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姑娘,抱着傅景昭的腿,泪眼朦胧地恳求道:“姑娘,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吧!他们,要把我带去花楼,我若是真的去了花楼,倒不如死了算了!”
傅景昭看了眼追过来,但是又不敢靠近的几个打手,对着那姑娘微微一笑,“这么多人,你怎么偏偏要来找我救你呢?”
那姑娘的手松了松,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姑娘,我叫皓月,从前父亲是在大户人家做账房的,他说我是老天爷赏饭吃,让我跟着他学了些。您带我回去,我可以做账房的,不信,您考我。”
“哦?”傅景昭来了兴趣,思索片刻,出了一个十分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原本以为皓月需要些时间,没想到不过几息的功夫,皓月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傅景昭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既有如鸡兔同笼这类的,也有算数,皓月无一例外,给出了全部的答案。
“不错不错。”傅景昭很惊喜,对那伢人道:“这位皓月姑娘也是你们伢行的吗?我也一同买了,把她的身契一并拿过来吧。”
“这姑娘瞧着面生,我去找找,应该能找到身契的。”伢人压根儿不把刚刚来追皓月的那些打手放在心上,开玩笑,在长安城中,傅小姐想要的没几个人会不给面子。
花满楼的崔妈妈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情况,就听见伢人答应把皓月卖给傅景昭。这可不就要露馅儿了吗,这个丫头可不是伢行的人!
眼看着自己的摇钱树就要是别人的了,再加上傅景昭是背对着她们的,崔妈妈并没有看清楚这人是谁,只看见伢人已经走了,冲上去就扯住了傅景昭的袖子,“你是谁?这个丫头分明是我先看上的,你们伢行还讲不讲先来后到了?”
傅景阳自然也是记得崔妈妈的,把她的手拉开,连忙去检查傅景昭的手腕儿,果然看见原本雪白的手腕儿已经有了一圈儿红痕,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崔妈妈,有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呀,公子,您……”崔妈妈还记得这位被一众公子哥儿拥簇着的公子,这时才发现自己刚刚抓着的人是傅景昭,便立即摆出了傅景阳的身份,吓得全身哆嗦,眼珠子不停地转啊转。
皓月突然又跪了下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到底没落下来,“傅小姐,傅小姐救我。我本不是这伢行的人的,我父兄原本攒够了银子打算做点小生意,哪知刚刚赁了门面,一伙人就上来找茬,把他俩打成重伤。
我们报官了,官爷们只说找不到人。我家中十数年的积蓄都被掏空了,我父亲和哥哥的身子反倒越来越不好了。今日一大早,崔妈妈就领着一群打手上门,说只要我卖身给她们,就给我父兄治病。
我父亲和哥哥让我快些走,我一句跑着,就被追到了这里。傅小姐,方才你也瞧见了,我并非无用之人,您救救我父兄,我愿意卖身为奴,终身效忠于您。”
“你说的是真的?”傅景昭目光不善地盯着崔妈妈,“崔妈妈,我素来听说做你们这行的多少是有靠山的。天子脚下,你竟敢行逼良为娼之事,该当何罪?”
崔妈妈从前没少做这种事情,只是这次显然是踢到铁板了,心下一狠,琢磨着这些闺阁小姐总是要脸面的,大概不会真的追究,做了个手势,就要逃走。
可是她忘了,傅景阳也在这里,且傅景阳身边的兴怀是个身手不俗的。兴怀是打小就学武的,并不是这些只是块头比常人大了些的打手能比的,三下五除二地把人撂倒了,押着崔妈妈跪在傅景昭面前。
刚刚去拿身契的伢人回来了,见到这场面,只瞥了一眼就连忙又回去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咦,好像漏了一个。”
傅景昭几人并不在意,让丹若带着皓月去离此地并不远的大理寺叫人过来。很快,一对官差过来了,接手了崔妈妈和几个打手,保证了许多遍说自己定会好好查案子。
等人走了,皓月这才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恭恭敬敬地交给傅景昭,“姑娘,这是奴婢的身契。方才已然顺路去办好了,求姑娘救我父兄。”
傅景昭接过了身契,仔细看了看,笑道:“你就不怕我收了你的身契,不帮你办事儿?”
