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从安一直都拿自己最小的女儿没办法,宠溺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心中依旧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就在一屋子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陆维雅来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通报,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瘦了不少,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晃荡,越发显得她怀孕四个月的肚子比寻常人大了些。
“妾身有礼了。”陆维雅行了礼,也不管其余人是什么反应,径直走到了傅从安旁边,挨着他坐下,“妾身知道老爷体恤妾身怪有身孕,可阖家团圆的时候,怎么能少了妾身呢?”
傅从安觉得陆维雅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儿,“既然来了,就坐下好好吃顿饭吧。你还怀着身子,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没什么。”陆维雅垂下头,声音也很低,“妾身只是有些想念从前的日子了,从前…昭儿友爱姐妹,盼盼也是个乖巧的孩子,最重要的是,老爷以前不像现在这样。”
傅从安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不说话了。陆维雅至今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就连孩子也是她使手段才有的,这么久了,每每回想起来,那一夜都透着一股子古怪,他从来不会醉得不省人事,哪怕是当初和柔儿成亲的时候,也从未醉成那个样子,他对那一夜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见傅从安没说话,陆维雅继续道:“老爷,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就不愿意放过盼盼?傅景昭有什么好的,嚣张跋扈,你为什么总是对她比对盼盼好?盼盼这么乖巧的一个孩子,你若是对她好,咱们一家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
“陆氏。”傅从安警告地看了眼陆维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陆盼盼是她罪有应得,做错了事情就是要付出代价。你是要为了一个心思恶毒的陆盼盼,不顾自己腹中的孩子吗?”
“是老爷不顾他们的。”陆维雅不管不顾地继续念叨着,“盼盼啊,我的盼盼,这么乖巧的孩子,她哪点不比傅景昭好?”
“够了。”傅从安一拍桌子,“昭儿是我的亲女儿,陆盼盼是你的侄女儿,你说我为什么对昭儿更好?况且,吃的穿的用的,我可从未亏待过她。来人,她现在神志不清,送她回清雅园去。”
很快就来了几个丫鬟婆子,小心翼翼地扶着陆维雅要走,陆维雅一开始挣扎着不愿意走,谁都不敢碰她,后来突然就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扭头对着傅从安道:“老爷,你会后悔的。”
陆维雅走了后没多久,饭菜就被陆续端了上来,原本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家宴,现在谁都没心思再继续吃饭了。
傅景昭看着门口若有所思,从前以为陆维雅对陆盼盼好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孩子,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子。
见屋子里气氛沉闷起来了,傅景昭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陆维雅的手段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人作呕。分明就是她们姑侄两个自作自受,还弄得好像全天下她们第一可怜一样。不过这么一遭,她也有些吃不下去了。
螃蟹的上场才给桌子上又添了几分欢喜,今年的螃蟹相当不错,虽然还不够肥,但是蟹黄是绝对够的。李靳看出来傅景昭很喜欢大闸蟹,拿着蟹八件慢条斯理地给傅景昭剥螃蟹,不知不觉,已经三只下肚了。
傅景昭吃得高兴,再去看其他人的时候,发现唐裕兰身边居然放了四只完完整整的螃蟹壳,惊道:“大嫂子,你方才还说螃蟹是寒凉之物不能吃太多,你还吃这么多?”
