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前经常来这里喝酒?”李湛问。
我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赶紧拉着李湛跑到后院去,院子里的那棵树上的桃花早就已经谢了,现在已经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碧绿的树叶,树丛中还隐约能看见几个小小的桃子。
这棵树居然还会结果!
李湛被我拉得跌跌撞撞,只是我在后院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苏烨。问了小厮才知道苏烨又出远门了,得许多日子以后才会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失望。苏烨多少也算得上是我的知己,若是他不在,饮酒也少了三分意思。
“既然他不在,那就算了吧。”李湛笑着安慰我,我憋了嘴巴,笑不出来,让小厮给我们上了一壶酒,和李湛坐下来饮酒,就在苏烨的院子内。
夏日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树影下李湛端着酒杯,只是浅浅地喝了一口,我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的清香在口腔中泛开,我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没能带你认识一下我的这位朋友。”
“日后总是还有机会的,对吗?”李湛道。
我趴在桌上,又喝了几口酒。
“沈公子,你怎么来了?可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才发觉来人竟然是阿娇。
阿娇并非是中原女子,长相上自然也与中原女子不同,蓝色的眼珠子转得很灵活,扑闪的长睫毛十分灵动,而且阿娇擅长歌舞,往日来这快活林饮酒,向来都有阿娇陪伴在侧,她与苏烨又关系暧昧,我们这些来饮酒的客人都将阿娇当成是老板娘。
这倒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比如现在,苏烨外出之后的时间,快活林还会卖酒,这期间都是由阿娇来负责的,称呼她为老板娘倒也不为过。
“来饮酒,只可惜了,来的不是时候,苏烨不在。”我遗憾地摇了摇头。
阿娇人如其名,身姿曼妙,腰肢软得跟蛇一样,比赏荷宴上那名站在荷叶上舞蹈的姑娘还要勾人几分。她端着酒杯坐下来,紧挨着我,雪白的手臂伸过来,递过来一杯芳香四溢的酒,道:“他不过出去几日,不似往常离开那么久,说不定今日就能回来啦。”
阿娇望着我,媚眼如丝,我身为女儿身都觉得心跳加速。
我点了点头,耸了耸肩,道:“但愿如此吧。”
若是放在往日,我定然不会为了没见到李湛这种小事而觉得失落或者遗憾,因为今日没有见到,明日再来便是。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李湛也不可能每日都陪着我出宫来胡闹。
阿娇见我兴致不高,站起身来,提议要给我们跳一支舞。那自然是再好不过,阿娇热情,也不需要多加准备,站起身从发间抽出两根簪子,在桌上有节拍地敲击起来,那节奏极为欢快,随着乐声她也开始舞动。
今日我穿的是男装,发簪若是抽出来,怕是要被人识破了身份,我看了一眼李湛手中握着的那两根筷子,悄悄地动了歪心思。
李湛竟然也不扭捏,拿起两根筷子便随着阿娇的节拍开始敲打面前的碗碟。阿娇便解放出双手,以更加热烈的舞姿来火热这气氛。
我对异域的歌曲有几分了解,合着李湛的节拍我轻轻唱起来,阿娇跳得欢快,动作大开大合,连店外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没多久,店里甚至多了几位客人,生意都好了不少。
我笑着道:“苏烨到底是从哪里找了那么好的一位老板娘,看看,有了你,这生意都好了不少!”
阿娇笑道:“怎么样?不错吧?”
“妙极了!”我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
李湛也被感染,喝了不少酒,我叽叽喳喳,借着酒劲喝了不少酒下肚,没多久便面色酡红,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迷迷糊糊的,几乎要坐不稳。
“皇……公子!”张公公忽然跑进来,凑到李湛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李湛忽然就变了脸色,一看我便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果不其然,李湛立马便说要回宫去了。
“我不走,再让我玩一会儿吧。”我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身子,眼神迷离地看着李湛。
李湛来拉我,我便死死地用手扒拉着桌子,死活不肯撒手:“就让我再待一会而吧!”
