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面是不住声的喊杀和惨叫，这里却能听见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高台上的滴答声，两个黑袍人就保持着手臂平放的姿势熬到了一炷香时间，终于鲜血流进嘭地一声栽倒在地，围观的黑袍人上前拖走了两人的尸体，蓉月给方安示意一下，两人瞧瞧溜了过去。
戚素兰走到高台前看了一眼流动的鲜红眼中闪出了笑意，她缓缓转身对着昏迷的柳长白和柳漱明发出一阵夜枭鸣叫一般的狂笑声，“终于，我终于能涅槃重生了。”一阵狂笑后才说道：“把他们两个弄醒。”
上来两个黑袍人两盆凉水浇下去，柳长白二人缓缓醒来，醒来之后还是有些迷糊，他原本在宫里看着风道春带人平了大殿里的动乱就准备带人去瞧瞧皇后和太子怎么样了，可还没等他走进大殿就被人敲昏了，如今醒来竟是这般诡异的场面，“戚姑娘，是你打昏了我？”
“不错。”戚素兰声音里的苍老让柳长白惊了一下，这不是那个老怪物的声音吗？
“戚姑娘，你也被他控制了？”
“少废话，你和柳漱明这个叛徒今天都得死！”戚素兰愤怒地吼了这一声，忽然就捂着脑袋痛苦不堪，“不，不，我不能杀他，我爱他，我不能杀他。杀了他，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月族的那个叛逆，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解脱了。不，不，我已经杀了我爹娘，我不能再杀人了。”戚素兰一会儿痛苦地摇头一会儿狠厉地梗着脖子，苍老的声音在懊悔与决绝之间来回调换，整个人已经是癫狂的摸样。
“戚姑娘，你不要一错再错，不要被他控制了神志。”
“住嘴。”戚素兰忽然扬手给了柳长白一巴掌，这一巴掌连她自己也是一惊，看着柳长白嘴角流出的血，她又痛苦地抱着头，“不，我不可以杀他。”
“长白，那老怪物还在融合阶段，你想办法稳住她的情绪，我有办法杀了他。”柳漱明小声地说，可这时原本抱头痛哭的戚素兰忽然站起来，眼眉斜挑，鼻翼煽动牵着嘴角勾出诡异的角度，便咧出一道残忍嗜血的笑容，整张脸如同被搓揉过一般透着阴狠。
“柳漱明，我跟你说过，没有我，你还有柳家的气运都会走到头，可你居然大胆到要杀了我，还想夺走我一身巫力，哈哈哈，痴心妄想，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每次只要一动巫力就会浑身如同剥皮抽筋一般的痛疼难忍？不过你很快就不用忍受了，你们两个只要把身上的血肉献出来，我再用涅槃石很快就能重新造一个人出来，一个拥有至高巫力的柳家人，他会带领他的追随者重新建立一个国家，一个人人可以长生的国家。”
“好啊，好啊，老祖宗英明，老祖宗英明。”周围聚集的黑袍人欢呼跳跃着，似乎那遥远的愿景已经触手可摸。
“我想问一个问题，你究竟是柳家的人还是月族那个被扫地出门的叛逆？”柳长白知道这会儿站在眼前的戚素兰意识大部分已经被压制，那他就想办法搞清楚眼前的究竟是谁。
“这么说，锦城柳家的秘密你已经发现了，不过发现了也没关系，那本来就是我弃之不用的驱壳，那具身体自然是我本来的身体，只可惜研习术法的时候出了意外，我竟占了师父的身体，幸好师父他并不介意，反而和我积极融合教导我研习术法。我们已经完美地变成了一个人，而我一定会把师父的意愿发扬光大，将长生天都额福泽布施到每一个人身上。”
“这么说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参透涅槃石中的秘密？”
“闭嘴。”戚素兰愤怒地瞪着柳长白，“再多说一句立刻挖了你的心。”接着她缓缓转身看着高台开始吟唱，吟唱声一声高过一声，所有在场的黑袍人开始附和着，声音悠远诡异透着嗜血的渴望。高台上的鲜血开始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再接着就听见嘭地一声，原本供奉在高台上的神像炸开了，一颗晶莹的石头飘了出来，涅槃石！那石头飘在半空随着吟唱声开始吸取血液，所有人屏息盯着那越来越妖异发红的石头，这时就听见当地一声脆响，一只铁爪飞过来抓着那块石头落进了一人手里。
这一变故惊得所有人转头去看偷窃者，蓉月淡定地揭下脸上的蒙面巾翻手将石头卷进了袖子里，“你是谁，快将石头还回来。”戚素兰气得大叫，伸手卷着地上的尘土就扑打了过去，蓉月抬袖反扑了一阵风，呼地一声，气流卷着尘土扑向两旁，尘土飞扬。
