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边远的国家的皇族……”
衫衣的眼神开始涣散……
……
“阿衣,母后找你。”
那时的衫衣不过四五岁,天真无邪的年纪,很爱笑,笑起来眼睛就像一轮弯月。
“哥哥,我们比比,谁先到母后殿里好不好?”
她调皮,任性,但是她的哥哥总会一次次包容她,任由她胡闹,然后给她收拾烂摊子。
衫衣的哥哥总会一次次谦让她,就算时候被衫衣嘲笑也总是笑而不语。
因为衫衣如果输了会很伤心,要面子,很要强,哥哥比衫衣打了一轮,他知道妹妹是要拿来疼的。
和妹妹比起来,输赢算什么?
那日,依旧是衫衣最先到达殿内,慕寒慢悠悠的走,一点也不着急。
衫衣气喘吁吁的跑到宫殿的时候,却听见了父皇与母后的争吵声。
“她还那么小,你怎么能把她送走?”
“和国家比起来,牺牲一个女儿算什么?”
她听见了母后声嘶力竭的嘶喊:“你不心疼,你有那么多女儿,可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我是个妇道人家,战情国事我一概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想守住我的女儿!”
她听见了父亲打了母亲耳光的声音。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一向温柔的母亲那么强势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看见一向与母亲恩爱多年的父亲打了母亲。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很害怕,躲在花架后面不敢出声,吓得直掉眼泪,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慕寒抱起了她,把她从宫殿内带了出去,衫衣第一次没有在慕寒怀里胡闹,第一次没有揪慕寒的头发编辫子。
安安静静的,好像一直乖顺的猫咪。
慕寒也不说话,沉默着,抱着衫衣离开,走了很久很久,来到了衫衣平日里最喜欢的小湖边。
慕寒把衫衣搂在怀里坐了下来,衫衣很害怕,也很无助。
身为皇室众人,她当然知道刚才那番对话是什么意思,她要被当做人质,送到敌国去了。
说的好听点是质子,其实就是皇室赶着送上去的俘虏而已。
并且,送出去的质子,基本上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很少有能活下来的。
她心乱如麻,恐惧和惊慌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但是那个时候,她居然特别的平静。
衫衣仰起头,看向了抱着自己的慕寒,颇为天真的说:“哥哥,我要离开了呢,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对你恶作剧了,再也没有人因为怕冷钻你的被窝了,再也没有人就你的头发了……再也没有人,吵着和你比赛了……”
衫衣这句话是笑着说的,但是眼泪却一直在掉。
慕寒把她搂的更近了,声音哑哑的,艰难的勾起唇,说:“可是,我宁愿我的小丫头继续捉弄我啊,我还没有看着小丫头及笄,还没有看着小丫头嫁人,还没有看着小丫头幸福……”
衫衣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那时候的她,虽然调皮顽劣,但也知道家国天下,如果国都不在了,又何谈家呢?
“哥哥……是不是我太顽皮了,父皇讨厌我了才要把我送走啊?我不调皮了,以后都再也不调皮了,可不可以不让我走?”
衫衣越说越害怕,那份平静被消磨殆尽,无助感油然而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的,看的慕寒心疼不已。
慕寒不停的给衫衣擦眼泪,不断的哄着:“乖妹妹,别哭了,哥哥不会让你走的,哥哥要看着你长大,我的小公主那么可爱,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
衫衣那时候天真,问到:“真的吗?”
却不知慕寒那一声“真的”,包含了多少决心,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敌国大军压境,我国节节败退,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挣扎的希望了。
慕寒当然知道,送出去一个质子,来挽救整个国家的平安,是最划算的。
但是,那个质子是衫衣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他不愿意让衫衣被送走,尽管送走衫衣会让整个国家平安,他也不愿意,那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啊,从还是个婴儿的时候,看着她一点一点长成孩童的样子,每天无忧无虑,开心快乐。
他这个哥哥要做的,就是宠着妹妹,不让她哭,不让她难过,任她玩,任她闹。
哥哥生来就是要宠着妹妹的。
当他看到衫衣眼泪不停的掉的时候,心口疼的不得了。
衫衣不能哭的,她要快快乐乐的,要好好生活。
“乖妹妹,你要好好生活,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衫衣知道自己不用被送走了,开心的不得了,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慕寒看着衫衣甜甜的笑,欣慰的笑了。
父皇没有再提质子的事情,母后也没有说,这一件事仿佛就这么翻篇,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只是……
慕寒不见了。
衫衣问过父皇,我哥哥去哪了?
父皇只是冷哼一声,说:“为你的任性承担责任去了!”
她问母后,母后也只是说了句:“你哥哥,为了你的快乐,暂时离开了。”
父亲和母亲对她都很冷淡,这让她很伤心。
衫衣不知道,慕寒为了不让她远送别国做质子,自告奋勇的提出上战场,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让衫衣待在这里。
皇上答应了。
所有人似乎都商量好了一样,都在瞒着她,谁都不说,好像这件事是一个禁忌一样。
等到她知道的时候,西南边,慕寒镇守的地方已经恢复了疆土,可东北方的疆土却是失去了大半。
于是,他的父皇准备带着子民往西南方向迁都,以此避难。
慕寒接到了父皇的信笺,在七日内把失地收复回来,并且把疆土外扩三个城池,让百姓安居。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迁都已经在准备了,一刻都不能耽误。
在第七天,准备迁都的时候,两封信快马加鞭送了回来。
第一封信写着:儿臣幸不辱命没有辜负父皇的期望,望父皇遵守承诺,不要把衫衣送走。
第二封信是给衫衣的,上面写着很长的一段话:小丫头,哥哥要离开了,别哭,哥哥希望看到你的笑容,我的好妹妹笑起来特别甜,有朝一日,你若能去往西郡,别忘了去墓岭看看哥哥,哥哥就睡在那里,我要去战场了,没时间了,小丫头,以后哥哥都不能和你比赛了,上次输掉的糖果,哥哥不能给你补上了,你可别怨哥哥啊……乖妹妹,哥哥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一个人坚强,好好的生活啊。
……
衫衣苍凉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我那时候不学无术,大字不识几个,但是他给我的那封信,我居然看得懂,还记了那么久……”
木美婷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哥哥离开我的那一年,你知道他多大吗?”
木美婷的声音也抑郁了很多:“多大?”
衫衣失了神一般的呢喃说:“也就……比你大一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