闹到最后,李湛也拿我没办法,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地离去。阿娇陪我喝了几杯酒以后,店内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她也忙得不可开交,渐渐地也顾不上我了。
我趴在桌上,浅浅地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我所坐的这张桌子上已经坐了几个男人。
见我醒来,他们立马朝我敬酒,道:“小兄弟,店里没空位了,可小兄弟你一直睡觉,所以我们便擅自主张坐下了。”
说话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哥,穿着一身洗得都有些发白的长衫。
我说了声没事,却听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大哥打趣道:“你还废什么话,又不是娘们,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啊,这不太好吧。”那年轻人看起来极为不安,非常局促不堪,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其实和其他几个人的关系并不太好,几个人前来饮酒,好似只有他一人并没有喝很多。
我因为好奇,便多看了他几眼,可谁知他竟然连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
“我说你,脸红个什么劲儿,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紧挨着那男子身边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哥豪迈地抬起手,一把将男子给揽了过去。那青年男子瘦弱成那个样子,自然是毫无招架之力,猛地朝着那大哥身上一歪,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我的睡意瞬间就消失了,我朝虽然并不喜龙阳之好,但断袖之人也并非没有。我倒也没有觉得多么惊讶,只是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哥,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被强迫的嘛!
“大哥,这样不好!”那青年男子拼命挣扎,可是他又怎么会是那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的对手,只能被迫被那人欺负了去,他的脸红得仿佛能滴水一样,死死地将头压得极低。我也觉得尴尬,只好低头又喝了几口酒。
他们是三人一块儿来的,另外一人问我:“这位公子贵姓啊?”
“姓沈。”我笑着道。
“沈……”那男人重复了一遍,说道:“丞相一家便是姓沈吧?”
“那可不?”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大咧咧地说道:“那老东西可不是什么好鸟,我听说最近他又憋着坏呢!”
我眼睁睁看着话题跑到了自家老爹的身上,却又无可奈何,心里还默默念叨着可千万别被人给认出来了才好,否则,光是光是这快活林的客人,就足够用唾沫星子把我给淹死了。
“憋坏?憋什么坏啊?”路人甲问道。
那男人用手指摸了摸那清俊男子的下巴,才说道:“那可不?我可听说最近边疆不太平,这其中定然和那沈相脱不了干系。”
“这事儿能和沈相有关系吗?”我听着他们已经已经越说越扯,赶紧打断了他们。
没想到就因着这个险些惹了众怒,那大哥凶巴巴地大声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个什么呢!”
说着说着,他又站了起来,唾沫星子直飞:“这沈相就是一只老狐狸,和那太后指不定是憋着什么坏呢!”
“不会吧?”路人乙插嘴道。
“对啊对啊,我听闻最近陛下和丞相的关系都缓和了不少,丞相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陛下作对呢?”我说道。
我心说你们几个能不能不要瞎议论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和我爹扯上关系。我爹虽然坏事做尽,但总不至于卖国。
爹爹其实为官还算正派,虽收了不少贿赂,但违背良心之事,我爹可从未做过。打小也是别人欺负我,绝没有我欺负旁人家的小孩。
其实我没年幼时,甚至很疑惑为何会有人说我爹是佞臣,要不是后来意外得知了我爹在朝堂之上是如何为难陛下的,我才信了这个说法。
“你这个小子啊,到底懂不懂啊!这沈相不是才刚把自己的女儿嫁进皇宫当了贵妃嘛!这陛下也算得上是沈相的女婿,朝堂之上总不好还让女婿难堪吧。”
这都是什么歪理。我见与他们讲不通道理,干脆低下头默默喝自己的酒。
“不过嘛,不管是这沈相也好,陛下也好,咱们老百姓的日子总得过下去嘛!你说是吧,俊俊?”那五大三粗的男人说着,还暗地里用手肘拐了拐坐在身边的路人甲。
路人甲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两个人竟然齐齐抬头,朝我看了过来,我心中一凉,心说不会吧,难不成他们竟然……
“小兄弟,我说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竟然还有几分像姑娘呢!”
