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云飞看着这俩老冤家又掐了起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付平说:“付书记,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也觉得很有道理。但是,现在芝麻山村的产业园已经发展得很成熟了,对整个镇的经济拉动作用也很大。如果我们现在要做这么大的调整,会不会……会不会影响到现有的发展?毕竟,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啊!”
“成熟是成熟,对镇上的拉动也确实大。但是,如果产业园真的发展得完美无缺,不需要调整了,那我们这两天,又何必辛辛苦苦跑这一趟呢?”付平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老袁啊,你要知道,如果我是芝麻山村的村长,这当然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这些问题,自然有镇领导来操心。但我是曹海镇的书记,各位也是曹海镇的领导干部,我们就必须从全镇的高度来考虑这个问题。一家独大,其他村子享受不到发展的红利,这种不平衡的局面,我们就应该进行调整,对吧?不能让一个村子富了,其他村子穷了,这是不行的!”
袁云飞被付平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得不承认,付平说得有道理。作为曹海镇的领导,他们不能只顾着芝麻山村一个地方的发展,而要考虑整个镇所有村子的利益,要让发展的红利惠及每一个村子,每一个村民。
贺志强站在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在付书记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他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一个能插上话的机会,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可是,付书记,这个怎么协同呢?您说的这些,什么产业协同,什么模式建设,听起来都挺好,可是具体怎么操作呢?孙咀村的竹编,跟柳河村的,还有芝麻山村的蕲艾,它们也不挨着啊!这三样东西,八竿子打不着,怎么才能协同发展呢?总不能把竹编和脐橙都种到蕲艾地里去吧?”
贺志强自认为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甚至有些得意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却没发现其余三位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戴冠宇微微摇头,似乎对贺志强的“冒失”和“不得体”感到无奈。袁云飞和吴冲则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尴尬和不易察觉的鄙夷。三个村长更是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心里都明白,贺志强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没有水平了,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付平缓缓地扭过头,看了贺志强一眼,那眼神像一把锐利的刀子,把贺志强看得心里直发毛,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而且是错得离谱。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来弥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付平又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那三个尖起耳朵,眼巴巴地等着他指点迷津的村长,最后看了一眼那三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镇领导。他的目光在这群人身上一一扫过,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刮得人脸皮发疼。
“现在考虑这些还为时过早,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裆。”付平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贺志强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从里到外都凉透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借着这个机会在付书记面前露个脸,没想到却弄巧成拙,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这下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了。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付平说完,转身朝山下走去,步履沉稳而坚定。
其他人也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像一群跟随头狼的狼群,沉默而有序。只留下贺志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一棵被风吹倒的枯树,显得格外落寞和凄凉。
夕阳的余晖洒在山路上,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付平走在最前面,他的影子在山路上不断地晃动着,像一个孤独的巨人,在思考着这片土地的未来。戴冠宇、袁云飞和吴冲紧随其后,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抽象的画,充满了未知和变数。三个村长走在最后面,他们的影子显得有些佝偻,像是背负着沉重的包袱,步履蹒跚。
山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路边的野草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故事。远处,村庄里的炊烟袅袅升起,与天边的晚霞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美丽的乡村画卷。
付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众人。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像夜空中的星辰,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路还长着呢,咱们慢慢走。”他缓缓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付平的话不仅仅是对他们说的,更是对这片土地说的。这片土地,承载着他们的希望和梦想,也面临着无数的挑战和困难。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远,需要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夜幕降临,星星开始在天空中闪烁。付平一行人走进了八里村,村里的路灯陆续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回家的路。
村委会的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几盘简单的饭菜,还有几瓶当地酿造的土烧酒。这是八里村的王长贵特意安排的,虽然简单,却也代表了村民们的一片心意。
“付书记,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王长贵热情地招呼着。
付平点了点头,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其他人也纷纷落座。
王长贵拿起酒瓶,给付平倒了一杯酒,又给其他人依次倒上。“付书记,这酒是我们村自己酿的,用的是山里的泉水和高粱,味道醇厚,您尝尝。”
付平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好酒!有劲儿!”他赞叹道。
“付书记喜欢就好。”王长贵笑着说,“来,大家一起喝一杯,为咱们曹海镇的明天干杯!”