“不怕。”皓月表情平静,“虽从前姑娘名声不佳,但奴婢知道,姑娘做的其实都是好事,只不过是旁人误会了您罢了。奴婢相信,您这样的人不会这样做。”
“你倒是比许多人都活得透亮。”傅景昭很欣赏皓月的性情,皓月懂得自己的优势,也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是个聪明人。
“姑娘过奖了。”皓月对着傅景昭行了个礼,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后。
伢人见这边人都散了,才急匆匆地过来,“哎呀,傅公子,傅小姐,对不住对不住,让您二位久等了。这是十五个人的身契,一共一百五十二两银子,小的做主收您个整数,一百五十两银子,免得您再让人去找碎银子。”
傅景昭收了身契,付了银子,一出伢行就把身契连带着五十两银子递给了丹若,“丹若,我记得这附近有个院子,你先带他们去洗漱一番,买几身干净轻便的衣服。”
“姑娘放心。”丹若福了福身子,就带着一行十五个人走了。那十五个人表情各异,缩在一起。他们不知道的是,将来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为奴为婢当牛做马,而是一天星光璀璨的康庄大道。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傅景昭和傅景阳也上了马车,皓月很有颜色地坐在了外面,里面的傅景昭却道:“皓月,你家在哪儿?咱们先去你家。”她想要见一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
等皓月说了地方,离这里有些远,坐着马车也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里是一个热闹非凡巷子,很有烟火气息。皓月的家,就是这万家灯火中的其中一盏。
马车在巷子口那儿就进不来了,一行人下来走路。巷子里很少回来这样的贵客,不少人都好奇地盯着一行人。皓月七拐八拐地带着一行人走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外面看起来和其他的地方别无二致,进来了后就会发现里面干净整洁,院中还种着两颗樱桃树,栽了一些很常见的花花草草。尽管现在已经不是很整洁了,却也看得出才屋子的主人是个很懂生活的人。
回到自己长大的院子,皓月眼中充满了不舍和眷恋,别过头快速地抹了下眼泪,“姑娘,我娘她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如今我爹和哥哥病了,便有些疏于打理了,您见谅。”
“你先进去和他们说说话吧,我想看看院子里的花。”傅景昭笑道。
“多谢姑娘。”皓月自然看得出来傅景昭是想让她好好和家人道个别,心中更坚定了以后定会竭尽全力为傅景昭办事。
皓月推开了门,只见自己爹和哥哥并排躺在床上,娘在一旁熬药,手中的扇子不停地扇着风,目光涣散,不知道再想什么。
刚刚一直咬着牙没有哭的皓月在看见这一幕后,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冲上去抱住了自家娘亲,嘴里不停地喊着:“娘,娘,女儿回来了,回来了!”
管柔的灵魂好像瞬间被注入了肉体一样,抱着女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也哭了起来,“月儿,娘的月儿啊,你没事吧?是娘没用,保护不好你,你受苦了!”
“娘,我没事,我好着呢。”皓月强忍住眼泪,还在管柔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有贵人救了我,他们没有得逞。”
“那就好,那就好。”管柔彻底地松了口气,“是谁救了你?你告诉娘,等你爹和你哥哥好些了,咱们可一定要上门去道谢。多亏了恩人,不然的话,娘的小月儿就要吃苦了。”
皓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看着管柔短短几日就长出来的白头发,伸出手摸了摸,“娘,贵人不光救了我,还答应我救爹和哥哥。”
“是吗?这是咱们温家的大恩人啊,皓月,你以后一定不能忘了恩人的恩情。”管柔说着说着,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抓住皓月的手,“温皓月,你跟我说实话,你答应了人家什么?”
皓月定定地看着管柔,“娘,你放心,姑娘她人很好,女儿以后做她的丫鬟不会受苦的。”
“当丫鬟啊。”管柔心中松了口气,却也又是酸涩又是无力,“月儿,你,你决定了?恩人的恩情娘砸锅卖铁也会报恩,你爹和哥哥的伤,娘会想办法酬银子的,你,你一定要去当丫鬟吗?”
“筹钱?你怎么筹钱?去问舅舅借吗?舅妈刚刚生了娃娃,自己都快连饭都吃不上了吧!”皓月扯出一个笑,“娘,我都跟你说了,姑娘她人很好,不会亏待我的。我可听说,大户人家的丫鬟都可以顿顿吃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