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大火烧干净了皇宫中的道法痕迹,仿佛那一座神秘的长生殿从来也没出现过。历后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皇帝,终于神清气爽,太医们已经来看过了,皇帝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要用些醒神的汤药就能恢复正常,憋屈了这么久总算有一件事让她顺心,接下来就该解决懿贵妃和柳漱明了。
历后心情不错,蓉月的心里却堵了一块大石头,既然长生殿被历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她就不能再以道童的摸样出现,就连夜找谢九讨了一身太监服,做起公公来倒是不必刻意装男人,反正一样的娘里娘气。
“你说是历后烧了长生殿?”
“嗯,也只有她有这个胆子了。”
“那我们还跟她联合下去吗?”
“至少除掉柳漱明之前还得继续。”蓉月将头发藏进帽子里说道,“你以后千万小心,做好分内事就行不能惹人怀疑,我有事会来找你,等闲你也不要去找凌月,恐怕会被人盯上。”
“知道了,你这回又装哪个?”
“永仁宫,我走了。”
皇帝被历后从道观连夜带走的消息当晚就传到了柳漱明的耳朵里,他沉着脸没有说话,这一招水火用的甚好,不单救走了皇帝还烧了长生殿,好手段,历后既然做了初一,他就做那十五让她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连着喝了几剂醒神汤,皇帝的状况好了许多,看人的眼神也清明起来,并且不再提起修道之事也能上朝处理政务。这一日有臣下进贡了稀罕玩意儿,柳漱明就提议在大殿上让所有朝臣开开眼,皇帝就应允了,那稀罕玩意儿被抬进大殿,是一个半人多高会奏乐舞动的人俑乐器,内侍拉动绳索,十七八个小人开始吹拉弹唱着乡野小调颇为悦耳,乐声开始了有半盏茶光景,邦的一下子从底座弹出来一个着白衣的女子人俑,那人俑开始灵活地舞动,白裙翻飞,舞姿谈不上曼妙倒也稀奇,群臣不由得啧啧称奇。
坐在宝座上的皇帝盯着那个人俑,嘴角抽动两下,白裙翻飞的舞动,每一下都在扯着他的神经,血,火,快来人啊!皇帝指着那个人俑嘴角动个不停却说不出一句话,血,铺天盖地的血,扑通,皇帝从宝座上跌了下来,朝臣慌作一团喊着救驾,乱糟糟的人群后面柳漱明走到还在舞动的人俑旁边,捡起一片血红色的花瓣笑了笑。
皇帝无缘无故在大殿昏倒的消息让整个皇宫都笼罩在惶惶不安中,太医们忙活了两个时辰才让皇帝醒过来,哪知他一醒过来就叫着火叫着救命,神情焦躁不安。
“怎么样?”
“圣上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依老臣看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
“今日在大殿上的事情本宫已经查清楚了,不过是有人想出风头给圣上进献了一个稀罕玩意儿,你们再好好看看,是不是与圣上先前服用的丹药有关。”
“是。”
“来人啊,给朕宣懿贵妃,朕要见她。”皇帝在寝殿里大声喊叫,历后皱了皱眉冲旁边的宫人点点头,宫人请来了懿贵妃,也没见她做什么,皇帝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拉着懿贵妃的手一脸依赖。
“既然懿贵妃能让圣上安静下来,那本宫就安心了,今日本宫有些累了,懿贵妃你就好好看护皇上。”
“是,皇后娘娘。”懿贵妃依然敛眉低首百依百顺,历后看了她片刻带着人走了。她是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居然也没能挡住柳漱明的手段,现在才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蓉月离开长生殿倒是知道了许多消息,比如说忠义公府的两场大火,她找到了凌月问他怎么回事。
“是柳长白,他盗走了凤羽冠问我怎么用,我就告诉了他,也不知道那老怪物死了没有?”
“他用内力催动凤羽冠?他是不要命了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让我瞒着你。”凌月看着蓉月小声说道,蓉月霍一下子站起来,“我得去看看他。”
“你怎么出去?而且现在宫中形势如此危急,不小心谋划的话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我知道,所以我更应该去瞧瞧他。”蓉月说完就走,凌月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跟着从宫里出去的泔水车离开了皇宫,一路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最终她决定去大理寺碰碰运气,结果被告知柳长白外出近期都没有回来,她又赶去斗武场,叶三看见她也是一惊,“没时间细说了,你知道柳长白在哪儿吗?
