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早走过去,那个穿着义工服的人转过身来,不是姜柚又是谁?见是慕早,姜柚也吃了一惊,不过脸上惊讶的表情迅速被欢喜代替,便放下了手中的水管。“你怎么在这里?”两人竟然同时开口,说了同一句话。姜柚不好意思的笑笑,慕早双手合十放在唇边,轻轻哈上一口气,暖一暖冻僵的手,跺了跺脚,笑着说到:“原来他们说要来一个新的义工,就是你呀?你也喜欢小动物吗?”正说着,从院子里跑过来一只黄褐色的小狗,停在姜柚脚边,撒娇耍赖起来,轻轻蹭着姜柚的裤脚,要他抱。姜柚便笑着蹲下身去,温柔的抚摸着小狗的小脑袋,还帮它挠痒痒,小狗便十分愉快的朝他摇尾巴。姜柚柔声说到:“对啊,我很喜欢它们,很希望它们都能有一个温暖的家,不会再被不负责任的主人抛弃。它们每一个都那么可爱,友好,抛弃它们,太残忍了。”他抬起头来,继续说到:“我家里已经养了两只狗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想再领养几只。”姜柚站起身来,弯腰理了理被小狗蹭皱的裤脚。慕早一直微笑的看着他,听完他说的这番话,心里更是好感倍加。慕早想到顾晚,如果他没有哮喘,应该也会和自己一样喜欢小动物吧,说不定就可以和自己一起来救助站做义工了。“在想什么?想得那么认真。”姜柚笑着问她,慕早赶紧摇摇头说没有。记忆里她就是爱出神发呆的,想事情的时候就会出神,一副认真的样子,让人不禁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却又不忍心打断她的思绪。姜柚伸手摸摸她的头,轻轻撩开遮在她额前的发,说到:“还和以前一样呢,总是出神发呆,问你在想什么,又总是说没有,你哥拿你没办法,我也拿你没办法呀。”
慕早和姜柚进到救助站的屋内,坐在旧沙发上,一只在沙发上偷懒睡觉的小猫便爬过来,爬到慕早腿上撒起娇来。慕早笑起来,将小猫护在怀里,好让它暖和一点,小猫睡得温暖舒服,便“呼噜呼噜”地哼起来,像个打瞌睡的小老头儿,悠哉悠哉的打起鼾来。姜柚也伸过手来,轻轻摸摸小猫的头。
“上次帮它打预防针的时候它才只有一丁点儿大呢,才过了没多久,竟然长得那么快。”慕早满脸欢喜,像个小孩子一样,眼里流淌着单纯的愉悦。“是呢,这些小家伙总是长的很快。”姜柚说到,“沈瞒呢,我可好久没有看见他了。他可是最喜欢小动物了,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做义工呢?”“沈瞒......不,我是说......哥哥,他现在不能来,他不在这儿。”提到沈瞒,慕早说话竟结巴起来。姜柚有些疑惑不解,继续问到:“不在这儿?那,沈瞒在哪儿呢?”“医院,青城医院。”慕早终于说出来,好不容易温暖的手心又渐渐凉下去,声音也低沉沙哑,像喉咙里卡了一颗苦药。姜柚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想沈瞒应该是感冒什么的,再不过就是做个小手术之类的。可是他看了看慕早的神情,并不是轻松平静的,清秀的眉眼里涌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姜柚忍不住扬手,轻轻触上慕早的脸颊,再移上她的眉头,将那深锁的眉结抚平。“慕早......”姜柚轻声唤她的名字。慕早缓了缓神,说到:“哥哥......他出了车祸,住进医院,而妈妈......妈妈在车祸中去世了......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慕早唇边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接着说:“医生说,只要照顾的好,哥哥......还是有可能会恢复的......我也一直在等着那一天,我也相信,他会好起来的。从前他一直护着我,照顾我,现在轮到我照顾他了。”姜柚看着她,她说出这番话时,好像完全在说别人的事情,眼光却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仿佛迷离的晨雾笼住深不见底的渊滩,看下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拨开晨雾,水面清澈荡漾,却也只能在明晃晃的水面上看见一个明晃晃的自己,完全不能窥见潭底分毫。
