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提着裙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将夏麟护在自己身后,“嫂嫂这是怎么了,麟儿犯了错,说两句便是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他在学堂不好好上课,竟挑事,人家恒王不计较便也罢了,若引起两家不睦,这罪过不就大了吗?”苏氏放下扫把,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抹了一把眼泪。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有点事,就会烦躁易怒。
“许是嫂嫂带两个孩子太累了,大哥又不在身边,也没个说体己话的人,以后妹妹会经常来看嫂嫂的。”裴湘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她让夏麟先回屋写作业,自己则拉起苏氏的手,说起了体己话,顺便聊了聊夏子仲的事情。
说起这夏子仲,也是一个莽夫,跟他爹一样,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天生的冷血将领。
虽说身边也有不少女人,但是独独对苏氏万分宠爱,这其中可能有她是嫡妻又生了两个儿子的原因,也就苏氏温婉、善解人意的原因。
两人琴瑟和鸣,对别的女人便冷落得多。
裴湘看到苏氏说到夏子仲的时候娇羞的表情,心里万分嫉妒,面上却只说一些,“嫂嫂真是好命!”
此后,裴湘便隔三差五来世安苑,与苏氏说话,逗逗孩子。苏氏已经将裴湘作为知己一般,什么心事都向她诉说。
苏氏顾不上夏麟的时候,她便会将夏麟拉到一边叮嘱,“学堂里不要轻举妄动了,等找机会,再好好收拾那个裴煜。”
夏麟现在知道婶婶与母亲走得近,又是公主,感觉自己背靠一座大山,对裴煜更是没有放在眼里,不过既然婶婶说等待时机,那就听婶婶的。
……
这天,学堂不用上学,杜依依和裴恒正吃午饭,顺便问问裴煜最近的学业。
裴煜因为聪明好学,杨先生非常喜欢他,怕他学不饱,还给他找了许多书,让他在家的时候看。
煜儿还说,孙柔拿到新的书包,别提多高兴了,恨不得上课的时候都背着,要不是杨先生勒令她取下,她还不取呢!
杜依依知道,孙柔是孙太傅的宝贝孙女,自然是另眼相看的,所以给她做的包包,用的是上好的锦缎,还绣了几多精致的小花,看上去特别漂亮。里面还分了几个隔层,可以分别放书本和笔袋,非常实用,难怪她会那么喜欢。
正在说笑间,清尘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在裴恒耳边低语了几句。
倒不是怕杜依依听见,而是裴煜现在已经上了学堂,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免得在学堂的时候说漏了嘴。
裴恒放下碗筷,将杜依依拉到一边,“庄光让我去一趟,你还去吗?”
裴恒现在有什么事都愿意说给杜依依听,也不介意她跟着他,但是杜依依还是不想他为难,淡淡地说:“现在有庄光帮你,我也不必淌这摊浑水了。下午,我想教煜儿一些防身术。”
裴恒便没有坚持,同煜儿打了一声招呼,跟着清尘出了王府。
到了牛村,庄光和翟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只见一堆人围着一堆柴火堆前,柴火堆之上是一个架子,架子上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孩子,被人用绳子绑着。
他目无表情,没有因为自己即将被一把大火烧死而大喊大叫,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懵懂地看着一群怒气冲冲的男女老少。
许是牛村长并不赞同要将这个孩子烧死,挡在大伙的面前苦苦哀求:“大伙都冷静一点,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能有什么错,就算今天把她烧死了,也挽回不了被狼叼走的羊羔啊!”
