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夏麟在经学班,还是一个管事的,每天先生留的作业,交的时候,都先交给夏麟,待他检查批阅一遍后再交给先生。
这大概也是对他的一种锻炼。
杨先生见到高高的一摞作业本,略一思索,从里面随手抽出来一本,翻开一页,递给煜儿,“裴煜,你将这些字都读一遍,可都认识?”
煜儿端起作业本就开始读,声音清晰悦耳,让人很是享受,杨先生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因为他知道,煜儿的聪慧不必现在经学里任何一个孩子差,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
夏麟送完作业本后,没有听到先生叫他走,他就在旁边听着,看到裴煜竟然能将他们的作业一一念出来,心里直打鼓。后来,再看到杨先生的含笑点头,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对裴煜有了些许恨意。
煜儿念完,几位先生都向他头来赞许的目光。煜儿却指着本子里一个词说道:“先生,这个食不裹腹里的裹写错了,应该是瓜果的果。”
杨先生拿过本子一看,可不是吗?果字写错了,但是夏麟并没有标注出来,说明他根本没有发现。
一旁的夏麟,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大家只道他是羞愧,让他下次再细心一点,他心里对裴煜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因为第一眼看出作业中错别字,先生们对裴煜的评价更好了。先生都是疼惜好学生的,很快他们就给裴煜办理了入学,还给他发了新书。
煜儿美滋滋地回家了,没注意到背后投过来的怨怼的目光。
下学后,夏麟心情低落地回到家,苏氏正心不在焉地陪着晟儿玩,没有注意到他阴沉着的脸。
苏氏自夫君走后,整天魂不守舍的,大有思念成疾的状态,对孩子们的事都不如以前上心了。
吃饭的时候,夏麟终于忍不住向母亲抱怨,“娘亲,我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他明天就来上学,坐到我的前面了。”
苏氏一边盯着丫鬟给晟儿喂饭,一边敷衍道:“是吗?那你要好好照顾新同学。”
“他是子铭叔叔原来的夫人,可讨厌了。”
“小孩子可不要乱说话,那个夫人现在可是王妃。以后也要谨言慎行,别给夏府惹出什么祸事来。”
夏麟见母亲不但不帮着自己说话,还对自己凶巴巴的,完全没有了以前温柔可亲的样子,心里十分难过,饭都没吃饭,就气鼓鼓地走了。
他独自一人来到花园里假山后,盘腿坐在石凳上,撅着的小嘴能挂上一个油壶,眼圈也是红红的,眼泪在里面打转。
等明天,裴煜进了课堂,先生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了。自小他就是家里的众星捧月,哪里受过责难和冷落,平时先生对他都是赞不绝口的,今儿竟然说让他更仔细一点。
都是裴煜,是他抢走了先生的注意力,处处表现自己,还装出一副谦虚谨慎的态度。
一边想着,他随手就将一块石头狠狠地向地上砸去。
“哟,麟儿这是怎么了,花这么大脾气?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婶娘,让婶娘去给你出气。”裴湘已经在旁边站了好久,伺机站了出来,她为了寻这样的机会,已经在他们所在的世安苑附近转悠了还几天。
夏麟以为自己扔的石子砸到了婶娘,忙从石凳上跳下来,向裴湘道歉,“婶娘,没砸到你吧,我就是在这里散散心,婶娘不必放在心上。”
裴湘最近对夏麟特别关注,自然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她也没有说破,只诱导着让他自己说出,这样,不至于让他反感。
“我没事,就是看到麟儿不开心,婶娘也跟着不开心了。有什么事,说出来,让婶娘给你出出主意怎么样?”裴湘态度亲切友好,让人不忍拒绝。
夏麟刚在母亲那受了委屈,正无处诉说呢,听到婶娘这么关心自己,当即咬着唇,哭了出来,抽抽搭搭地说:“杨先生今天批评我了,说我没有发现作业本里的错别字,让我下次细心点。”
“麟儿不要难过,只是一个错别字而已,不用老惦记着,脸麟儿都看不出来,别人就更看不出来了。”裴湘故意说。
麟儿哭得更大声了,“那个裴煜就知道,是他发现的。杨先生还表扬他了。”
“裴煜?是恒王的儿子?他怎么也来学堂了。”裴湘真心佩服自己的表演。
“是王妃带过来的。”夏麟抹了一把鼻涕,有点不敢说,“就是……就是叔叔的先夫人。”
裴湘听后,故意做出一副气愤的样子,叉着腰嚷道:“那个弃妇,自己生不出孩子,被夏府扫地出门了,现在当了后妈,又开始来夏府兴风作浪了!”
