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幕后功臣与资金难题
微龙唐2025-08-10 19:585,748

  天,黑得跟锅底似的,只有街边那几盏蔫了吧唧的路灯,还在努力地往外挤着点昏黄的光。曹海镇这条主街,白天看着还算那么回事,一到晚上,就露出了它那副不怎么体面的真容。街边,一家门脸小得可怜的饭馆,招牌上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字——“老地方家常菜”,灯箱里的灯管估计坏了一半,忽明忽暗的,跟鬼火似的。但这小破饭馆的二楼包间里,此刻却是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一股子浓郁的酒香混着菜香,从门缝里一个劲儿地往外钻,勾得人直咽口水。

  桌子上,菜不多,也就是几碟本地人常吃的家常小炒,什么酸辣土豆丝啦,蒜蓉油麦菜啦,外加一盘切得七零八落的卤水拼盘,看着就不怎么讲究。酒,也不是什么茅台五粮液,就是几瓶当地酒厂产的“曹海醇”白酒,瓶子都长一个样,估计也就十几块钱一瓶。但这简简单单的饭菜,却透着一股子自己人凑一块儿喝酒的那种随意和亲近,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客套。

  围着那张掉了漆的圆桌坐着的,也就三个人:镇党委书记付平,旁边是刚从外地急匆匆赶回来的洪文康,洪文康对面,是芝麻山村的村支书王大虎。

  这会儿,桌上的酒瓶子已经空了两三个,桌面上也洒了不少酒渍菜汤。三个人脸上都带着那种喝到位了才有的微醺的红晕,话匣子也跟关不住了的黄河水似的,咕嘟咕嘟往外冒。

  “付书记,大虎兄弟,这杯酒,我得先敬二位!”洪文康颤巍巍地端起面前那个缺了个小口的白瓷酒杯,脸上带着那种如释重负又由衷高兴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宏远集团这个项目,能这么快就板上钉钉,没出什么幺蛾子,我这心里头啊,也算是踏实了!这几天在外面,我这心就跟十五个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的,就怕出什么岔子!”

  王大虎咧着一张大嘴,嘿嘿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也端起了酒杯,粗声粗气地嚷嚷道:“老洪,您这话可就说反了!该是我们哥俩敬您才是!您老人家是不知道啊,这宏远集团,那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还是纯肉馅儿的!一下子砸到我们曹海镇这穷山沟里,把我们这些土包子都给砸晕乎了!要不是您老在背后牵线搭桥,运筹帷幄,这等天大的好事,哪能轮得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做梦都不敢想!”

  付平也端起了酒杯,他的目光落在洪文康那张略显沧桑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感激:“老洪,大虎这话糙理不糙,说得对。这次宏远集团的项目,能这么顺利地落下来,您老人家是当之无愧的头号功臣。这份情,我付平,代表我们曹海镇那三十万眼巴巴盼着过好日子的父老乡亲,都给您记在心里了!以后有啥用得着我付平的地方,您老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付平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生爹养的!”

  洪文康被他们俩这一唱一和捧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这么说,自己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小口那辛辣的白酒,脸上露出一丝带着点苦涩又带着点温暖的追忆的神色:“付书记,大虎兄弟,你们俩这话可就言重了,把我捧得太高了,我可担当不起。其实啊,这事儿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那么玄乎。说起来,这事儿的根子,还得从我父亲那辈儿说起,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了。”

  他顿了顿,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当年啊,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在江城那边做点倒买倒卖的小生意,那会儿可不像现在,生意难做得很。就在那个时候,他跟宏远集团的段宏远段老爷子,有过那么一段不算深也不算浅的渊源。那时候段老爷子也还没发迹,大家都是苦哈哈的。我父亲呢,也算是受过段家的一些恩惠,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人情债在那儿。这些年下来,虽然大家各忙各的,联系也不算多,但这份情谊,双方都还记在心里,没忘。”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我不是回了趟江城老家,处理点家里的私事嘛。事情办完了,我就琢磨着,既然都到江城了,就顺道去拜访一下段老爷子,好些年没见了,也该去叙叙旧,问候问候。结果,就在段老爷子家里吃饭的时候,大家天南海北地瞎聊,我就顺口跟他老人家提了提咱们曹海镇的一些情况,也提到了付书记你,说你自从来到我们曹海镇之后,那是真心实意地想为老百姓办点实事,想改变咱们曹海镇这穷得叮当响的落后面貌,那股子决心和干劲儿,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没想到啊,段老爷子听了之后,对你付书记这个人,非常感兴趣,当即就表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亲自到曹海来看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让你这么个有想法的年轻人扎下根来。”

  听到这里,王大虎那颗不太灵光的脑袋瓜子,像是突然被谁用锤子敲了一下似的,恍然大悟,他一拍自己那粗壮的大腿,发出一声响亮的“啪”声:“哎呀!我操!我说呢!老洪,闹了半天,这幕后的高人是您老人家啊!我还一直纳闷呢,这宏远集团,家大业大的,生意做得那么大,怎么就偏偏能看得上咱们曹海镇这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山沟沟!敢情是您老人家早就替咱们把这条金线给牵上了!您可真是咱们曹海镇的定海神针啊!是隐藏在我们身边的贵人啊!深藏不露啊您!”