他的面前是几百张虎视眈眈的脸,最前面的,手里握着火把的,是村里的长老。
因为最近村里发生很多起羊羔被狼叼走的事件,有人家里的庄稼也出现活不了的情况,所以他们认为是山神作怪,只有用活人祭祀才能平息山神的愤怒,从而不让狼从山上下来作乱。
村里都是一些愚昧之人,听到长老这么说,也跟着起哄。正好赶上这个小女孩最近因为偷馒头,被他们抓住,所以,自然她就被当做祭祀的最佳人选。
裴恒听了庄光跟他说了前因后果,又看到现在这个情形,知道,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让这些村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这时,手里抱着一个孩子的妇人挤到最前面,看长老举着火把,迟迟不动手,抢过了其中一根,恶狠狠地说:“这个丫头片子,抢了我家的馒头就跑,迟早是一个祸患,如今将她烧给山神,也算是为她集福了,让她能投个好胎。”
“烧了她!烧了她!”周围的人,被她煽动,也跟着吆喝起来。
这个孩子,一直与她父亲生活在土坡上,从不与村名来往,烧死她,没有一个人会伤心,反倒会让他们得到好处,自然是拥护的。
翟将军本来想出兵镇压的,但是被庄光劝住了,“说到底是村里自己的事情,如果我们贸然镇压,会说他们欺压百姓,实在是不明智。”
裴恒也同意庄光的说法,他虽然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是这些恰好是村名们深信不疑的东西,如果单纯靠镇压,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必须由他们自己来做最后的决定。
就在那名村妇将火把伸向柴火的时候,裴恒大喝一声,“住手!”
村民认出了这是恒王,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裴恒走到村妇跟前,没有了刚才的疾言厉色,而是笑着说道:“各位听我说几句,再定要不要烧死这个小女孩,如何?”
牛村长刚才跟他们理论已经满头大汗,如今见裴恒来了,好像看到了救醒,很自然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几个长老和那村妇却不买账,没有因为裴恒是王爷就改变主意,相反无不鄙夷地说:“王爷,这是牛村的家务事,还是请王爷不要插手的好。”
裴恒也不恼怒,他一向爱民如子,不会故意去刁难别人,只是今天关乎一条人命,他不得不多说几句,“家务事也罢,国事也罢,讲究的是一个理字,做什么都要有理有据,不然这个孩子死得不是太冤枉了吗?”
一个穿着藏青色袍子的长老挤到跟前,理直气壮地说:“自古就有用幼童祭祀山神的做法,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做了,那是因为这些年太平无事,而今出事了,当然要效仿重启旧制,平息山神愤怒。”
“那你可知,为什么以前没有狼将羊羔叼走的情况?”
“这个……这个我们怎么会知道?肯定是山神发怒,才会让野狼失控。”
“但是我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原来住在山坡上,从来没有在村里走动过。她的父亲前些天失踪了,狼也是从他失踪后才下山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副懵逼的状态,山坡上住的不是一个疯子吗?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传言中,他自从妻子往世后便从不出门,难怪小女孩被他们捉了,也不见出来寻,感情是失踪了。
那村妇显然还是没有捋清楚这其中的关系,红着脖子问:“他失踪关我们什么事?合着是他让狼下山的?”
裴恒扶额,这逻辑水平,高!实在是高!
牛村长忍不住纠正她,“王爷的意思是,没有了他,狼才会袭击羊的。”
村妇还是一副懵逼的状态。裴恒只好耐心解释道:“以前也有狼从山上下来,不过都被你们口中的那个疯子杀了,如今他失踪,就没有了屠狼的人,狼自然肆无忌惮起来。”
原来,翟将军进山坡上的包子铺搜查过,只是他们去晚了,里面已经没有人。
让人奇怪的是,院子里有一座孤坟,上面的祭品是一碗狼血,还是新鲜的,显然是最近放上的。
除此之外,整个房子阴深深的,里面挂满狼皮,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当时,他们没有见到这个小女孩,估计那个时候,她已经饿极了,就上街上偷馒头了。
“你是说,那个疯子,一直在做保护村子的事情?”村妇终于明白过来,语气中满是怀疑。
“可以这么说!”裴恒点头。
牛村长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以前信口胡说了不少那个疯子的传言,心里不免愧疚,“现在知道你们错得多么离谱了吧,将一个保护村子的好人的女儿烧死,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快把她放了吧!”
“不许放!”另一个穿着灰挂的长老站了出来,一脸的肃然与不可侵犯,“我们不管这些前因后果,现在山神已经发怒,野狼已经无法控制,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那就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你们会不会太过残忍?”牛村长捶胸顿足,这群老顽固真是油盐不进。
“那也好过被狼袭击的好。”农妇又说话了,明显已经对村长失去了起码的尊重,这个村长太让人失望了,怎么不为村民的集体利益着想呢!
“今天是羊群被袭击,万一哪天被袭击的是人呢?你能保证狼不咬人吗?”又有人说。
人群闹哄哄的,开始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