“这东西本来就是你抢过来的，现在还给我也算是物归原主。”蓉月望着戚素兰，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如果不能趁着今天他还没有完全融合好杀了他，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物归原主？你是月族人？好啊，当初竟没有把你们赶尽杀绝，如今还来坏我的事，拿命来。”戚素兰迎着蓉月就冲了过去。一旁的柳长白有些担心蓉月，便挣着手臂试图从捆绑中解脱出来，倒是柳漱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夕月，居然是夕月，夕月回来了！
一交上手，蓉月发现相比几年前，老怪物的术法倒是有了不少精进，如果不是今天他挑了一副不合适的宿主，她还真没有一点胜算，现在看来倒是有一些机会。
两人都是没有功夫在身的女子，是以这身体上的对抗也就没有必要，要想杀掉对方自然是要在术法上见真章了，一时间挑动砂石气流弄得烟尘滚滚，戚素兰发了狠一直将蓉月逼到了高台边，“如今看来你这具身体可要比他们两个强多了，月族人天生自带一份巫力，把你炼制了正好合用。”
“那就试试。”蓉月垂在一旁的手一抬指尖带着寒光滑向了戚素兰的脖子，戚素兰连忙后仰，飞镖的尖贴着她的脸颊擦过留下一道血口子，戚素兰一抬手对着蓉月的心口拍了过来蓉月矮身，那一掌带了十足的劲儿砸烂了高台的一角，即将凝固的粘稠血液顺着豁口流了一地，招来一阵腥味。
“杀了你。”这一声倒是戚素兰的声音，她似是恨极了蓉月不管不顾地扑着空气就冲向了蓉月，地上的砖石被带起砸了过来，蓉月闪避不及后背挨了一下，力道震得她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戚素兰变掌为爪抓向蓉月的后心，方安再也忍不住了从人群里跳出来抽刀砍向戚素兰，却被她一掌挥开，趁着这个空当蓉月迅速扑倒在地翻身躲开，方安暴露了身份，剩下的黑袍人纷纷冲了上来开始围殴他。
蓉月躲开这一下子抬手飞爪就扣住了戚素兰的肩膀，飞爪抠进肉里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她竟不闪不避拽着铁链翻手缠住蓉月的脖子将人带了过来，蓉月撑着逐渐收紧的铁链，脚上的飞镖刺中戚素兰的腿，受了这两下戚素兰竟不为所动还是发着狠要勒死蓉月，铁链越收越紧，蓉月挣着往后却挣不动才发现戚素兰已经将自己的两脚埋进了土里，她是要跟她同归于尽啊。
“蓉月。”柳长白挣着跳起来带着椅子往戚素兰身上撞去，却被她挥开撞在地上昏迷了过去，蓉月看着摔倒在地的柳长白眼泪下来了，想喊他一声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见得意识开始飘忽，忽然听见一声惨叫，脖子上的额铁链松了下来，蓉月摔倒在地捂着脖子咳嗽不已。
“柳漱明，你竟要救她！”戚素兰震惊地瞪眼就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一把匕首。
“我不是要救她，我是要杀你。”柳漱明握着匕首，指尖飘出弄弄的黑烟，黑烟燎上戚素兰的身体带出一丝焦糊。
“哈哈哈，你想杀我？先纳命来”戚素兰握着匕首尖往后一推，再转身伸手攥住了柳漱明的脖子，手上浓烟翻腾渐渐缭绕到了两人的身体，浓烟翻滚越来越大，蓉月喊着方安，“快躲开！”她却跑过去拽着柳长白往外跑，哪知为时已晚，耳尖听着嗡地一声，她抱着柳长白卧倒在地。
如同天塌地陷的一阵爆裂声过后，地上多了许多残肢断臂血肉横飞，不过发生在这个到处是惨叫浓烟的时间里，倒是没人注意到这里。不知睡了多久，柳长白幽幽醒来，睁开眼睛也是一片血糊糊，身上压着一个人，他抹掉脸上的血污才发现是蓉月浑身血污地趴在他身上。
“蓉月，蓉月！”他已经分不出蓉月身上的衣袍是本来的颜色还是被血染的，只觉得摸哪里都是血淋淋黏腻腻，脑袋一阵混乱，快，赶快救蓉月，可他已经探不出她的鼻息了，谁来帮帮他！谁来帮帮他！心就像被扎了一刀痛得他头脑发胀，他抱着蓉月站起来，身上的血污染得两个人都成了血人，他用脸蹭了一下她的脸，心里浸满了悲伤，那双会闪烁戏谑发狠娇嗔的眼睛紧紧闭着，仿佛这一睡便再也不愿回来。
“公子，公子。”小林子带着人找了过来，一眼看见一身是血的柳长白，他想伸手去接，柳长白闪身避开，“找找方安。”说完这句话他抱着蓉月出了园子，小林子怔愣了片刻开始在人堆里扒拉，最终在一处倒塌的回廊下找到了不省人事的方安，他背着方安说道：“将这些一把火烧了。”反正今日这京城处处是烽烟，也不差他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