  洪文康被王大虎这番话说得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连连摆手,像是在赶苍蝇似的:“大虎,大虎兄弟,你这话可就太捧杀我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我也就是顺水推舟,在段老爷子面前提了几句,说了几句好话而已。关键的关键,还是付书记你有真本事,有真想法,敢想敢干,而且咱们曹海镇也确实有自身的特色和发展潜力,不然我说破大天去,段老爷子那样的人物,也不会轻易动心的。我啊,顶多就算是个牵线搭桥的引路人,是个敲边鼓的,真正能唱好这台戏,唱主角的,还得是你们这些在台上真刀真枪干的人。”

  付平听着洪文康这番话,心里头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他知道洪文康这个人,向来低调,不喜欢张扬,更不喜欢居功自傲。但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这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的援手,他付平是结结实实地记在心里,刻在骨头上了。官场这地方,锦上添花的人多得是,一抓一大把,但真正能在你落魄的时候,在你遇到坎儿的时候,拉你一把,给你送点炭火取暖的人,那可真是凤毛麟角,比大熊猫还珍贵。洪文康这份不求任何回报的默默付出,更显得弥足珍贵,沉甸甸的。

  “老洪,那些客套的,虚头巴脑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说多了反而显得生分。”付平再次举起酒杯,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敬重,“这份情,都在这杯酒里了。我干了,您老随意!”

  三个人再次举起酒杯,杯口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那股子浓烈的情谊,也随着那辛辣的酒液,在胸腔里升腾,在血液里流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间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越来越融洽。王大虎放下手中的酒杯,那张被酒精染得黝黑发亮的脸上,却悄悄地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搓了搓那双长满了老茧的大手,似乎有些话想说,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口。

  他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看着付平,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付书记,老洪,这个项目,那肯定是天大的好项目,宏远集团那边,也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咱们。可是……可是咱们镇里头,当初跟段老爷子拍胸脯保证的,要配套的那一千万资金,到时候……到时候能按时足额地拿出来不?我这心里头啊,老是七上八下的,跟揣了个兔子似的,就怕到时候掉链子,钱不到位,耽误了项目的进展。那咱们可就对不起段老爷子和段总的一片心意了,也对不起老洪您的一番苦心了。”

  王大虎这番话,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把包间里那股热乎乎的气氛给浇凉了半截。他这担忧,也正是付平心中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曹海镇的财政状况,他比谁都清楚,那真是家底薄得跟纸糊的似的,寅吃卯粮是常态,有时候连镇政府职工的工资都得东挪西凑才能发出来。当初在段宏远面前,他为了争取这个项目,为了表现出曹海镇的诚意和决心,是拍着胸脯,打了包票,承诺要拿出一千万作为配套资金。这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姿态,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真要从镇里那本就紧张得快要揭不开锅的财政预算里头,硬生生地挤出这么一大笔钱来,那难度,可想而知,比登天还难。

  听到王大虎的问话,包间内的气氛,确实是略微沉静了一些。洪文康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他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也知道地方财政的难处。

  付平沉默了片刻,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他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太多愁苦和为难,反而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果决。他给自己又斟满了一杯酒,然后看着王大虎和洪文康,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地说道:“大虎哥,你的担心,我完全理解。这一千万的配套资金,对于我们曹海镇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说要了老命也不为过。但是,请你放心,也请老洪你放心,我付平既然敢在段老爷子那样的人物面前夸下这个海口,把话说出去了,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它落到实处!办法总比困难多嘛!人挪活,树挪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他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像两团燃烧的火焰,直视着面前的两人,语气也变得铿锵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一千万,咱们得分头想办法。一部分,我们可以积极地向上级的财政部门去争取,去哭穷,去要政策,把我们的实际困难和这个项目对于曹海镇发展的重大意义,原原本本地,仔仔细细地跟上级领导讲清楚,摆明白。我相信,只要我们态度诚恳,理由充分,上级领导肯定会酌情考虑,给予我们一些专项补贴和政策倾斜的。另一部分,就得靠我们自己了,我们要在镇本级的财政预算里头,进一步压缩那些不必要的三公经费,压缩那些可有可无的非必要开支,从牙缝里头往外挤,能省一分是一分,积少成多。实在不行,”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我付平这张老脸,就豁出去了!我亲自跑到市里,跑到省里,去找那些曾经提携过我的老领导,找那些一起扛过枪的老战友,找那些一起同过窗的老同学,挨家挨户地去‘化缘’,就算是磕头作揖,也得把这个缺口给堵上!”

