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柚之冬日第二天一早,顾晚便遣了搬家公司去南罗巷帮慕早搬家,货车开到慕早家楼下时,才发现一辆货车真的是大材小用了,慕早站在楼梯口,身旁立着一个不大的旅行箱,怀里抱着一只旧旧的枕头。顾晚原本想着女孩子应该有很多东西要搬走的,看来他是想错了。“东西怎么这么少?”顾晚一边帮慕早将旅行箱搬上货车,一面问她。慕早抱着怀中的枕头,看着顾晚甜甜的笑道:“那些家具都是房东的呀,我只是轻装上阵搬来住而已。”她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继续笑着说:“而且,这个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也在这里啦。”顾晚转身看看刚搬上车的旅行箱,又看看慕早怀里抱着的枕头,好气又好笑的问:“最值钱的东西?不会就是这只枕头吧?是祖传下来的吗?”顾晚一脸的怀疑。慕早抿着嘴,使劲儿摇了摇头,走到顾晚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我呀。”慕早眼神里流淌出揭示谜底的骄傲,像只狡黠又机灵的山猫,初猎时便大捷而归。顾晚怜爱的看着她,用手捏了捏慕早的脸颊,柔声说到:“现在这个最值钱的东西,是我的了。”慕早掩嘴笑道:“那你可得看好了,最值钱的东西可是长了腿会逃跑的哟。”顾晚听了她这话,不自觉想起那些慕早和睫城的照片。他从未想过是谁拍了这些照片,目的又是什么,但当他想起那晚慕早和睫城在一起,还那么亲密,睫城还送她回家,最要紧的,是慕早随口编了个理由瞒住了自己。只要想起这些,顾晚就心下一紧,涌现出无限的感怀和不安。顾晚把慕早怀里的枕头拿开,放到了旅行箱上放好,然后将一把拽入怀中,一语不发。慕早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却说不上来。她轻轻挣脱顾晚的怀抱,双手环上他的脖颈,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慕早,”过了半晌,顾晚徐徐开口道:“我不会让你逃走的。”说着又低头看了看慕早的腿,继续说:“小短腿。”慕早本来挺感动的,结果这最后一句实在是太煞风景,对着顾晚胸口就是一顿粉拳,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慕早让搬家的师傅从屋里搬出她的画,运上车,自己也爬到货兜里坐着,让司机师傅先将她送去画廊一条街补画,再将行李运到阑珊公馆。顾晚下午有事,便没有陪着她。
坐在货兜里,初冬的风渐渐带上了几分凛冽,擦着耳边过去,有轻微的疼。慕早将宽厚的围巾拉一拉,遮住嘴唇和鼻子。绥良的行道树是细瘦的香樟,绿色的叶片到了冬天便变成黄色或者褐红色,格外好看。小时候,慕早总会趁着香樟叶开始变红的时候,去拾一些回来。洗干净后,夹在书页里做成好看的书签。这应该是每个人童年都做过的事情吧,小时候做这些可有可无的玩意儿时,总是抱着无比认真的态度,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对待每日的祷告一样。现在想来,倒是凭添了些许童真味道。慕早想起之前拾回家的漂亮的银杏叶,还放在顾晚家的抽屉里,现在应该都风干了吧。
货车停在画廊一条街的街口第一家店门口,便停下,师傅帮慕早把画搬到店里,倚着墙放着,便离开了。这是一家名叫“柚”的画廊,外面是蓝顶白墙的地中海风格,进到店里,墙面上也有蓝白相间的涂鸦布局。画廊顶部的吊灯是白色喷漆的飞鸟造型,一连串的白色喷漆小鸟打着旋儿吊着下来,十分特别。窗台底下有几个树干做的椅子,同样用漆喷成白色,旁边还放了一个藤编的吊篮座椅。画廊墙壁上的壁炉里,还燃着木柴。慕早双手早就冻僵了,看见壁炉便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准备暖暖手。谁知才将手伸到壁炉前时,便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喂,别烤了,壁炉是假的。”说完还笑起来。慕早探身一看,可不是吗,前面的哪是什么壁炉,只不过是一个假的壁炉景观,里面燃着的木柴是电动的效果。慕早有些尴尬的退回来,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突然想起补画的正事儿还没办呢,于是抬起头来,正要开口,却被眼前的男子抢了先:“那个......你是......你是......慕早?”男子言语和神情里有满满的惊讶和肯定,“对,你就是慕早!我不会记错的。”慕早一听这话,愈发摸不着头脑,只好问到:“嗯,请问,你是?”“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姜柚呀!以前和沈瞒一起学画的,我还去过你家呢,还有一次一起去了廊桥写生,你都不记得了吗?”听他说完慕早便想起来了,笑着说:“是你呀,酱油哥哥。”姜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也不恼,反而挺开心慕早还能记起自己。
姜柚迎了慕早到窗台底下的椅子上坐,慕早却跃身坐到旁边的藤编吊篮座椅里。姜柚笑着摇摇头,原来慕早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活泼好动。姜柚起身端了两杯热水来,递给慕早一杯,说:“冻坏了吧,给,暖暖手。”慕早双手接过杯子,霎时一股暖流便流淌在手心里。杯沿上冒着热气,慕早轻轻吹了两下,才抿了一小口。“今天怎么过来画廊?沈瞒呢?这臭小子怎么没有陪你一起来。”姜柚问到。慕早转着手中的马克杯,半晌才回答他:“我来补画,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她下意识的回避关于沈瞒的问题,像走路的人下意识回避积水的深潭一样,怕一提起,就会陷进去,陷进无限的回忆同悲哀。慕早起身,引了姜柚去门口的墙边上看画。她蹲下身去,惋惜的抚着那个一指长的豁口说到:“就是这幅,这里,还可以修补好吗?”姜柚顺着她的手看下去,那一指长的豁口虽是在画的边角上,却刚好划在人像的脚边,格外明显。姜柚也蹲下身,仔细查看划痕,虽然弄起来比较困难,但也不是毫无挽救的余地,便起身说道:“嗯,我试试吧,看看能不能修补好。”慕早听他这样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姜柚向后退了两步,看了看画像的全貌,才发现,画中的女孩儿和身边的慕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幅画,是谁画的?”姜柚好奇的问。慕早注视着画像,回答到:“是沈......是哥哥画的。”她语气里有些迟疑,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应该叫他哥哥吧。姜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沈瞒的画技,果然是让人心服口服的。
姜柚领着慕早在不算太大的画廊里随意逛了逛,聊起了曾经的趣事儿。一次他们三人一起去廊桥写生,在河边追逐打闹起来,姜柚一个不小心,险些把慕早推到河里,还好沈瞒一把抓住慕早的手将她拉上来。“当时我还不会游泳呢,把我吓了一大跳。不过也多亏了你呀,从那以后我便下决心一定要学会游泳。”慕早笑着说到。姜柚拍拍她的头说:“对啊,我还挨了沈瞒好一顿骂呢。”
忽然画廊门口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慕早,走啦!”顾晚从车窗里探出头叫她,他来接她了。听见顾晚的声音,慕早便笑得更甜了,对姜柚说:“我要走了,那副画,就拜托你了,改天请你吃饭。拜拜。”说完便像只小鹿一样欢快的跑开了,还转身向姜柚挥了挥手。姜柚微笑着目送她,直到慕早上了停在画廊门口的车。
岁月斑驳,他记忆里的慕早,竟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