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漠北,柳长白就越感觉到一丝乱的迹象,大风刮过,天空沙尘弥漫遮云蔽日,人们的脸上则是愁云密布,这大风带来的不止是沙尘还有惶惶。
这一日,在去当地府衙的官道上,几人在道边的茶棚里喝茶休息,天气渐热,赶脚的人穿着布衣汗衫,脊背上还是濡湿一片,喝进嘴里的茶全穿过头顶脊背又冒了出来,暑热又加重了情绪的烦躁,说起话来夹带着污言秽语,骂骂咧咧里原本还坐在一起喝茶的人就打了起来。
桌椅板凳呼呼乱飞,柳长白皱皱眉,风道秋抬脚踹翻飞过来的条凳说道:“公子,我们还是走吧。”
“怕是走不了了。”柳长白指指风道秋身后,原本还打成一锅粥的人全都停了手将三人围起来,再看原本烧茶添水的老板也撸起袖子走了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风道秋呵斥道。
“不干什么,只是看几位爷这打扮,身上该是有些钱的,我们要的也不多,把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就让几位还体体面面地回去。”茶棚的老板显然是这里边主事的,他话音一落,周围的五六个人就往前走了两步。
“我要是不愿意呢。”风道秋气得嘴歪,抢钱抢到他头上了,不知道他原来是干什么的吗。
“那就对不住了,到时候扒光抹净地逃跑怕是就不那么光彩了,弟兄们,这几位爷不识相,替我好好教训教训。”老板将搭在肩上的毛巾往手上一甩,啪一声,几个汉子就冲了上来。
柳长白坐着没动,风道秋起身一人一刀就跳进了圈子,刀背梆梆梆敲得几个人一阵抱头鼠窜,展奕跟着再下些黑手,没一会儿屋子里还囫囵站着的贼寇就剩老板一个人了,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当即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又是打脸又是赔罪。风道秋觉得这些人实在不成器,做贼也没个贼样中看不中用。
“公子,您看怎么处理?”风道秋走过来问柳长白。
“都放了,我们走。”说完话起身出了茶棚,展奕也跟着出去了,到了茶棚外,柳长白交代风道秋,“跟着他们去看看,查清楚他们是散兵游勇还是背后另有人坐镇。”
“是。”风道秋在半路里提前下了马车又拐回茶棚。
柳长白往官衙赶去,在通往官衙的路两边又发现了不少乞丐装扮的人,有的低眉垂眼昏昏欲睡,而有的则掩着一张脸拿眼偷瞧着官衙门口的动静,“先不去官衙。”展奕点点头甩着马鞭子过了官衙往前驶去。最终借宿在一家客栈里,吃饭的时候展奕不解地问道:“公子,为什么不去官衙,问问情况也好啊。”
“去了也不一定有用,今天先住下来,明日改道去关中,找知府王大人。”
展奕大约知道这位王大人就是几年前参奏柳漱明被暗杀的那位,公子后来派了人一直跟着保护给他出谋划策,短短几年也由知县做到了知府,想来他总能知道一些内情。
蓉月几人进入历国之后就一路往西北而去,希望能赶上柳长白的脚程在漠北碰面,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关中地界,蓉月恍然记起当初在这里碰见红舞以及长生天的事情,“先在镇子上歇一晚,明日再赶路。”
展龙找了客栈四人先住下,他总觉得夫人有哪里怪怪的但是也说不上来哪里怪,要真说就是变得越来越容易乏累,胃口也不好。
“我觉得夫人像是有了身子了?”夏远低声给展龙说道。
“你哪里看出来了?再说你怎么知道女人有身子是什么样?”展龙诧异地问夏远。
“原来家姐就是这样的症状,我听人议论才知道是有了身子。”
“莫非是真的?”展龙一下子站起来差点掀翻了桌子,这一路慌里慌张的,餐风露宿不说还提心吊胆,他们几个大男人都有些扛不住,莫说夫人一个女子还怀了孩子,这可真是罪过,罪过啊!
蓉月哪里知道展龙几人的想法,只是翌日出发的时候见着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展龙还一脸带笑地让她上马车,她转头想想觉得也好就进了马车,她实在有些累了。
赶马车走的时候,夏远看着展龙撇撇嘴,“怎么样?我猜对了吧。”展龙回了他一个白眼,“知道不早说?”