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大家开始谈论起各村的发展问题,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
“付书记,我们孙咀村的竹编,真的还有希望吗?”刘根生借着酒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有希望,当然有希望。”付平肯定地说,“关键是要找到合适的市场,要创新,要跟得上时代的步伐。不能抱着老一套不放,要与时俱进。”
“付书记,那我们柳河村的果树,该怎么办呢?”孙德旺也问道。
“要更新换代,要引进新品种,要提高品质。”付平耐心地解答着,“现在的人,都讲究吃得好,吃得健康。你们的果树,要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付书记,我们八里村呢?我们该怎么走?”王长贵也迫不及待地问道。
“八里村的地理位置好,交通便利,这是你们的优势。”付平指着窗外的大路说,“你们可以发展物流,搞农产品交易,把周围几个村子的农产品都集中到这里来,统一销售,形成规模效应。”
听着付平的规划,三个村长都陷入了沉思。他们都在思考着,如何将付书记的想法落实到自己的村子里,如何带领村民们走上致富的道路。
夜色渐深,村委会的灯光依旧亮着。付平和众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他们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中回荡,充满了希望和力量。这一夜,对于曹海镇的三个村子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未来,为这片土地的明天,思考着,谋划着。而付平,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也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希望。这希望,像一颗种子,在他们的心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终将长成参天大树,为这片土地带来新的生机和活力。这片曾经因为争水而结怨,又因为外出务工潮而暂时平静的土地,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新的篇章,正在徐徐展开……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老牛拉破车,轱辘轱辘地往前走,不紧不慢,平淡得像白开水一样。付平带着吴冲和贺志强,又把镇上剩下的几个村子都转了一圈,像是巡视领地的王,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留下点自己的痕迹。
然后,日子就又恢复了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虽然暗流涌动,但表面上却波澜不惊。
但曹海镇的老百姓们,一个个都跟成了精的狐狸似的,嗅觉灵敏得很。他们都用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瞅着付平,心里头跟猫抓似的,痒痒的。他们知道,这位年轻的付书记,肚子里肯定又憋着啥大招呢。
“你瞅瞅,付书记上次不出声,一出声就把芝麻山村产业园那帮龟孙子给一锅端了!”一个蹲在墙根晒太阳的老汉,吧嗒着旱烟袋,跟旁边的人唠嗑。
“谁说不是呢?后来又不吭声了,我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呢?你猜咋着?咱曹海镇直接上了江州新闻联播!那场面,啧啧,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另一个人接茬道,手舞足蹈,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这回,付书记又没动静了,我估摸着,肯定又在憋啥大动作呢!咱就等着瞧好吧!”
这些话,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曹海镇的大街小巷飞来飞去,飞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都翘首以盼,等着看付书记这回又要唱哪一出。
半个多月后,一个周五的下午,日头还老高,像个大火球一样挂在天上,烤得人浑身冒油。付平让柳河村的村长孙德旺送来了三大袋子脐橙。那橘子,一个个黄澄澄、金灿灿的,像一个个小灯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还没剥开,那股子甜味儿就直往鼻子里钻。
孙德旺把橘子搬进了付平那辆车的后备箱里。那车的后备箱空间本来就不大,被这三大袋子橘子一塞,顿时满满当当,连个缝儿都不剩了。
“付书记,您这是要……送礼去?”孙德旺看着那满满当当的橘子,试探着问道。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和疑惑。
“送啥礼,自己个儿吃!”付平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票子,不由分说地塞到孙德旺手里,“给,这是橘子钱,你数数。”
孙德旺赶紧把钱往回推:“付书记,您这是干啥?几个橘子而已,不值几个钱,您拿回去吃就是了。”
“一码归一码,这是规矩。”付平的语气不容置疑,“拿着!这是买橘子的钱,又不是给你的辛苦费,拿着不碍事。”
孙德旺拗不过,只好把钱收下,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知道,付书记这是真心实意地想帮他们这些农民,而不是像以前那些当官的,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却净干些损人利己的事儿。
付平开着车,一溜烟地往江城驶去。一路上,橘子的香气在车厢里弥漫,让人心旷神怡。
走在路上,他给吴孟森打了个电话,那铃声在车厢里回荡,一声接着一声,像催命的鼓点。
“喂,老师啊,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呗。”付平的语气轻松,像是在跟老朋友唠家常。
电话那头,吴孟森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波澜不惊,像一口古井,深不见底。“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找我?这次又要我帮你请谁啊?”
