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此说来，长公主不仅是李湛的姑姑，也是靖王的姑姑。若是我不慎被他们瞧见，肯定会露出马脚来，我只好将自己尽可能地藏起来，隐隐约约地能瞧见对面的小船上，李湛和总管太监立在船头，方才说话的男子并未露面。
“姑姑，你将我给陛下准备的酒都给喝了，是不是也该消消气了？”
感情我方才畅饮的，竟然是陛下和靖王殿下要喝的酒，也就是说，这条小船本身也就是给李湛与靖王准备的……
“若姑姑不嫌弃，便与我们一道泛舟赏月吧。”船舱里靖王再度开口。
尚在春末，夏日未至，荷塘中只见荷叶，不见荷花。但远处有幽香传来，想必是御花园的花开得灿烂。我缩在船舱内，翠枝替我划着船桨，靖王爷自告奋勇说要给姑姑吹奏一曲。他的笛声悠扬，伴着月色，确实雅致。
我只瞧得见他的背影，清瘦昕长，青色长袍不沾一尘，确实像极了我记忆中的某个人，只是我怕李湛瞧见躲在船上的人是我，所以不敢多看。
三个人都不说话，一路只闻笛声与船桨破开水花之声。
湖水是活水，缓缓流淌，不知流向何方。
我怕再这样下去迟早要露馅，赶紧让翠枝替我道别，划船离开，可心越急，这小船便越发不听使唤，折腾了好一会儿我们才上岸。
脚一碰到陆地，我便赶紧拎着裙摆，随着翠枝往寝宫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有些诸事不宜，回寝宫的路上，祸端又起。
“喂，你们两个！”一个老嬷嬷突然叫住我们。
那声音粗犷而严厉，我和翠枝不敢停下来，只得赶紧硬着头皮往前跑，结果这老嬷嬷竟然拔腿奋起直追，她本就体态臃肿，皮球似的追上来，木桶似地堵在我们前面，这下可把我们的去路给挡得严严实实的，几个侍卫也围了上来。
我和翠枝被迫停了下来。
“我说你们这两个小丫头，跑那么快干什么？是不是你们偷了太后宫中的东西？”老嬷嬷大声骂道。
她的大嗓门就跟她的体型一般骇人，骂起人来也颇有几分地动山摇的气势。
我本寻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脚下快一些没多大一会儿就能回到我住的长乐宫了，可这老嬷嬷可倒好，愣是像拎小鸡仔一样将我和翠枝拎到了一边。
我忙尴尬地笑道：“嬷嬷叫我们何事？”
“太后娘娘的宫里丢了贵重的东西，我正带着侍卫抓小偷呢，你说你们这个时候鬼鬼祟祟地，宵禁以后还在宫中跑，你们莫不是就是那小偷罢？”胖嬷嬷生气极了，唾沫星子直飞。
我忙说道：“嬷嬷莫不是误会了，我们俩都是长乐宫的宫女，是贵妃娘娘让我们出来给她办事，方才我们正要回去呢。”
“你这小丫头别给我耍这种小聪明，你们俩，都给我跟上来。”嬷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竟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我一看局势不妙，忙问道：“嬷嬷，您这是要干什么？”
“哼，这还用说，自然是将你们送回长乐宫，我倒是要亲自问问贵妃娘娘，好看看你们这两个小妮子有没有说谎话来骗我！你们若是扯谎，我定上报太后！将你们送至辛者库！ ”
这瘪犊子玩意儿！贵妃娘娘就是我，我就是贵妃娘娘，她却非要见贵妃娘娘才肯放了我们，那一会儿等到了长乐宫，我又不会分身之术，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贵妃娘娘乔装打扮出去玩还被侍卫以小偷之名给逮住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我这张老脸……啊不，嫩脸，还要不要了？
可眼下也没有机会逃跑，五个侍卫一个个都拉长了马脸，神情严肃，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我沮丧地垂着头跟着老嬷嬷走，此时心里才无比赞同入宫之前奶娘同我说的，宫里的人都不好相与这句话。
一行人转眼已至长乐宫门前，好在翠枝机灵，先说要进去通知贵妃娘娘，然后便一溜烟跑了一个没影儿。我被老嬷嬷抓住了手腕，她攥得极紧，我挣脱不得，只得和她待在长乐宫的门前。
“贵妃娘娘驾到。”
是我宫中的太监小桂子，小桂子声音尖细，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可我疑惑的是，本娘娘明明好端端地站在这个地方呢，他们是去何处又给我找了一个贵妃娘娘出来？
“参见贵妃娘娘。”嬷嬷和一众侍卫都跪了下来，我还在纠结要不要“我跪我自己”，老嬷嬷伸手便硬生生将我拉着跪下了去。
妈的，跪猛了，膝盖生疼。
嬷嬷将头压得极低，而所谓的“贵妃娘娘”就在门内，站在厚重的帘子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娘娘没发话，我等自然不能起身。