“之前是一直在咱那个宅院里养伤,不过我这有好些天没回去了,不知道……”蓉月皱着眉没等他说完就走了,叶三这后半句就被生生憋了回去。
蓉月让人套了马车往家赶,真被方瑶领到柳长白养伤的屋子里时,望着空空的屋子,焦急委屈无奈逼得蓉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姑娘,柳大人是昨天走的,只说原先买的宅子布置好了。我问小林子,他支支吾吾说不清,大约是柳大人叮嘱的不让告诉我们。”
“他的伤怎么样了?”
“哦,他从漠北请来了一个叫风扬的神医,经过精心医治大人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方瑶刚说完,蓉月一下子坐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姑娘,要不要让人去找一下柳大人的住处?”
“不必了,我得走了。”蓉月起身离开屋子,方瑶追在后面想跟她说一下方家的事又看她一副无精打采,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让人送蓉月走了。
心情烦躁的蓉月没有察觉再次自己被人跟踪了,在泔水车必经的一条巷子里,蓉月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等,却等来了一队鬼鬼祟祟的黑衣人,那些人看见蓉月提刀就砍,显然是为取她性命而来,巷子左右逼仄,堆积了一些废旧的家什,蓉月的术法对上还有些胜算,却挡不住亡命之徒,十几个人前赴后继,那刀尖好几次都对上了她的心口,一个躲避不及手腕就被刀锋剌了一道口子,另一把刀就对着脖颈割来,蓉月就地躺倒翻身躲到墙边,当啷一声短兵相接,一个人跳过来和那些人战在一处,蓉月从地上坐起来一看,居然是云为,两次救命之恩,这债欠大发了。云为的出现使那些人没有恋战不过几个回合之后就逃走了。
云为收刀将蓉月拉起来,“要不要紧?”
“没事,包扎一下就好了,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让一个月之内带着你阿嬷来京城找你吗?”
“阿嬷来了?”
“没有,不过她有一封信让我带给你,我听说你进宫了就守在你家附近,果然今天看见你回来,不过也发现了跟踪你的尾巴,我就一路追到了这里。”云为说完将信递给蓉月。
蓉月接过信看了一会儿收好,“阿嬷她身体还好吗?”
“说实话并不太理想,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一直都在服汤药,你如果忙完这边的事情就去看看她。”
“知道了。”蓉月从头上取下一枚只剩两股的簪钗掰下一股递给云为,“你拿着这个去通宝钱庄取银子,这个东西一定要好好保管。”蓉月看看云为,“我在宫中这些时日发现明仲南气数将尽,而云怀孽的野心应该不止杀掉明仲南这么简单,如果以后真发生了乱子,你有这些银子也能防身。”
“你为什么没有想着把天机阁的势力接过来,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不,我们的目标不一致,总之你自己早作打算,马车要来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蓉月,你……你该是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云为说完伸手抱了一下蓉月,此生第一次的拥抱,虽然她心里住着另一个人,可他也无悔了。
忠义公府里,柳漱明坐在书房里,端详着桌上半人高的人俑,那人俑的眉眼,翻飞的衣裙都是他为明仲南精心打造的,他知道月族的那场大火一直是明仲南心里的一个结,所以他要好好利用。
眼前的人俑白裙翻飞的情形让他想起了和连夕月的初识,那个他曾经在云怀孽房间的画上看过一眼便刻进心底的女子。当初说好了用苦肉计,于是他在商量好的绳索降到一半的时候狠了心跳下崖底,摔到遍体鳞伤意识模糊之时她就如仙女下凡般站在了他眼前,接下来的故事很老套,他编造了一个凄惨的故事赢取了她的同情心,然后便是识文断字的儒雅夺得了她的芳心,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山中岁月竟是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然而美人也可以使人丧志,他流连于她的美目流兮间竟忘了他本来的意图,直到明仲南派人来告诫他不忘初心,再三权衡他便和明仲南里应外合灭了云家堡,屠尽了月族人,他之前求过明仲南绕过她,可是为什么事情变成了那样,她竟以身献祭,那一场大火吞噬了她的生命也吞噬了他所有的快乐。
她死之后他如愿以偿地地平步青云了,可是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想起她,想起她浑身是血地扑进了火海,这思念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为什么,他不过想美人与权势并得罢了,为什么?明仲南长出一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不过很快他就能为她报仇了,等他杀了明仲南做了王一定会为她立一座塑像,受万民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