吴孟森和付平,说是师生,其实情同父子。付平是吴孟森最得意的门生,吴孟森也一直把付平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看待。所以,两人说话,从来都不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
付平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老师您真神了!这都能猜到!是这么回事,我想把陈老也叫上,我有点想法,想请您二老帮我参谋参谋,把把关,看看有没有啥不妥的地方。”
“你小子,又憋着啥坏水呢?”吴孟森笑骂道,“行吧,我知道了,我来安排。”
“得嘞,谢谢老师!”付平挂断电话,心情大好。他知道,有吴孟森和陈老这两位“大神”坐镇,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付平这个周末很忙,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周五晚上,他和吴孟森、陈老一起吃了顿饭。这顿饭,吃得可不寻常。吃饭的地点,不是什么豪华酒店,也不是什么私房菜馆,而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饭馆,藏在江城的一条老巷子里,门脸不大,招牌也有些褪色了,透着一股子年代感。
饭馆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几张油腻腻的桌子旁,坐满了食客,有穿着西装的上班族,也有穿着汗衫的工人,还有一些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大家都在大声地说话,大口地吃菜,大碗地喝酒,气氛热烈而喧嚣。
付平、吴孟森和陈老三人,就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摆着几盘家常菜,一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一盘红烧肉,还有一盘青椒炒鸡蛋。虽然简单,但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增。
三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付平把他藏在心底的那个计划,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剥开,呈现在两位老人面前。
吴孟森和陈老,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但听了付平的计划,还是忍不住动容。他们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地插上一句,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你这个想法,很大胆啊!”吴孟森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但也很有挑战性,搞不好,会捅了马蜂窝的。”
“我知道。”付平点了点头,“但是,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一个改变曹海镇命运的机会,我想试试。”
“嗯,有魄力!”陈老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你要考虑清楚,这其中的风险可不小,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会引火烧身的。”他顿了顿,又说:“各级领导在不同政治诉求下隐含的利益冲突,这些东西是最复杂的,也是最难处理的。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陈老,您放心,这些我都考虑过了。”付平的眼神坚定,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是,我愿意去闯一闯。哪怕是头破血流,我也认了。”
“还有,农村产业规划这块,最常犯的错误就是贪大求全,急功近利,脱离实际。”吴孟森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看看那些失败的案例,哪个不是盲目跟风,一哄而上?最后呢?一地鸡毛,劳民伤财!你一定要引以为戒,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老师,我记住了。”付平认真地听着,把吴孟森的话一字一句地记在心里。
“至于具体的实施方案,你还要再细化一下,特别是资金、技术、人才这些方面,都要考虑到位。还有,要做好宣传引导工作,让老百姓真正理解你的意图,支持你的工作。”陈老补充道。
一顿饭,吃得时间格外长。饭菜没吃多少,话却说了一箩筐。三个人,从曹海镇的现状,聊到未来的发展,从产业布局,聊到利益分配,从风险评估,聊到应对措施……聊到最后,连饭馆的老板都忍不住过来催促,说他们要打烊了。
付平这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深,路灯都亮了起来。他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有些不忍心两位老人熬夜,毕竟他们年纪都大了,身体不比年轻人。于是,他主动提出结束谈话,把两位老人送回了家。
吴孟森和陈老住在同一个小区,离得不远。付平先把吴孟森送到了家,看着他进了楼门,这才掉转车头,把陈老送回了家。
一路上,陈老都在闭目养神,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到了楼下,付平停好车,正准备扶陈老下车,陈老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付啊,你这个担子,不轻啊。”陈老拍了拍付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但是,我相信你,你能行!放手去干吧,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和老吴,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谢谢陈老,我知道了。”付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陈老这是在给他吃定心丸,也是在给他撑腰。
“嗯,回去吧,路上小心点。”陈老下了车,朝付平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进了楼门。
付平目送着陈老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这才发动汽车,缓缓驶离小区。
夜色已深,路上的车辆稀少,只有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把付平的影子拉得老长。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付平一边开车,一边回想着刚才和两位老人的谈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计划,一旦实施,将会彻底改变曹海镇的命运,甚至会影响到整个江州市的发展格局。这其中,既有机遇,也有挑战,既有希望,也有风险。他就像一个走在钢丝绳上的杂技演员,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但是,付平并不害怕,他的眼神坚定,充满了自信。他相信,只要自己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就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带领曹海镇的老百姓走上致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