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大雨连绵不绝,似乎是老天也看不过去这人间的罪恶连着下了三天,雨水冲刷了残留在地上的血污灰烬,仿佛那一场动乱也能就此尘封。活下来的人望着天长舒一口气,死去的人只能都往棺材铺里凑,大概这会儿能笑出来的只有棺材铺老板了。
历后站在廊檐下,望着如珠帘下坠的雨水心情放松了不少,尘归尘土归土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余下的就是赶紧给太子完婚,然后让群臣拥立太子即位。
这时候有宫人冒着雨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见着历后赶紧行礼,“皇后娘娘,昭阳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圣上今早醒来了,而且精神大好,在让人服侍穿衣要去上朝。”
“上朝?圣上是真的不知已经变天了吗?”历后拢拢袖口叹口气,“圣上速来勤勉,也一直劳心劳力以致积劳成疾,现在是时候歇一歇了。”
“是,奴才这就跟凌月大夫说。”宫人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历后又赶紧低下头去传旨。
“太子殿下呢?”
“回娘娘,太子殿下前几日受到惊吓,太医说要静养,所以就一直在东宫静养。”
“去通知御书房的人,将奏折都抬到东宫,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堆积下来的朝政可是一件都不能懈怠。”
“是。”宫人下去传话,历后思量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放心便带着人一道去东宫。
太子明显昱确实是受了惊吓,那日被人从大殿里救出来又亲眼见着一个人嘭地一下子炸成碎块,血肉甚至都溅到了他的衣服上,他哪里见过这阵仗当时就晕了过去,太医紧急施针才悠悠转醒,这一醒来也有点害怕人多,所以太医嘱咐要静养。
历后带人抬着奏折过来的时候,太子正围着被子坐在床上,阿宝在一旁给他喂食汤药,真是说一句张一下嘴形如木头。历后站在门口看了半晌皱着眉头,“将太子给我拉下来。”
出来两个宫人一下子掀掉太子身上裹着的被子,只着中衣的太子抖着身子不敢看历后,这畏畏缩缩的摸样更让历后生气,“穿上衣服跟本宫来。”说完走出了太子寝殿,阿宝心疼地捡起地上的被子给太子裹好,“太子殿下,您快醒醒吧,皇后娘娘已经生气了,您不能再这样躲着了,您这样阿宝看着心疼。”阿宝拿来衣服给明显昱穿好又送出殿门。
历后一脸严厉地看着明显昱说道:“这么点刺激就把你一个堂堂太子吓成这样,以后还要怎么治理国家怎么惩罚不忠。来人,将太子殿下带去天牢跟着审讯犯人。该用的刑具一样不少,让太子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是可怕。”
“是。”宫人找来车辇带着明显昱去天牢,阿宝跪在地上哭着求历后,“皇后娘娘,您饶过太子殿下吧,他才刚好,不能再受刺激了。”
“你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来跪求本宫饶过太子,那谁来饶过本宫,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王,这样软懦的性子都是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奴才给惯得,来人啊,东宫中凡是与太子有过接触的宫人宫娥一律罚去杂役所。”
历后这一命令使得东宫上下哀怨阵阵,阿宝更是因为多说了那句话成为众矢之的,可她已经爱入魔怔了,只要太子殿下平平安安让她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历后这以毒攻毒的法子立竿见影,太子在天牢待了一天见识了上百种惨无人道的刑罚,也见识了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和生不如死,吐了几回晕了几回,让太医灌了一碗醒神汤竟全好了。不单日日勤勉批阅奏章更是连原本软懦的性子也变得冷酷起来,历后亲见了几回他板着脸训斥朝臣之后对自己这改造结果十分满意,这一日就在早朝上将太子大婚和择日登基的事提了出来。
“方将军这次平乱有功,先前提出来为自己女儿求亲的事,本宫现在准了,择日就让钦天监选日子完婚。”
站在人群中的方天戟这会儿却提不起精神管这事,因为他又找不着自己这一双儿女了。他木着脸从人群里走出来,“臣,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只是臣先前那样提也是为了稳住皇上,如今事情既已过去,臣实在不敢高攀。”
“方将军无需这么多顾忌,不管是之前的为自保还是现在真心求娶,本宫一直将这事儿放在了心上,这天下也该有些喜事了。”
方天戟不敢再多言,他回绝的原因除了找不到人还有就是他觉得太子并非良人,而且这个皇宫实在太乱了。
“臣有本奏。”
“准奏。”
