些热腾腾的水。
“老吴,您可算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芝麻山村那边终于同意咱们的改革方案啦!”戴冠宇激动地抓住吴冲的胳膊,又将刚才那番令人振奋的话语重新说了一遍,他那张原本就因为喜悦而泛着红光的脸庞此刻更是喜不自禁,仿佛被一层明亮的光芒所笼罩。
吴冲见状,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水。然后放下杯子,砸吧砸吧嘴巴,缓缓开口道:“哦,原来是这件事啊,我刚刚也已经听闻这个好消息了。这可是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啊,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如今这一届的村民可不比从前喽,他们都精着呢,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不过话说回来,也是这些年来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村民们的腰包渐渐鼓起来了,所以心气儿自然也就跟着变高咯。想当年呐,如果是村干部发句话,哪有人敢说半个‘不’字哟!”
“就是就是!”戴冠宇忙不迭地点头附和,紧接着又一脸谄媚地说道,“要说还是咱们付书记有先见之明呐!竟然能够慧眼识珠,选中芝麻山村来作为这次改革的试点。依我看呐,如果换成其他村子,恐怕少不了要经历一番漫长而又繁琐的扯皮过程呢!”说完,戴冠宇还不忘向站在一旁的付平投去一个钦佩的眼神,恰到好处地拍了一记响亮的马屁。
“得了吧,别净给我戴什么高帽子啦。”付平一边摆着手,一边严肃地说道,“下面的工作可得仔细着点儿,千万不能马虎大意啊。就说那个大虎吧,虽然有点能耐,但有时候就是毛毛躁躁的,你们都得把他给我盯紧喽。”
听到这话,众人齐声应道:“哎,好嘞!老付,那依您看,接下来咱们具体该怎么弄呢?”
只见付平不慌不忙地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份文件,轻轻翻开后,快速浏览了几页,然后将手指停在了其中的某一页,并指着上面的一行字缓缓说道:“接下来嘛……产业园那块儿,咱们先好好规划规划。至于产权改革这件事儿嘛,就边做边等着看吧。”
“等?等啥呀?”戴冠宇一听顿时愣住了,他眨巴着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心里暗自嘀咕着这“等”字诀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怎么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明白呢。
付平轻轻地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然后身体往后一仰,整个后背都贴在了椅背上。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咱们呀,就等着村民们把那些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一股脑儿全提出来吧。等到最后,大家都达成一致意见了才行。要知道,如果这会儿不让这些人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不让他们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全都倒腾出来,那后面可有咱头疼的时候咯。所以嘛,干脆就让他们先说,咱们呐,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就是了。至于目标嘛,尽量赶在元旦之前,把第一步需要确定的人员给定下来。这件事情啊,可不能着急,得像打磨玉石一样,慢慢地来。”
听到这里,戴冠宇皱起眉头,伸出手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脱口而出:“元旦前?那岂不是还有足足三个多月的时间吗?这也太久了吧?我原本还想着能够速战速决,一鼓作气把这场改革彻底搞定呢!没想到居然要花这么长时间……三个月啊,真的不算短啦!”说着,他一脸狐疑地看向付平。
付平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轻轻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冲,笑着问道:“老吴啊,你对这个时间安排怎么看?你也觉得太长了么?”
吴冲缓缓地放下手中那只略显陈旧的茶缸,站起身来,步履沉稳地走向那张堆满文件和资料的办公桌。他站定后,目光严肃地看向坐在对面的戴冠宇,开口说道:“冠宇同志啊,我之前可是在村子里实实在在干过事儿的哟。说实在话,尽管心里不大愿意去承认,但依我的经验来看,等咱们真正开始推进芝麻山村的相关工作时,十有八九会冒出一大堆麻烦事儿呢。农村里的这些情况呀,你还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自然不清楚这里面暗藏着多少错综复杂的门道。那些村民们平日里瞧上去倒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可一旦触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问题,好家伙,一个比一个精明得像猴子一样!等到了那个时候啊,可有你头疼的咯。”
听到吴冲这番话,戴冠宇下意识地伸出手挠了挠脑袋,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回应道:“我当然知道农村工作挺繁杂的啦,但应该也不至于像您说得这么夸张吧?不就是先把人员确定好,然后仔细清点下各种物品财产,最后再按照相应的方案分配下去嘛。就算在最后的分配环节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同的意见,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总归能解决掉的吧。怎么可能需要耗费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这项任务呢?”
见戴冠宇如此不以为然,吴冲不禁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戴冠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你这年轻小伙子哟,到底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喽!你难道忘了吗?在咱们制定的成员界定办法当中,可是有明确规定的——‘生不增,死不减’呐!”
