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柳长白心生戒备的戚素兰最近也成了戚家的一个迷,她着人将家里原本荒废的佛堂修缮一番,改头换面成了道观,而且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在里面修炼道法,戚大人刚开始还问过两回,不过戚素兰说这些道法是忠义公让她参详的,他也就不再干涉反而严令府中所有人不得打扰三小姐修炼道法。
道观里袅袅青烟中,坐着佝偻身形的柳家老祖宗,他木着一张黑红色的骷髅脸听戚素兰念道法咒语,人活得久了似乎连心也随着岁月长实变硬,就算柳老太太在危急关头将他推出了窗户,他这心里的恨也无法磨灭,他要杀了所有人,所有人!
“师父,您看徒儿这道法修炼的如何?”
“很好,你的天赋很高接受术法也很快,接下来为师会教你至高无上的术法,南山术!”
“师父,徒儿今日想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再聆听您的教诲。”戚素兰躬身行礼之后就走出了房间,老者瞪着空洞的双眼诡异地笑了一下。
方安领着方瑶回到家,还是有些气不过,但是又不能责怪姐姐就一直自己生闷气。
“小安,姐姐想了一下,你还是回方家吧,他们既然找到了我们就断然不会轻易放弃,与其纠缠不清还不如就此了结了这件事,姐姐也觉得你是时候该认祖归宗了。”方瑶望着门口泄下的那一缕天光轻轻地说着。
“姐……”方安本想发脾气却看见方瑶一脸的痛苦,他这话就咽了回去,“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老实跟你说了吧。我不愿意回那个家,他们现在想让我们回去无非是因为家中无子,而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让我们回去,再者当初母亲千难险阻才把我们带到姑苏保住一条命,那个时候他又在哪儿?”方安说到这里鼻头一酸,他使劲儿搓了一下鼻子,“不说了,姐你以后也不要再提让我认祖归宗的事。”方安说完扭头走了,留下方瑶站在门口愁肠百结。
柳长白躺了许久,觉得自己该出去透透气,就让展奕弄个了个靠椅放在廊檐下,他坐着揉动自己的双腿,却不防戚素兰居然来了。
“大人身子可好了?”戚素兰站在院子里,墨绿色的袄裙在日光下带了丝妖异。
柳长白抬眼看她神情谈不上多好,“多谢姑娘关心,不知你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我就是来看看你。”戚素兰往前走了两步,“大人,您可知道我从何而来?”
“不知。”柳长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我也不感兴趣。”
呵,戚素兰轻笑了一下,走上廊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望着柳长白,“如果我说我是进宫求懿贵妃给皇上说将我赐婚给大人呢?”
柳长白这下才算是有了反应,他看了看戚素兰,“姑娘说笑了,长白对姑娘并无任何意思,姑娘这样一厢情愿的执拗却是为何?”
“大人,您当真不知为何吗?我原本是打定了注意到岁数就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是大人你闯入了我的生活,我求着表姐将我引见给你,就是盼着能在大人心里留下印象,可大人您呢?居然喜欢上了朝廷钦犯,还为了她不惜和忠义公府决裂,我怎么能看着大人一错再错,我今日进宫就是为了撇清你与那月族叛逆的关系的,相信过了今天,朝廷就会有旨意下来。所以大人……”戚素兰忽然抓住了柳长白的衣摆,“您快醒醒吧,只要和我成了亲,没有人会追究你与那些人的过往。”
柳长白看着戚素兰实在无法理解她这一番疯言疯语,莫说他心里只有蓉月,就算是没有也不可能跟她有什么瓜葛,一个他见了几次连样貌都没有记清楚的人怎么会疯到跑到皇上面前要求赐婚?