那笑容和语气越发直白,我心生恶寒,转过身去不愿搭理他们,可谁知道他们却还是不依不饶,非要我与说些不搭边的事情。
酒庐之中,三杯酒下肚,我渐渐觉得自己头有一点晕,把酒杯往桌子上面一放,朝同桌的几人抱拳,江湖气十足底道了句:“各位,我身体不适就先走了。”
“啊呀,行之,你怎么就要走了?”老板娘快步走过来,她是来自西域的女子,媚骨天成,穿着一件漏肩长裙,凹凸有致的身材令人遐想,所有的视线都炽热的落到她的身上,仿佛要穿破她的衣服,窥探里面的春光一样。
“这……酒还没有喝多少呢,既然……那好吧,行之兄一个人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众人纷纷觉得扫兴,其中一个男人看着她不舍,惋惜的说道。
另外的男人推开身边的美女:“这就走了啊,沈兄长得如此细皮嫩肉,当真是危险,要不我们送送你吧。”
“不用,我可以。”我冷淡回应,心说这几个人什么货色老娘心里难带还没数吗?于是转身便走了出去,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愿意多呆。
真是可惜了,本来今日人就不多,走了真扫兴,谁叫我来头很大,背后有大佬罩着,不是他们尔等敢得罪的。
一个又胖又猥琐远远见我一走,蹭的一下站起来,追了出去。
走到门口,感觉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面,用着调戏的语气:“小白脸,这么快就走了,陪爷喝呀。”
我停下脚步,回头浑身打量了他一下,见他大腹便便,油光满面,一双眯眯眼,像是为他量身打造。
“啧啧,就你?”我啧啧咋舌,就这模样还想肖想我?
“别不识好歹,被爷看中,是你的福气!”猥琐男感觉自己被轻蔑了,火气往上冒,真是不识抬举的贱女人!
“哦?是吗?”我嘲讽一笑,似乎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
猥琐男人恼胸成怒,或许还从来没有小子敢这么和他说话,他狠历指着我的鼻子:“敢这么和老子说话,你他妈是第一个,只要你陪爷一晚上,爷送你你想要的一切。”
“不用了,我给你钱,你马上给我离开这个世界。”我冷笑,有钱?能有我有钱?
“我看你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白脸,还看不起我,告诉你,只有你陪我一晚,就送你一车黄金咋样?”
男人一脸得意,好像我会为了自己屈服一样。
我走到他的马车面前轻轻一靠,用着轻蔑的语气:“哦?就这?你的马车跟我的马车一比,太垃圾了,对我来说就跟废铜烂铁一样。”
今日我可以用的宫中的车马,自然是寻常人家比不起的。
猥琐男脸瞬间更黑了,手紧紧攥在一起,咬牙切齿像是要把我给锤一顿:“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睡一个小白脸吗?老子今天非要睡你不可!”
“滚。”我吐出冰冷的几个字,冰冷的话语中有着说不出的轻蔑。
果然他还是没有认清现实啊,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猥琐男举起自己的狗爪子,瞄准我的胸,就要去撕扯我的衣服。
“找死?”一个冷清的声音传来,一个男人冷冷把他踹了出去,趾高气昂的踩着他的手,面若寒冰。
男人长相英俊无比,可是冷得如同地狱里面的死神,漆黑的眸子足以杀死人。
猥琐男惊恐的看着他,身体剧烈抖动,又连忙朝后面缩退。
“靖王爷!不是您想的那样……”男人仿佛终于找到自己的舌头。
“给你一个机会,道歉。”男人眉毛轻挑,眼神凌冽。
男人赶跪好,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还闪着自己的耳光:“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求二位放过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刚才跟个大爷一样,怎么现在就跟一个孙子一样,我扬眉嗤笑:“滚吧,别让我看见你。”
我也懒得和一个怂货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