“不多不多,也就比你多吃了一只。”唐裕兰微微一笑,咽下最后一口蟹肉,“你大哥不喜欢吃这玩意儿,我这是为了不浪费。”
话音刚落,就见唐裕兰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起来,捂着肚子道:“相公,我,我肚子痛。”
“娘子?”傅景晖急了,再不见往日的沉稳样子,抱起唐裕兰大步地朝着最近的院子,“快,快去请大夫,去请江太医。”唐裕兰是女将军,小伤小痛的压根儿不放在心上,能让她喊痛,那必然是痛极了的。
傅景昭跟着傅景晖去了最近的院子,跟着进了屋子,其他四个人觉得自己不好进屋子,便在门外等着。
好在官邸大都离得很近,江飞白几乎是被人提溜着领子拉过来的。要紧关头他也不计较这些,到地方了就进了屋子,给唐裕兰把了脉后,眉毛紧紧皱着,先拿出来一粒固气的药让傅景昭给唐裕兰喂下,然后快步走到外面写了一个药方,让人速速去抓药。
傅景昭瞥了眼药方,愣在原地,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药方中好多药材都是保胎用的吧。算算日子,大哥大嫂已经在家中一月有余,大嫂有孕也是正常的。
一院子的人都焦灼地看着江飞白,江飞白看着抓药的人去了,才问道:“方才大奶奶是吃了什么寒凉之物了吗?她有喜快一个月了,不能吃这些寒凉之物。幸好你们叫来的是我,她现在月份尚浅,有些人诊断不出来,那就糟了。”
“大嫂果真有喜了?”第一个说话的是傅景昭,笑得那么大的眼睛都挤成一线月牙儿,“那我大嫂现在怎么样了?可还有危险?”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江飞白翻了个白眼儿,“放心,有我在,大奶奶会母子平安的。刚刚给她吃的药丸是用了许多名贵药材的,吃下去就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得好好养养。”
“好,好。”傅从安难得有些喜形于色,老大成亲快四年了,现在可总算是有了孩子,“江太医,我不太懂这些,此事就劳你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江飞白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了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的傅景晖,“傅将军这是高兴傻了?”
傅景昭看傅景晖嘴在动,凑近了听才发现他不停地说“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觉得好笑,拍了拍傅景晖的肩膀,“大哥哥,江太医说大嫂子没大碍,你快进去陪她,等会儿她醒来了定然想第一时间看到你的。”
“什么?”傅景晖猛然回过神来,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儿,突然走到傅从安面前一把抱住了傅从安,“爹,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傅从安:“……”
满院子的人都哭笑不得,江飞白更是别开了脸不愿意看这种滑稽的场面。过了好一会儿,傅景晖才醒悟过来,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子,寸步不离地在屋子里守着,就连药都是他亲自喂的。
一个多时辰后,唐裕兰就醒了过来。她是武将,身子本来就要比寻常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小姐们好得多,这会儿气色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像刚刚那样吓人了。
傅景晖兴奋不已,紧紧握着唐裕兰的手,“娘子,方才江太医说你已经有喜快一个月了。娘子,咱们有孩子了,我们要做爹娘了。”
“真的?”唐裕兰愣了几秒,然后笑了起来,一只手放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我们有孩子了呀。快,你叫江太医进来,咱们好问问他该休息些什么。这个孩子我可盼了好几年了,务必要小心些。”
“娘子莫急。”傅景晖小心翼翼地按住了唐裕兰,“昭儿他们已经带江太医在隔壁屋子里写注意事项了,我让人去请江太医过来再给你瞧瞧。”
“好。”唐裕兰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的,在心中提醒自己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得处处小心,万万不能像从前那样莽撞了。
得知唐裕兰醒来了,傅景昭和江飞白一起过来了,安静地在旁边等着江飞白给唐裕兰把脉,然后和傅景晖异口同声道:“师兄(江太医),我嫂子(娘子)怎么样了?”
“大奶奶身子骨好,后面好好养着就可以了。日常散散步还是有必要的,只是不能再去军营训练了。”江飞白郑重道,“我这几日给你们物色一个医术不错的女医,以后就贴身伺候。
刚刚我开的安胎药再喝三日就停了,是药三分毒。刚刚我给昭儿写了不少适合大奶奶的吃食,可以每餐选一两样吃着。”
“有劳了。”傅景晖对江太医感激不尽,却不知该怎么表达。毕竟送银子显得生分了,不送点什么又不合适,思索片刻才道:“今日实在是多亏了江太医,以后所有需要的地方,景晖定当全力以赴。”
“严重了。”江飞白说着,就往外走,“我就不在此打扰你们小夫妻说话了,师妹,走,刚才那些东西还没写完呢。”
傅景昭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唐裕兰的肚子,还是跟着江飞白去了隔壁屋子。她自己懂得了这些东西,以后也好多一重保障,就是不知道大嫂肚子里的究竟是侄子还是侄女儿呢?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傅景晖在床边坐下,手掌轻轻地覆在唐裕兰的腹部,“娘子,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今日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