“记得噻,怎么啦?等等……你是说他们会因为这个成员资格闹腾起来吗?”戴冠宇的脑筋飞速转动着,眨眼间便洞悉了吴冲话语中的深意。
“可不是嘛!这农村里的事儿啊,最让人头疼的就是那句‘不患寡而患不均’。您瞧瞧如今的芝麻山村,那产业发展得可是如火如荼、风生水起呐!付书记还整天把要将产业园进一步扩大规模、增强实力挂在嘴边呢。要是芝麻山村真能把这产业做大做强喽,那这成员资格可就变得金贵无比啦!那些已经拥有资格的人,自然不愿意旁人进来掺和一脚、分走一杯羹咯;而那些没有资格的,或者资格存在争议的家伙们,必定会削尖了脑袋拼命往里头钻呐!即便最后这产业没能如预期般红火起来,他们横竖也没啥损失不是?所以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想掺和一下呢?”吴冲滔滔不绝地说着这番话,听得戴冠宇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哎呀呀,你们瞧瞧这帮人哟,为了争抢那个成员资格,那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什么张家几十年前曾向李家借过一担谷子啦;还有王家那媳妇,竟然是从外村嫁进来的呢;更离谱的是,连赵家儿子在城里工作后将户口迁走这种陈年旧事也被翻了出来。啧啧啧,就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到时候恐怕都会变成他们用来争夺成员资格的有力借口哩!如此一来,咱们这小小的芝麻山村啊,怕是每天都得跟唱戏似的热闹非凡喽!”吴冲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情绪愈发地激动起来,仿佛此时此刻眼前已然浮现出了芝麻山村里那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的景象。
听到这儿,原本兴致勃勃的戴冠宇像是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瞬间没了精神。只见他长叹一声,然后一屁股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刚刚那股子兴奋劲儿眨眼间便消失了大半。此时的他总算是恍然大悟,为何付书记会说出“边做边等”这样的话来了——原来等待的可不只是时间呐,这分明就是一场艰难无比的攻坚战嘛!想到这里,戴冠宇不禁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唉,看来这事儿还真是挺复杂的呢……”
“切莫过度悲观,莫要自己吓自己,正所谓方法总比困难多。我们预先给芝麻山村的村委留了些许余地,如此一来,他们便有了一定的操作空间。大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付平瞧着戴冠宇那如临大敌般的模样,出言宽慰道,“况且,即便真的闹腾起来,也绝非我们一家头疼,镇上还有那么多部门呢,届时大家齐心协力,定然能想出应对之策。”说罢,他往椅背上一靠,紧闭双眸,仿若正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吴冲也颔首示意,说道:“是啊,冠宇同志,你无需如此紧张。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办法总比困难多。不过,这‘生不增,死不减’的政策,着实是个严峻的考验。其制定的初衷自然是好的,然而到了咱们基层,具体实施起来,那可真是犹如乱麻一般,千头万绪,困难重重啊。”
“‘生不增,死不减’,听起来犹如一句简单的咒语,但在实际操作中,却宛如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付平缓缓睁开眼睛,手指如同灵动的舞者,轻轻敲击着桌面,“就好比,芝麻山村有户人家,老两口犹如孤独的星辰,仅有一个如月光般温柔的女儿。女儿嫁到了外村,宛如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户口也随之远去。按照‘生不增,死不减’的政策,这老两口一旦如同流星般陨落,他们家的成员资格便会如同晨雾般消散。这在往昔,或许无关紧要,但如今,芝麻山村的产业恰似繁花盛开,这成员资格便宛如珍贵的明珠。这老两口定然心有不甘,他们定然渴望将女儿的户口如归巢的鸟儿般迁回,亦或让外孙的户口如春风般拂来。然而,如此一来,其他村民定然如被惊扰的蜂群,愤愤不平,凭什么你家的女儿嫁出去了还能回来分一杯羹?这无疑是潜藏在暗处的矛盾导火索啊!”
“是啊,那些常年在外漂泊的打工者,他们的户口虽然还在村里,却宛如断了线的风筝,对村里的贡献微乎其微,这些人是否算作成员,着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吴冲补充道,“还有那些由于各种缘由,户口不在村里,却如同候鸟一般长期在村里栖息的人,他们是否应该被纳入成员之列,也是个颇为棘手的难题。”
戴冠宇只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他这才深刻地领悟到农村工作的繁杂。他往昔在校园里所学的那些理论知识,在这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利益纠葛面前,简直就如同镜花水月,中看不中用。
“付书记,那我们该何去何从呢?难道要坐视这些问题如洪水猛兽般将改革搅黄吗?”戴冠宇心急如焚地问道。
“搅黄?岂会如此轻易!这点困难就想将我们困住?那我们这些年岂不是白忙活了?办法就如那满天繁星,数不胜数,关键在于我们要未雨绸缪。如此,吴冲,你去与其他几个村庄通通气,摸摸底,看看他们对这‘生不增,死不减’的政策有何看法,是否有良策可解。冠宇,你这阵子要多往芝麻山村跑,与王大虎深入交流,洞察村民们的心思,尤其是那些暗藏矛盾的家庭,更要重点关注。切记,要多听、多看、多想,切不可匆忙定论。”付平井井有条地布置着工作,宛如一位指挥若定的将军。
“好嘞,付书记,我这就去办!”戴冠宇站起身来,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慌乱了。
“嗯,去吧。”付平点点头,“记住,农村工作,就是要沉下心来,扎扎实实地做,才能真正为老百姓解决问题。这改革,就是要改到老百姓的心坎里去,才能真正得到他们的支持。”
戴冠宇和吴冲走出了付平的办公室,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他们的身上。戴冠宇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挑战也很多,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