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比龙坐在稻草堆里,看着窗户缝里透过来的斜阳余晖,灰尘粒子在那光里上下翻腾,他这心里跟猫抓似得焦躁不安,本以为凭着那张面具能混好点,万万没想到居然遇上了高手,不单丢了东西人还被捉进了大牢,真是晦气冲天从头罩到脚。
“曹比龙,到你了。”牢头哗啦啦打开了门上的大锁,冲他喊着。
啊,“我犯的罪还不至于要砍头吧,再说那一顿上路酒我还没喝呢?”曹比龙冲着牢头嘻嘻笑,头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你小子,真死了也算为民除害了,大人找你,去了前堂给我老实点。”牢头扶着门给曹比龙叮嘱道。
“那是,那是,只要不杀头怎么着都行。”
前堂里,蓉月正坐在桌边研究那个鬼面具,听见脚步声便抬头看过来,曹比龙踢踏着步子进了正堂,蓉月说道:“坐,我有话问你。”
“问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在那样探究的目光注视下,曹比龙不由得提高了音量,颇有些心虚。
“不必紧张,你跟我说实话这面具是不是你的?”
“我……”曹比龙鼓着腮帮子说了半句便不再开口了。
“那就是说它是你的,你又是什么人?”
“强盗。”
“王大人说以强盗罪给你论罪的话少说也要关上十年二十年的,另外你还打伤官差罪加一等,要发配极北。”蓉月看看曹比龙,他虽然一脸不屑,眼神却闪烁不定,“你可不像一个普通的强盗,还有这个。”蓉月拎着鬼面具晃了两下,“我见过这个,就在安国的皇宫里,一个叫青蕊的宫女就会刻这种面具,她刻出来的面具可是杀人利器。”
蓉月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亮给曹比龙看,“就是这种,模样跟你这个一样,还不想说吗?”蓉月放下纸,又拿起了一张面具,“这个是我刻的,我用了点巫术,你不妨戴上看看哪一个厉害。”蓉月一摆手,门口守着的衙差走进来,“把这两个都给他戴上试试,每一个半盏茶时间。”
“是。”衙差拿着面具走了过来。
“别别,我说我说。”曹比龙惊出了一身冷汗,面前这女子看着如花似玉的,怎地手段这么残忍?
“说吧。”蓉月敲敲桌上的金石面具,当的一声,吓得曹比龙一缩脖子。
“我原本是断龙山附近山头上的一处寨子里的小喽啰,后来寨子被官府给清剿了,我就带着几个人流落到断龙山,几年前在山崖底下救了一个老头,当时他摔得浑身没一块好的地方,都以为他活不了,谁知道他养了半个月竟然能下床走路了,你也知道,我们那儿哪有大夫,他这自己痊愈的本事惊呆了我们,大家都说他是神仙。他好了之后就教我们怎么弄好一个寨子,原本日子还过得去。”
曹比龙顿了一下,蓉月让人给他倒了一杯水,他一口喝下咂咂嘴接着说道:“可后来他有一天就不见了,找了两天没找到,我们也就没去管,谁知道过了一个月他又回来了,回来就病了,这回却没好,临死那几天把我叫到跟前说要给我个宝贝,就是这个鬼东西。”曹比龙指指桌上的面具。
“那些口诀你怎么学的?”
“我没学,我不识字也不耐烦记那些东西,他把我叫到房间就是让我躺下,他开始唱曲,他一唱我就想睡觉,等我醒了脑子里就多了这些东西。”曹比龙也很郁闷,他不会是被人作法附身了吧?
“你知道怎么用它吗?”蓉月觉得那个老者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教派的长老或者祭司,用秘法将面具的具体用途和口诀刻进了曹比龙的脑子里,只可惜那老者眼光不好,选了个榆木脑袋。
“不知道,不过我把那些口诀都试了一遍,发现只有这个好用。”曹比龙张口念了出来,桌子上的面具跟着跳了两下便一动不动。
蓉月冷笑着说道:“耍小聪明,我如果镇不住这个东西会把它摆出来吗?”
一旁的衙差走过来就给了曹比龙一脚,“想偷袭?”
“不敢了,不敢了。”曹比龙连忙求饶,这下他是真的不敢了。
“你把那些口诀都念一遍,我或许可以告诉你怎么用。”
“你想偷学?”
