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煜带着我出宫门的时候,被御前公公拦住了去路。
“姑娘受凉了,贵妃性子是小孩子心性,姑娘别见怪。”
他手上举着一件嫩绿色的衣裳,上面绣着些精美的图案。
“这是皇上专门让奴家从尚衣局拿来的上好布料,还请姑娘收下。”
我朝他谢了理,随后上了马车。
凌煜紧蹙着眉头,似乎在等我开口解释。
我不说话,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衣物出神。
从我在乱葬岗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周小姐出息了,把手都伸在御前去了。”凌煜扯着嗓子开口,带着点冷漠的疏离。
“将军要打要罚,民女必不会说一个不字。”
早从他冷冷置身事外的眼神看出来了,他不想趟皇宫里的浑水,但是我偏偏把他拉了进来。
凌煜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一路上我们再也没有交谈。
到府下马车的时候,凌煜在马车闷坐了几秒,我抬头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
“当真要把自己搭进去吗?”
“这不就是将军把我捡回来的目的吗?”
让我进宫,监视方家兄妹的一举一动。
京中早就有了当今圣上酒池肉林,昏庸无能,天下迟早是方家的传闻。
从我请求凌煜带我进宫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了至始至终只能是他的棋子。
今夜的房间点了熏香,迷蒙间我梦到了整个周府的人。
府中还未及笄的福儿在新修的秋千上荡来荡去,我娘在窗边唱她新作的小曲,我爹又一脸烦闷的从府外回来,看来又是吃了闭门羹。
周家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仿佛他们都还在我身边一样。
兴许是梦境太过于美好,我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一推门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皇宫里的奴才。
他是跟在方怜心身边的人,看起来尖嘴猴腮的。
“姑娘终于醒了。”
府中的侍卫过来解释:“将军出门之前特地来嘱咐过,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姑娘休息,所以公公来的时候我就让他在门外等着了。”
我笑着赔不是,也只有凌煜敢这样明目张胆和皇帝面前的红人对着来了。
不过方怜心太心急,什么都没准备好,就急切拉我开战。
还在离甘泉宫好园丁的地方,就听到那边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伴随着方怜心带着哑意的怒吼:“一群废物!召个将死之人都要这么久!”
“哐啷。”
又是瓷器砸在地上清脆的破碎声。
领我进宫的奴才狠狠剜我一眼,哆哆嗦嗦带着我进去。
“娘娘,人带来了……”
方怜心毫不留情的把那个插花的花瓶砸在那个奴才的的头上:“你是舔着石板过去的吗!废物!”
末了她对上我波澜不惊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
“滚出去。”
在房内的所有人把房间打扫干净后,快速逃离了这里,只剩下我和方怜心。
“听说皇上昨天给了你一套衣裙?”
“就是我身上穿的这件。”出门之前,我特地穿上了这件淡雅中透着华贵的衣衫。
方怜心的脸很快涨红了一大圈,脖子也粗大起来,呼气粗重没有节奏。
我娘之前同我说过,这是疯病。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刺激源就能让其失去理智。
“娘娘,马上到用午膳的时间了。”一个婢女进来,递给她一颗黄色的药丸。
方怜心吃下之后起伏不定的胸口慢慢恢复平静。
“爱妃在作甚,隔老远就听见爱妃这里的动静。”
皇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方怜心推开我起身去迎。
两人你侬我侬的进屋。
皇帝抬头看到我,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光,就像是在漫山遍野的百合中发现了一朵玫瑰。
他漫不经心敷衍着方怜心的软语。
“这菜才真是合朕的胃口。”
看着我在原地傻站着,皇帝主动朝我招手:“过来一起吃啊。”
我忽略方怜心带着警告的眼神,在下座坐了下来。
方怜心没有间断的往皇帝的碗中夹着菜,皇帝心不在焉吃着。
终于他看着碗中堆积成山的山珍海味,放下了筷子:“你和凌将军是怎么认识的?他十几年了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眷。”
“回皇上,奴婢是凌将军从戏班子捡来的,当时我和戏班子领头走散,在山林中走了两天才遇到凌将军。
皇帝语气中是止不住的欢喜:“这么说来你还会唱戏?”
“回皇上,奴婢偷偷跟着班子头学了点。”
我娘是整个京城最会唱曲的女子,我爹就是这样被我娘吸引的。
她常常向我提起,说要为我爹唱一辈子的小曲。
他们有次闹别扭,我爹带着我去京城最大的梨园学了两天唱曲,唱给我娘听得时候她眼泪都听出来了。
“唱来听听。”皇帝的话让我回过神来。
方怜心在旁边挽上了皇帝的胳膊:“皇上,你知道臣妾不喜欢这些刺耳的东西的。”
“那也好,周姑娘,你随着我去昭阳殿唱。”
方怜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伸出细嫩纤细的指尖想要拉住皇帝。
只不过皇帝没给她机会,带着我径直出了甘泉宫。
连寻常人家的百姓都会喜新厌旧,更何况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帝王。
方怜心就像是皇帝养在后宫的有着斑斓羽毛的金丝雀,只会叽叽喳喳。
走在我面前之人,恐怕是已经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