往北走去漠北就要穿过一片山地,山上树林密布,树上郁郁葱葱的枝叶在微风里沙沙作响,山道狭窄不小心就能掉进两侧的山沟里去,易守难攻倒是打家劫舍的好地方。几人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这样的地貌当下一看就知道可能要出事,果然就出了事。
马车刚走到一处狭窄的山道,从路边的林子里就窜出来一伙人,鬼头刀一横迈开马步扯着腮帮子,只是这开山划道的口号还没喊出来,展龙就不耐烦地提着刀从马车上跳下来,扬声喊道:“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让不让过你们来个人说句话,小爷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闲磕牙。”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弄得迎面冲出来的盗匪愣住了,不是应该跪地求饶吗?后头的小喽啰赶紧跑进林子,一会儿前呼后拥着走出来一伙人,打头的小头目,模样长得还凑合就是这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的痞子样儿看得展龙一阵头疼,“看起来你就是小头目了,给句痛快话,让不让我们过去?”
“哟,口气不小,从我这断龙山下过必须留下买路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例外。”
“什么山?你说你这叫什么山?”
“断龙山,怎么了?”小头目一瞪眼看着展龙。
“很好,小爷我现在心里非常不舒服。”说着话,展龙手里的刀就对着小头目劈了过来,还坐在车辕上的夏远和夏勇也跳了下来,三个人手上功夫了得没一会儿就揍得一伙人抱着脑袋求饶。
“把我的法器拿来。”小头目在头上挨了一脚之后愤怒地喊道,有几个人快速冲进林子里一会儿抬出来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立着一个蒙着黑布的物件,看不清是什么。
“法器,以为自己是天师吗?”夏远瞄着桌子上蒙着布的物体就把刀甩了过去,当啷一声刀被弹飞,黑布落了下来,一块黑似金石的鬼面具露了出来,在太阳下闪着光晃着人的眼,小头目拿起鬼面具在手上摇了两下,叮当当,叮当当,声音悠远压抑震得人脑仁一跳一跳的,所有人都开始捂住耳朵,展龙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被人扯了一根线,扯着神经往外拽,疼痛难忍。
蓉月坐在马车里听见这叮当当声音吃了一惊,撩开帘子走了出来。她抬眼就看见小头目手上晃动着的鬼面具,眉眼一条黑线,一张血盆大口在叮当当的声音里越来越大似要将人吞噬。蓉月抽出自己的斤帕,裹着一点荧光对着那个面具送了过去,平地起风,沙尘也被卷了起来扑得人眼睛生疼,去小头目伸手捂眼睛,手上的面具就离了手。
“你是什么人?”蓉月拿着蒙着斤帕的面具问小头目。
“你管我是什么人,把面具还给我!”说着就要冲上来,展龙得了空一把揪着小头目的脖领子,赖以为生的法器被人夺走现在脖子又在人家刀下,小头目彻底傻了眼,“我,我,这法器原本不是我的,是我从别处偷来的。”
“偷来的?那你怎么会用?”蓉月可不相信一个小毛贼会深谙这种邪门的东西。
“是一个老头的,我救他的时候他要死了,他就把这个给我还教了我几句口诀,说它是法器能给我带来好运。”小头目喃喃说着。
“那你可知它是什么东西?”
“法器,不过那老头说不能戴在脸上,不能见血。”他曾经觉得好玩戴在脸上试过,结果差点被这鬼东西给闷死,他就再也不敢乱戴了。
“很好,带他去见官。”蓉月翻手将面具收了起来。
“哎,你不能拿走我的东西,你……”
“快点,快点。”嘈杂的喊叫声从山道那头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哗啦啦该是来了许多人,没一会儿混着烟尘便跑来了几十号身穿官府的衙差。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后头的山匪喊叫着跳进树林子就要跑。
“你们倒是救救我呀,混账玩意儿。”小头目脖子上架着刀说话都不敢大声。
“抓住他们。”官兵呼啦一下子左右一分冲进了林子。
“几位爷行行好,那面具我不要了,你们放我走好不好?”
“你往哪儿去啊?曹比龙。”留在山道上的衙差咬牙切齿地看着小头目。
曹比龙?展龙的牙根也跟着酸了酸。
“官爷,我错了,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再世为人。”
“去去去,到衙门再说,我那些被你作法的兄弟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你说这笔账要怎么算?”
“我也就会那三下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再说那面具现在不在我手上。”曹比龙眼珠转了转,“她,是她,面具在她手上,你有什么事找她。”
“她要跟我回衙门,你也跑不了,都带走。”那官差看了看蓉月四人,却并没有弱了气势,夏勇手上的刀晃了晃,就要发作。
蓉月上前一步说道:“我跟你们回衙门。”
啊?这下展龙也傻眼了,夫人这是又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