“我没兴趣偷学,不过是防范罢了,你不说也没关系,等有一天这面具的真正主人出现的时候你就等着成为又一个祭奠它的人。”
“你什么意思?”曹比龙这下是彻底糊涂了,大不了他找个坑把它埋了,它还能自己蹦出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面具是某一个宗派的圣物,而那个老者则是守护它的人,因为宗派内部发生了变故,老者带着面具出逃,路过此地不甚坠崖。这个面具自当十分珍贵,而你又得到了老者的传承,你觉得宗派的人会放过你吗?”
“那……”曹比龙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说了又怎知你不会诓我?”
“那倒也是。”蓉月将面具重新收好起身看看曹比龙,“如此便作罢,你还是回牢房吧。”
“哎,你别呀。”曹比龙看着又要走上来的官差赶紧服软,“你怎么都不给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讨价还价也得看筹码够不够。”蓉月重新坐下来敲敲桌子,“说吧。”
“那么多你能记住吗?”
“你觉得呢?”蓉月给了一个不要废话的神情,曹比龙捏捏鼻子老老实实开始入定念口诀。
府衙的正堂里,柳长白将蓉月在安国的发现大致说了一下,听完之后所有人都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王大人斟酌了一下说道:“安国会借着什么由头开战呢?”天机阁这些扰乱人心的做法毕竟只是小打小闹,真正派兵大举进攻引发两国开战可不是小事。
“还不清楚,不过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即刻赶回京城,朝廷要早做预防。”
“是,大人放心,卑职也会加强防务。”王大人给柳长白拱手一礼,神情郑重。
“夏勇留下保护好王大人,还有等着风道秋的消息,展龙即刻启程去漠北跟风道春汇合。”
“是。”两人接令,展龙收拾了一下立刻出发去漠北。
“王大人不用送了,我这时回京还是不要惊动太大。”王大人点点头,柳长白跟他告辞去前堂,衙差看见他赶紧过来说话,“大人,夫人还没有出来。”
柳长白点点头就一同站在回廊里等蓉月,屋子里,曹比龙跟一个会说话的木头人一样,僵坐着嘴里念念有词,蓉月拿着面具翻看着刻在内侧的符文,对照曹比龙的念决,越听心里越吃惊,这些咒语她竟然大多听得懂,而那些符文跟她在碎月谷见过的月族古老的文字很像,她也大致能明白,这个到底跟月族有什么关联呢。
最后一句念完,曹比龙头一歪昏了过去。蓉月收好面具过来看了看,只是暂时脱力并没有什么大碍。官差要把人再送回大牢被蓉月止住了,“这个人我要带走,我会去跟你们大人说,现在先在这里看着他。”
蓉月开门出来正好看见柳长白站在回廊里就跟他说了这事,他想了一下跟身边的人说道:“去跟你们大人说,那个人我要带走。”
“是。”衙差下去回话。
蓉月伸手挽住柳长白的胳膊说道:“是不是要走了?”柳长白点点头,她接着说:“那我去漠北等你可好?”
“不好。”
“可是……”蓉月觉得麻烦,她其实想直接带着曹比龙去查一下有关鬼面具的事,然后就在漠北等柳长白,天机阁的据点都潜至漠北,以后真要打起来,漠北也会首当其冲先开战。
“没有可是,以后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看柳长白的脸色不太好,蓉月便不说话了。这时候衙差回来复命说王大人同意了,柳长白拉着蓉月的手就出了官衙,展奕正赶着马车等在府衙门口,后头还跟了一辆车,夏远正坐在车辕上准备赶车。
“回京。”柳长白将蓉月扶进马车,一撩衣摆也跟了进去,坐在车门口将蓉月困在里面。
“你这是做什么?”蓉月好气又好笑,这算是把她看起来了?
“把你锁起来待在身边,以后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省的跑的找不到人我也得提心吊胆。”柳长白从矮几上取过来一本书翻看着不再说话也不看蓉月。
蓉月想了想决定这会儿不跟他争,可是枯坐着又十分无趣,她干脆支着下巴瞧着柳长白,“你生气了?”
“嗯,生气了。”
“我答应你跟你回京城,可好?”
“好。”
“为何不看我?我不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
“那你坐过来。”蓉月拍拍身边的位子。
“我怕我把持不住又中计了。”柳长白说得一本正经,蓉月笑起来,“你过来,我保证不跑,我累了。”嘴巴微微噘着一脸委屈地看他,他也没了原则赶紧放下书卷将矮几收好坐了过去,揽着她的肩说道:“你知道吗,把你带在身边我才踏实,以往的日日夜夜心里总担心你是否安好,提心吊胆的日子有些难熬。”
“对不起,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乱跑了。”蓉月往他怀里偎了一下靠在他胸口闭上眼睛,就先去京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