“戚三小姐,长白很感激你的心意但恕我不能接受,还有就算是皇上赐婚我也有一百种方法拒婚,所以不要再说这些疯话,至于你说的朝廷钦犯,我还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既然话不投机我们也不必再聊下去了,还请姑娘离开。”
“大人,您……”戚素兰伸手抓住了柳长白的手,他挣了一下没挣开却发现那只看着纤细的手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道,这下他倒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戚素兰的眼中闪着疯狂痴迷的光,这时背后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她赶紧松手闪到一旁,原来是风扬。风扬也相当郁闷,不过出门买个药的功夫柳长白这个病秧子居然被女人给轻薄了,他这大夫也当得太不称职了。
是以他想也没想就将手上的药包砸了过去,戚素兰闪身躲开,望着风扬,眼里的痴迷疯狂变成了仇恨,她死死地盯着风扬,两只手掌勾着院中的砂石就扑了过去,风扬眼神一凛,居然懂术法,那就让他好好领教领教。
柳长白动弹不得只好看着,戚素兰这术法用起来心狠手辣,招招欲致人于死地,这种只为杀人的路数倒是像极了那个老怪物,莫非当时救走老怪物的就是她?只是两相打斗起来风扬也并不吃亏,他手上的暗器更是帮了大忙,几个回合之后戚素兰已经知道深浅,不敢恋战便找个机会遁走了。
被沙尘扑得满头满脸的风扬抖抖衣服又啐了一口嘴里的泥沙说道:“你这从哪儿招来的烂桃花?看着好好一个美娇娘,怎么下手这么狠,如果不是她根基尚浅,这回咱两怕是都危险了。”风扬想了想,“不对,是我危险,你顶多被抢回去做了压寨相公,我可是要一命呜呼的。”
“哪儿那么多废话,你赶快找小林子让他通知宫里的人,就说蓉月有危险。”
“还惦记心上人呢。”风扬拍好了衣服看看柳长白的神情知道事情恐怕有些麻烦,遂出门找小林子交代事情。
受伤的戚素兰回到家中就去了道观,刚进门口,老怪物耸了耸鼻子说道:“你受伤了?”
“回师父,徒儿学艺不精,今日碰见高手受了伤。”戚素兰咳嗽几声跪了下来,“求师父传授徒儿南山术,我一定要杀了她。”
“不急,你现在受伤不便研习这么霸道的术法,还是等伤好了再说。”老者顿了一下,从腰间取出一个瓶子,“这里面的药你每两天吃一颗,对你尽快恢复有帮助。吃完了药为师自当传授你这最霸道厉害的术法。”
“是师父,那徒儿告辞了。”戚素兰接过药瓶走了,老者动了动鼻尖摸索着靠近地上的血滴,然后用指尖沾了一些放进嘴里,舌尖尝到了新鲜血液的味道,那久违的甜勾起了他内心的欲动,人真是个好东西啊!血肉可以啖食,驱壳可以借用,他倒也不会介意什么男女了。
那日,柳漱明将丹药呈上去,皇帝服用之后颇有飘飘然欲成仙之感,遂把自己关进了道观里不问世事,朝堂上皇后一党和柳漱明一党吵得不可开交,彼此都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拆骨。太子因着皇帝对柳漱明青眼有加不敢乱做决定,可皇帝却闭门不见,是以每日上朝都在一众朝臣的吵吵嚷嚷里渡过,太子心情烦闷,历后自然坐卧难安,她几次派人去请皇帝都被拒之门外,这时候太医院院正来见她,说有法子看看皇帝现在是什么情形,不过有些冒险。
历后示意他说下去,院正便将水火之事同历后说了,这大胆的想法原本不是他的主意,不过为今之计能把皇帝逼出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水火啊。”历后想了片刻说道:“天干物燥的是比较容易引起火灾。”
“臣一定会保护好圣上。”
入夜,一只浑身着了火的老鼠窜进了道观,扑翻了供桌上的烛火又点燃了殿内垂下的幡,一众侍卫七手八脚将皇帝从熊熊大火中救了出来,受到惊吓的皇帝当场昏迷过去,随后被前来面圣的历后给带回了永仁宫。
前面热火朝天的救火,后面窗户里却翻进去一个人,灰衣灰帽在火海里翻找了一圈又从窗户里翻了出来,谢九躲在墙根下望着熊熊大火忐忑不安,终于等到蓉月扑打着帽子过来了,“怎么样?找到什么没有?”
“找到了,我们快走。”两人溜着墙根各自分散。蓉月刚回到长生殿就在殿门口闻到了火油味,她爬到墙头看见放置炼丹炉的偏殿已经着了火,火沿着偏殿一路烧到了黑色的火油上,瞬间轰地一声,巨大的火苗喷出来吞噬了大殿门窗,木材在大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她还听见了惨叫声和求救声,小山道友!蓉月攀着墙头就要跳进院中,这时候从偏殿拐角处走过来三个灰衣内侍,他们站在大殿前将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扔进了火里,轰轰几下子,火势更甚直到长生殿的房顶也完全没入火海。
蓉月趴在墙头直到那些人离开,长生殿在火海里已经坍塌过半外面才传来了救火声,蓉月溜着墙离开了,眼前浮现了那些舞动求救的双手和张张狰狞的面容,她是没有料到历后竟如此大胆,一把火烧了道观的同时还将长生殿也付之一炬,她建议用水火也只是想将皇帝从道观中逼出来好查看情况,历后就干脆釜底抽薪杀了所有能炼丹的人,果然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