姜柚恍然想起沈瞒清澈如水的眼睛,慕早的眼睛竟然愈来愈像他。他们曾一起学画,在慕早来到沈家的第二天,沈瞒就兴高采烈地将姜柚带到他家,介绍这个家庭的新成员给他认识。那时的慕早像一株初长的侍宵草,细瘦的身材,像营养不良一般,见了他也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在沈瞒介绍自己后,甜甜的叫上一声:“酱油哥哥。”每当自己同沈瞒一起待在画室完成老师给的任务时,慕早就会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有时候会抢着帮沈瞒调一调颜色。沈瞒说慕早调的水蓝色是最好看的,铺在纸上,就像要涌出来一样。姜柚也喜欢那个颜色,像一座郁郁葱葱的青山融化在画纸上,在画上,也在画画之人的心口荡漾。慕早很有绘画天赋,但沈瞒的母亲却从不让慕早学画,姜柚总觉得这个女人是奇怪的,自己的女儿明明那么有天赋,却死活不让她碰画笔。只要发现慕早自己偷偷学画,就会大发雷霆。所以慕早只是在他们旁边静静看着,有时候偷偷的调一个最漂亮的水蓝色。有一次,姜柚躲在画室的门背后,看见慕早偷偷的,用最细的画笔蘸了沁绿的水蓝色颜料,在自己的眉心处画了一朵只有三瓣的桃花。姜柚不小心推了门一下,“吱呀”的一声,吓得慕早赶紧放下画笔。看见姜柚从门后出来,慕早才长舒一口气,叫了声:“酱油哥哥。”姜柚走过去,拿起另一支干净的画笔,蘸了一点白色颜料,轻轻点在她眉心的水蓝桃花瓣儿上,像水色清扬的桃花上落上了初冬时薄薄的霜雪,格外好看。“嘘。”慕早将食指放到唇边,说:“千万不要告诉妈妈,不然她又要发脾气了,姜柚哥哥。”那是她第一次唤对自己的名字。姜柚便郑重的点点头,潜心守护着这个秘密,甚至连沈瞒也不曾知道。
姜柚点点头,缓缓的说:“改天,带我去看看他吧,再去看看沈瞒的妈妈。”慕早郑重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自从姜柚去了国外进修,慕早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所以一时有好多话要说。初冬的天黑得格外快,姜柚叫了慕早一起到院里给犬舍里的狗狗们填一些狗粮和饮用水,顺便往犬舍里铺一些旧的棉褥子,晚上的温度太低,怕冻着这些小家伙。
顾晚从公司出来,开了一下午的会,又和客户谈了合作项目,整个人都感觉十分僵硬,浑身酸疼,懒得开车,便让斯浓开车送他回去,顺便去流浪动物收容所接慕早。车上顾晚一直用手揉着后颈,斯浓知道他颈椎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便嘱咐了顾晚,回家要用开水煮药袋,放在后颈上热敷,顾晚答应道:“知道了,回去,慕早会弄的。”“慕早?你们......住到一起了?”斯浓有些惊愕的问到,顾晚点点头,算作回答。呵,明显的会那么快,看来睫城和慕早的照片,还不足以让他们分开。斯浓紧紧握着手里的方向盘,心里默默嘀咕到。
车停在收容所门口,顾晚放下窗子,看见慕早端着狗狗的食盆。顾晚正准备叫她上车,却看见慕早旁边走过来一个身影,定睛一看原来是画廊里的那个男人。顾晚忍住没叫她,关上车窗玻璃,沉着嗓子对斯浓说:“走。”斯浓瞥见慕早正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再看看顾晚的表情,就知道顾晚心里的醋坛子已经打翻了。“就是要这样”斯浓心里想。她怕顾晚再反悔,于是一脚油门踩到底,迅速开离了收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