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已然模糊,有时在夜里想起张素芬都觉是梦一场。
无数次在夜里无声哭泣,想念父母亲人,随着年岁越来越大,那股思念之情才慢慢的变淡。
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在受尽欺负后一次次的绝望,刻意把以前的记忆封存在脑海深处,不想起就不会有期盼,也就不会失望。
现在猛然听到女儿问起,张素芬都觉恍如隔世。
被拐之前过得有多幸福,相对的在后面的生活就有多么不幸。
如今父母亲人的音容相貌都模糊,只记得母亲是一个温柔的女子,说话永远是温声细语的。
父亲严肃常年板着一张脸,但却十分宠溺她,会抱着她举高高,她不开心时也会笨拙的哄自己。
这一切都是张素芬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情。
从前也想过去找寻自己的亲人,但她一个弱女子不受夫家待见,身上有没有傍身的银两,再加上后面有了女儿,更是没有精力去找不知在什么地方的亲人。
张素芬从回忆里挣脱出来,黯然叹了一口气,脸上泛起苦涩,“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要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声音苍凉绝望,显然是对这件事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陈沐青想了许多,结合慕槿辰所说的,再加上母亲零星的一些回忆,不难猜出母亲就是慕槿辰父辈故交之女。
很多的细节都能对得上,但光有这些还远远不够。
母亲这一生过得已经够苦了,万一这次只是巧合呢,陈沐青不敢冒这样的险,等到有十足的把握再告诉母亲吧!
心里有了计较,陈沐青轻松了许多,有试探的问了一些她以前的事。
“那当时的衣物和贴身的物件还有没有?”陈沐青问了最想要知道的。
这关系着能不能确定母亲的身份,有物证是最好的。不能仅凭三言两语就认亲,这万一要不是,不就耽搁了人家找到真正的亲生女儿吗?
还有一点,陈沐青心里对于这件事抱着怀疑态度,不可能这么巧,自己无意间救了一个人,就找到了母亲的亲人。
这又不是在写书,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之事。
“以前还剩贴身的小衣和一个纯金打的长命锁,都被你阿奶收着,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了。”张素芬一脸平静的说道,那表情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冷漠。
陈沐青知道母亲心里还是想要找到家人,这样的神态只是一种掩饰。
想当初那长命锁还是贴身放在了衣服里,才避免被人抢了去,其他的玉佩和小镯子发簪什么的,不是被河水冲走了就是被人抢了。
如今就连这最后的念想都被赵老太收着,从来没有露出还给她的意思,到现在和离了,就更不会拿回来了。
想到这些张素芬就唏嘘不已,认为自己很没用。
得到想要知道的信息,陈沐青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陈沐青心里盘算着找个时间去找慕槿辰一趟,让他的人去探探赵老太家里的东西,看那几样东西还在不在。
晚间用过饭,因为心中藏着事,在家里呆着怕母亲看到自己心事重重的样子,陈沐青索性出门散步。
好几日没有去镇上,对于外面的消息都是从母亲嘴里知道的,但母亲那人到镇上只去粮铺,也不多转悠打听。
慢慢踱步来到村里妇人经常八卦的地方,陈沐青在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平坦之处,放了些干草在上面,就坐下静静的听村里的最新八卦。
张家长李家短的琐碎事,村里谁谁谁的风流韵事,谁又瓜田李下干了些偷鸡摸狗的事被人瞧见了,诸如此类的事听了不少。
陈沐青百无聊赖下准备起身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起了外面的局势。
浮躁的心一下就沉了下来,支棱着耳朵安静的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字。
小半个时辰后,妇人们又聊起了家长里短。陈沐青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不慌不忙的朝家里去。
边走边想着刚才听到的话,一张脸绷着,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话里分析,现在外面已经不是简单的不太平,旱灾波及到了她们这个地方,流民越来越多。
不少人揭竿而起,甚至形成了不小的团体,方圆百里内好几个防护措施差的县都被劫掠一空。
看样子她们得提前做准备,要是哪天流匪跑到村里来,家里只有两个弱女子,还不是任人宰割。
可以想象到那时,等待她们的是什么样的水深火热,能不能活命都还不一定。
夜间怀着不安入睡,陈沐青噩梦不断,梦里贼人闯入村里,见什么抢什么,男的就杀了,女的则抓起来,做什么不言而喻。最后还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
在一片火光中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不复存在。
被绝望的哭喊声吓醒,陈沐青猛地坐起来,缓了许久才平复跳的飞快的心脏。想起梦里的一切,后怕不已。
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心头有强烈的不安,陈沐青从来没有这样心慌的感觉。
必须要做点什么!
村里这几天才把粮食收了,流匪的消息不会太闭塞,迟早会知道的,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这时天色大亮,陈沐青翻身起来,找来针线把银票缝进冬天的厚衣服夹层里,银子分成三份,一份装在包裹里,一份随身带着。剩下的一份等会交给母亲,让她带着。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没有多解释,直接把银子交到张素芬手上,陈沐青脸色郑重的嘱咐她,让她收拾好贵重和随身的物品。
“我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就去山里呆一阵。”陈沐青说完没管张素芬脸上的疑惑,饭都没吃直接快步跑出了院门。
张素芬看着女儿的背影,被她的紧张的情绪感染,心里也生出了一丝紧迫。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习惯性听从女儿的安排。
扒了几口饭,没有胃口就放下了筷子。去厨房炕饼子,把大部分的粮食都做成易携带不易变质的食物。
做完这些后,才去收拾东西。
陈沐青先是去了半山腰找谢隽,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应。
身边有没有纸笔能留言,陈沐青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儿,决定等会在家写一封书信,放到他屋里,
接着又去了村头赵老太家,开门的是陈中信。
没有说废话,陈沐青直接道明来意,“最近不太平,附近有镇子被流匪抢了,你们多注意安全,最好把值钱的东西和粮食藏好,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来赵老太家是陈沐青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虽说现在撕破脸皮了,但自己接受了原主的一切,今天出言提醒就当作是了了这最后的生养之恩。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她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快速的说完这番话,陈沐青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就走。自然没有看到陈中信脸上复杂的神色,和欲言又止。
从赵老太家离开,走了一段路来到村长家。
简单说了自己的猜测,陈沐青没管村长到底信不信。她已经把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做了,剩下的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等陈沐青离开后,村长陷入了沉思。
他早几天就知道了流匪做的恶事,只是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赵家村就是一个穷苦之地,不会被流匪看在眼里。
陈沐青的提醒让他烦躁不已,一方面觉得她自己吓自己,一方面也怕这万一发生了这样的事该怎么办?
村长不敢赌,这关系着全村人的身家性命。
思来想去,村长最终决定去通知村民,让大家去山上躲一躲,但也不强求,去与不去村民自己决定。
挨家挨户敲门,村长说明来意,有人相信有人觉得他是杞人忧天。
经过一番功夫,只有小部分村民愿意去山上。
陈沐青一早上就在村里来回折腾了,回到家时已过了午时。
桌上的饭菜没了温度,张素芬端着碗要去热一热,被陈沐青拦下了。
这个时候灶台里早就没了火星,要热饭还得重新生火,还不够麻烦的呢。
早就饥肠辘辘的陈沐青哪能等这么久,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往嘴里吃。毫不在意饭菜是冷的,等一碗饭下肚,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