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绥良市是第二天下午四点，慕早连家都没回就直奔公司面试。
盛华公司在今天下午设了一场招聘会，选拔当季的兼职广告模特，薪酬不算太高，好在工作时间不长，工作流程也不复杂，慕早决定试试。
路上堵车，眼看快要迟到了，慕早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直接跑着去。招聘会设在公司里的一个小型摄影棚，常醒到达的时候摄影棚门口已经被前来应聘的人围堵的水泄不通。来的都是二十左右的女孩，年轻漂亮，脚下无一例外的踩着高跟鞋，十来公分高的鞋跟可以轻易将应聘对手的眼睛戳瞎。而慕早例外，不仅穿着旧的运动鞋，还有几天没换的衣服。
领了号码牌，排在她前面的至少还有二十几个高跟鞋杀手。慕早走到离摄影棚不远的走廊上，背靠着墙席地坐下。
在廊桥睡不好，整夜整夜的做梦。梦见沈瞒，梦见廊桥河，梦见沈瞒站在河边画画，画云画山，画漫山开的野花。而她就站在沈瞒旁边，拿着颜料盒，调他想要的水蓝色，却怎么也调不好，他也不跟他说话，只是颔首低眉静静看她。她在梦里清晰的看到他，挽起的白衬衫袖口上有六七道褶儿，亚麻做的围裙上被泼洒的颜料染得五颜六色。他的发在廊桥的晨风里柔柔的动……
慕早靠着墙，累的睡着了。蜷着的腿无意识的伸出去。
突的一下，小腿骤的疼起来，像被人踢了一脚。慕早恍然睁开眼，向右一步站着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
“走路不长眼。”慕早嗫嚅着说到。
年男人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个一次性杯子，杯沿上滴着咖啡，杯里的咖啡现在正安静的躺在他的白色衬衣上，一滩的铺开。
若是沈瞒见了，肯定会说这个泼墨挺有层次。
“你是乞丐么？睡觉就去地铁站，这是公司走廊，不是你铺盖要饭的地方！”
慕早听了，一个激灵站起来。这样被人说还是第一次，本来想回击，却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直勾勾的瞪着他。要是她现在穿着高跟鞋，一定戳瞎他。
男人微微低头看她，像斗怒中的公鸡盘算着如何一招击倒对手。
他抬手将杯子扔到慕早身上。来不及推开，杯里剩余的咖啡洒在慕早衣服上。
“这样才更像乞丐。”男人挑起眉，嘲讽的对常醒说，然后像赢得胜利一样走开了。慕早气的直咬牙，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快戳到肉里了。
“六十四号沈慕早！六十四号！”
听到自己的号码，慕早急忙跑过去面试。
进了摄影棚，里面满满当当的人围着面试席，只留下中间一块不大的空地留给应试的模特做展示。
和慕早一组面试的一共有八个女生，每个都打扮精致，像橱窗里代售批量生产的洋娃娃，出挑又可人。慕早站在她们身边，反倒显得有点尴尬。
面试官让她们先模拟试个镜，对着面试官们表演一小段。
“就演一段抽烟吧，一个一个来。”其中一个面试官说到。
慕早乖乖排好队，低着头。好不容易到她了，正准备接过面试官递来的当做烟的圆珠笔，突然有人推门闯进了。
“你，重新来。”
慕早抬头，眼前站着的正是刚刚叫她乞丐的男人。
“顾——顾总，您怎么来了？”
“喂，没听到么？我叫你重新来！”
慕早不回话，恍惚间看见他胸口还有刚刚弄上的咖啡渍迹。男人发现她在看他，立刻用手掩住胸口，装作整理领口。
慕早哽了哽嗓子，撇过头对面试官说：“请给我一支真的烟。”
面试官抬头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给她。”
慕早接过面试官颤颤巍巍递过来的烟和打火机，放在双唇间，熟练的点燃。
慕早第一次偷偷抽烟是在家里的画室里。周末的早晨，她等沈瞒和沈瞒妈妈出门，就悄悄溜到画室，躲在画架后面吧偷偷问同学要来的烟叼在嘴里点燃。
才学着大人的模样吸进一口烟，就呛得咳起来。正巧沈瞒返回画室拿东西，刚好看见咳得眼泪直流的慕早，以及她手里点燃的还剩大半支的烟卷。
慕早扭过头，看见怒目瞪着她的沈瞒，瞬时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沈瞒瞪着她，像饿极了的老虎瞪着已经到手的兔子，慕早作为一只猎物兔子，能做的就是束手就擒。
“扔了——”沈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慕早低着头，缓缓移动到垃圾桶边，把手里的烟卷扔进去。
“回卧室面壁，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臭丫头。”
慕早知道沈瞒是真的生气了，便乖乖移到房间里呆着。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沈瞒才回家。听见他的脚步声，原本躺在床上偷懒歇息的慕早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站到墙边装作还在乖乖面壁思过，认真反省。
沈瞒推门进来，慕早的心跳的砰砰砰的，感觉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没办法，谁叫她做了亏心事呢。
“丫头，挺听话嘛，还在面壁反省呢。”
慕早转过来，看见沈瞒坐在她床上。
“过来，歇一会儿，站累了吧，腿酸吗？”
终于解放了！慕早走过去，带着一脸很累很低落的表情，坐在沈瞒旁边。
沈瞒用手帮她揉着膝盖，慕早装作赌气，嘟着嘴，扭过身去不理他。沈瞒笑着摇摇头，拿她没办法。明明是她自己做了错事，倒像是自己冤枉了她一样，真是不让人省心的臭丫头，我的丫头。
“好好好，我不该让你站那么长时间，对不起啦，我的慕早小姐。嘴巴再嘟就可以挂油瓶了。”
看她还是无动于衷，沈瞒伸手扳她的肩膀，她却用力甩开。这一甩不要紧，刚好把沈瞒的手甩到刚刚忘了叠起来的被子上，沈瞒触到了被子上还存有的余温。
好不容易消了气的沈瞒又生气，“你就是这样躺在床上面壁思过的吗？还有资格赌气？该疼的不是腿，是屁股吧，睡了一上午，不疼才怪！”说着就起身要走。
慕早急了，冲过去，从背后抱着沈瞒，小声认着错。沈瞒想拽开她的手，她却抱的更紧更吃力。
沈瞒顾自叹气，每次她这样，他就不忍心再怪她......她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抽着这一支烟，从烟雾里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又深又亮。灯光下，空气里的浮尘缓缓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眉毛像横亘着的两行远山，高高隆起的鼻梁被打上好看的光圈。仍旧用手遮住胸前的咖啡渍。
他拿起桌上的面试名册，看了看她的名字。
“啪”的一声，又将名册扔到桌上。
“就是她了，”他大声对面试官说，然后走到慕早跟前，俯身贴着她的耳朵说到：“我倒要看看你除了挡路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本事，沈慕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