小桂子凑过去和那位娘娘耳语几句，又转身出来，高声问道：“娘娘要我问你们，你们争吵不休，所为何事？”
“宫里的规矩，一更敲响暮钟后，宫中不可在随意通行。正巧今夜太后宫中失窃，我正与侍卫追查盗贼踪迹，却偶然碰到两位宫女慌慌张张，她们却说是长乐宫的宫女，是娘娘您请她们出去办事，敢问娘娘是否确有此事？”老嬷嬷埋着头说道。
那位“贵妃娘娘”还是不说话，小桂子咳嗽一声，道：“娘娘身子不舒服，便派两个宫女去请太医过来诊治，嬷嬷您怕是误会了。”
老嬷嬷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我则以理直气壮的表情回过去。
“那当是弄比冒犯了，贵妃娘娘，您好好休养，奴婢告辞。”老嬷嬷这才起身，转身而去。
嬷嬷和侍卫们前脚刚出门，我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膝盖“哎呦哎呦”直叫唤。本来请太医过来诊治只是一个解围的谎话，但如今是真的不得不去请太医来一趟了。
小桂子忙跑过来扶我，那“贵妃娘娘”也掀开帘子正要跑过来，却听闻远远地一声“皇上驾到”。
今儿究竟是什么好日子，长乐宫中竟然如此热闹。一众人刚走，李湛居然又来了。可李湛不是正和靖王殿下泛舟饮酒下棋吗？怎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宫女服饰，忙慌乱地起身，膝盖疼得我双眼含泪，还没来得及起身，李湛便掀开帘子进来了。
“陛下……”翠枝和小桂子诚惶诚恐先行跪下，李湛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落在我身上的这身粉色宫装上。
“方才那小舟上的人是你？”
我摇了摇头。
他便又上前几步，问道：“那你为何穿着宫女的衣服？”
“我……想看看宫女们的衣服布料怎么样。”我腆着一张脸继续扯谎。
李湛似笑非笑：“那你觉得这衣裳怎么样？”
“还行。”我尴尬地笑着，“不如我的衣裳舒服。”
“你们都退下。”李湛忽然说道。
李湛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扯谎骗他。其实李湛待我不错，即便我偷溜出去玩，他也未必就会生我的气。
可眼下，再改口已经是来不及。
“啊！“我惊呼一声，身体已经离地，我只得紧紧地抱住李湛的脖子以防自己摔下去。
他抱着我大步走至床边，放下我以后立刻开始脱衣服。我有些害怕，抬眼看了一下李湛的神情，被吓了一个哆嗦。
他粗鲁地亲吻着我，我内心其实是抗拒的，可我终究只是他的妃子，他才是陛下，是这天下的王，我没有说不的权力。
我吃痛，闷哼出声，他还是不停，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这不是平日里我熟悉的李湛，他的陌生令我感到害怕，痛苦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哭了。“他说。
可肯定的语气没有包含任何的怜惜，他只是在陈述这个事实，并不是真的在意我的感受。
剧烈的疼痛终于因为他的停止而缓解了不少，我不住地抽噎着，捂着眼睛不去看他。
“鹿溪，你不要对我说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是我不就是偷溜出去玩了一圈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我爹，也只会说我几句，断然不会罚我。
我无力地躺在榻上，衣裳全是散开的，从头到脚都被他看了个精光。他忽然伸手触碰我的脸颊，用指腹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他的手心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硬硬的，摩擦得我的脸都有些疼。我一歪头，避开了他的手。
李湛见状，起身离开了床榻。
我茫然无措地看着他的背影，可他当真开始整理衣服。
我想开口问他要去哪里，但因为刚才的哭泣，嗓音嘶哑，问出口那声音竟然非常难听：“陛下要去哪里？”
“我还有事，你休息吧。”他抬腿就要走，我想伸手抓住他的衣摆，可还没抓到，他就已经出门去了。
当夜，翠枝被带走了。
听闻宫中还杖毙了一个宫女，她大胆去窃听陛下与靖王殿下的谈话被抓住，后被证实是柔然细作。我的心七上八下的，隐隐觉得李湛今夜不寻常的举动就是因为此事。
他难道怀疑我与柔然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