夏麟一怔,停止了哭泣,泪珠儿还挂在小脸上,像找到救星一样,用幽幽的眼神看着她,“婶娘,他们都是坏人!我讨厌他们!”
“对,他们都是坏人,但是我们也没必要怕他们,你别忘了,我好歹也是公主,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裴湘成功地说服夏麟,让她当靠山。
翌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真是上学的好日子,杜依依一早便去翡翠院接煜儿上学。
现在煜儿依然是秦姨娘带着,偶尔会睡到雅苑,每次煜儿睡下雅苑的时候,裴恒就可以趁机蹭睡,所以,杜依依会严格限制煜儿在雅苑睡觉的日子。
秦姨娘很不舍地将煜儿交到杜依依手里,央求道:“王妃,能不能让妾身也跟着去,一整天都不能见到煜儿,妾身心都要碎了。”
说完,还抹了一把眼泪。
煜儿背着双肩书包,蹦蹦跳跳的,十分兴奋,对秦姨娘说:“秦娘娘,我下学就回来了,你不用跟着了。”
秦姨娘抽噎着放手,目送着他们离开,眼神由刚才的不舍变成了狠厉。
学堂在夏府西门角,所以他们直接从西门进的。看到假山的时候,杜依依想起夏子铭那天就是在那里想猥亵她,还掉到了不远处的池塘。
杜依依目送煜儿进了学堂,不忘在他身后叮嘱,“在外面玩的时候小心点,万万不可去假山那边。”
煜儿朝她挥挥手,笑盈盈地进了教室。
杜依依看着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心里微微失落,感觉孩子长了翅膀,马上就要飞走了。
进了教室,他才发现除了昨天见过的那个小哥哥,其它人都还没到。
夏麟向来是第一个到学堂的,他正在读《三字经》,学着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的,感觉到有人进来,只用余光瞟了一眼,看清进来的是裴煜,并没有停下摇晃的动作。
煜儿走到夏麟前面,礼貌地说道:“哥哥早!”他就坐在哥哥的前面,理应打一声招呼的。
见没有得到回应,他才悻悻然取下背包放在桌上,然后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就在他准备坐下的时候,听到一声刺耳的椅子腿迅速挪动的声音,接着是自己屁。股接触地板的声音。
裴煜也不是个软蛋的性子,噌的站起来,朝着夏麟怒道:“哥哥,你为什么挪我的椅子?”
夏麟被指责,放下书本,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呀,我的脚不小心动了一下,摔到了啊?下次坐的时候注意点,你不会怪我吧!”
裴煜明明很生气,但是夏麟说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再继续纠缠,这时,别的同学也陆续进教室了,他也就不再计较,但是心里已经留下一个疙瘩。
他小心翼翼地重新坐下,然后打开书包将里面的课本拿了出来。
一个女孩走到他跟前,随手拿起了他的书本。这个女孩,看上去大概也就六岁左右,头上一左一右扎着两个小发髻,眼睛圆溜溜的,小脸粉嫩粉嫩的,模样十分讨喜。
“哥哥,你的书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她奶声奶气地问。
裴煜一早被人使了绊子,心情不好,本来不想理她的,但看小女孩可爱的样子,跟娘亲很像,便回道:“那是我娘亲给我包的书皮。娘亲说了,书本是神圣的,要好好爱惜。”
说话间,他又将一个笔袋从书包里掏了出来。
小女孩更是两眼放光,小手已经拿起了那个笔袋,“哇,这个布袋子好漂亮,这是什么?”
“这是笔袋,我娘亲给我做的。”他灵巧地解开几个秀珍小扣,“你看,这里面装的是笔,有粗的,有细的。”
裴煜对小女孩的反应很是得意,又拿起书包向她展示,“你看这个书包,是不是很特别,是可以背在两个肩膀上的,娘亲说,这样可以减轻肩膀的负担,放再多的书,背起来也不费力。”
小女孩接过书包,仔细地翻了一遍,眼睛里有星星闪耀,“真的耶,你娘亲怎么想到的?你娘亲真是太厉害了。”
不一会,裴煜身边围过来好几个小萝卜头,都对他的东西赞不绝口。
“真是好看,我好想也拥有一个啊!”
“你娘亲是王妃吧,真厉害,好想要这样的娘亲。”
一堆人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却从后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