  “项目启动,时不我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绝不能因为资金的问题,就让这个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我们更不能让宏远集团,让段老爷子,对我们曹海镇失望!让他们觉得我们曹海镇的人,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付平的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斩钉截铁,充满了那种破釜沉舟,不留后路的决心和担当。

  洪文康和王大虎听了付平这番话,都深受感动,也深受震动。他们知道,付平这不是在说大话,不是在吹牛皮。他是真的把自己的政治前途,把自己个人的声誉,都完完全全地押在了这个项目上。这是在赌博,赌赢了,曹海镇就能翻身,他付平也能青云直上;赌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付书记,您放心!只要您一句话,我们芝麻山村的老少爷们,有一个算一个,就算是砸锅卖铁,把家里最后那点粮食都卖了,也一定全力支持您!需要出人手,需要出劳力的,我们芝麻山村的人,绝不含糊!谁要是敢在背后拖后腿,我王大虎第一个不饶他!”王大虎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他猛地一拍胸脯,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洪文康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对付平的信任和敬佩:“付书记,我相信你。有你这份担当,这份魄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资金的事情,如果实在是有天大的难处,我也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通过我认识的一些其他的渠道,去争取一些社会上的支持,能帮一点是一点。”

  三个人再次举起酒杯,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豪言壮语,但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坚定和信任。为了曹海镇那个看起来还很遥远,但又似乎触手可及的未来,为了这个凝聚了无数人期盼和心血的项目,也为了他们之间这份在患难之中建立起来的,难能可贵的信任和情谊。

  就在付平、洪文康、王大虎三个人,在曹海镇这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为了项目的前景和那要命的资金难题,殚精竭虑,绞尽脑汁的时候,在几百公里之外的,灯火辉煌,繁华喧嚣的江城市,一座装修得如同皇宫般奢华的摩天大楼顶层办公室内,气氛却与曹海镇那间小包间截然不同,充满了压抑和暴戾。

  冯总,那位曾经在曹海镇政府大院里颐指气使,对付平等人不屑一顾的投资商,此刻正铁青着一张胖脸,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坐在那张宽大得能当床睡的意大利进口真皮老板椅上。他手中的那根价值不菲的古巴雪茄,已经被他狠狠地碾死在那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烟灰缸里,雪茄的残骸还在冒着一缕焦糊的青烟,就如同他此刻那憋闷得快要爆炸的心情。

  他的秘书,一个穿着职业套装,身材妖娆,脸蛋漂亮的年轻女子,正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小声地汇报着刚刚通过特殊渠道打探到的消息。

  “冯……冯总,刚……刚刚从我们……我们安插在曹海镇的那个……那个眼线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曹海镇那个……那个亲子研学基地的项目……已经……已经和江城宏远集团……正式签订了合作备忘录……据说,宏远集团的那个……那个少东家,段建伟,亲自带队去的曹海镇,双方……双方谈得非常顺利,当场……当场就拍板了……”女秘书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抖,生怕触怒了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老板。

  “宏远集团?段宏远?段建伟?”冯总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张价值几十万的红木办公桌都跟着震了三震,桌上的那些名贵摆件也跟着跳了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他妈的!他们怎么会看上那种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一群目光短浅,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的乡巴佬!老子他妈的给他们两个亿的投资,他们还挑三拣四,嫌这嫌那,现在居然为了区区两千万,就跟宏远那帮趁火打劫的家伙勾搭上了!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一群蠢货!”

  冯总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窝火。他原本以为曹海镇那个项目,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没想到煮熟的鸭子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飞了,而且还是飞到了他的老对手,宏远集团的锅里去了。这不仅仅意味着他错失了一个潜在的,能赚大钱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这让他感觉自己的面子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火辣辣的疼。

  “那帮土包子,那帮不知好歹的蠢驴,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冯总咬牙切齿地低声咆哮着,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他们跟宏远集团那帮伪君子,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曹海镇,付平……哼!这笔账,我冯某人给你们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奢华得如同宫殿般的办公室里,回荡着冯总那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咆哮声。这声音,与几百公里之外,曹海镇那间简陋小酒馆里,那份质朴的温情和坚定的信念,形成了鲜明而又带着几分讽刺意味的对比。

继续阅读:第529章 各村产业的期盼与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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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小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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