“既然需要喜事,何不将太子大婚和即位的日子一并选出来,再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近日又勤勉有加,该即位了。”原本戍守边关的严总兵这次回来就升任了兵部尚书,他这个奏本深得历后心意,下面的朝臣也觉得是时候表态了,于是纷纷站出来表示附议。
“既然如此,就由钦天监挑个好日子,将这两件事一并办了。”
前朝喜事连连,这昭阳宫里的皇帝简直成了摆设,历后有时候会来看一看,不过也仅限于命令他什么时候该醒,什么时候该睡。凌月守在昭阳宫是心情一日烦躁一日,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也没有见蓉月有什么动静,她该不会也出事儿了吧,着谢九打听来的消息是蓉月受了伤还在静养,他这心就悬了起来,更要命的是他从明仲南身上发现了一种蛊虫,先前吃的丹药已经配制出来了解药,可是这种蛊虫像是更早之前就已经种下的,日日吸食他的精血已经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了,只要一次小小的触发就会暴毙而亡,他现在还没找到这种触发的引子。万一哪一天明仲南真的暴毙他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虽然他也想杀了他,可总得寻个全身而退的法子。
他也曾经跟历后提过他要离宫一段时日让她找别的太医来看,可是一直都被驳回,不过他想着等太子即位,不需要明仲南这个皇帝露脸的时候大概历后就不会再这样拘着他了。
钦天监择定日子一个月之后的春日,太子明显昱与护国将军方天戟的女儿方琪瑶完婚,完婚十日之后即皇帝位。这两个消息迅速下达天下,柳长白他们自然也收到了消息,蓉月和方安自从重伤之后就一直养在他购置的宅子里,没过多久把方瑶了接了过来,现在他已经知道方瑶就是即将和太子完婚的方琪瑶,而方安就是方天戟的长子,这世道还真是小,兜兜转转了一圈大家居然隔得并不远。
方安的伤势将养了半个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也是一头怒火,这个便宜爹还真是喜欢干些便宜事,“姐,你要是不想嫁,谁也勉强不了你,就算是他也不能。”
“我知道,你要快些养好伤才行,这宫中的消息一直传不出来,也不知道凌月大夫现在怎么样了?”方瑶绞了一下手上的帕子轻轻地叹口气。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方安躺回床上一门心思愤恨那个便宜爹,压根没注意到方瑶一脸的担忧。
叶三这一日来找柳长白说了懿贵妃母子的事情,“趁着现在要赶紧将她们送走,等历后缓过劲儿来一定不会罢休。”
“你家姑娘也是这个意思吗?”
“是,姑娘的意思是最好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以防被历后和柳漱明的余孽找到,不然怕是又有一番腥风血雨。”
“知道了,我明日回去大理寺安排一个时间。”
“那我告辞了,对了,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柳长白说的语焉不详,叶三也不便多问就告辞走了,柳长白叹口气回房间,站在回廊下才发现房门还紧闭着,风扬还在里面,贺若男正好端了一碗药过来,看见柳长白便停下说道:“我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风扬说有涅槃石就能把她救过来。”
“多谢。”柳长白冲贺若男拱拱手。
“你不必谢我,我在清风斋初见蓉月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后来还是翻找了我师父留下的典籍,在里面找到一幅小像和一些记载,说师父曾经在游历的时候结识了月族的族长,受他之托给他刚满六岁的小女儿压制巫力,当时他还见过那一任的圣女,办完事情回来之后就画了小像,还留下了一个炼丹药的方子,按照上面的记载炼制出丹药再给当时被压制巫力的女孩儿服下即可经脉通畅冲破压制。我得到方子之后就在火贺山庄炼药终得一粒。不过风扬说蓉月姑娘被压制的经脉已经通畅了,所以那粒丹药他打算给你用,等过了这阵就会给你调理,想来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恢复内力。”
“多谢姑娘了。”这时候房门打开,风扬一脸疲惫地走出来,柳长白接过贺若男手里的药走过去拍拍风扬的肩,然后进了房间,贺若男赶紧走过来扶着风扬,“很麻烦吗?”
“还行,就是太耗精力了。我……”说着就要睡,贺若男无奈地说道:“怎么我一来你就变柔弱了?”话虽这么说终究还是扶着他的肩将人带回房间休息。
柳长白将药放在床头的桌上,扶着蓉月靠在肩上小心地给她喂药,她原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透着煞白,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却眼眸紧闭,气息微弱到不细看会以为已经了无生气,这一段时间里,担忧煎熬让他夜不能寐,以至于每次醒来都要好好听才能确认她还活着。还好,她还活着,还真实地躺在他身上乖乖地吃药,不管她能不能醒来他都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