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明月照君席,白露沾我衣
三森SAMA2020-12-16 15:153,001

  一夜无眠,小桂子就在殿外陪着我。

  我不知道李湛会不会杀了翠枝,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什么柔然细作定然是与我和翠枝无关的,可李湛的态度却让我无端地觉得害怕。

  一夜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我不知道这究竟应该算作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天边渐渐翻起了鱼肚白,翠枝还是没有回来。我攥紧了拳头,决定去找李湛。

  天气不太好,一路上冷风萧瑟,我没有乘轿辇,小桂子跟着我一路步行而来。还没走几步,我就开始瑟瑟发抖。

  “娘娘,要不您先回去歇着,我去请陛下去。”小桂子提议。

  我摇了摇头,要不回翠枝,我必然不会回去。

   清心殿的门外,我长跪不起。翠枝不在,我也不愿让旁人为我梳妆,自己给自己捣鼓了一个发型,看镜子里的模样还算是不错,只是放在这深宫里,便是于理不合。可我的翠枝命都快要保不住了,我还哪有心思管我的发型合不合礼数?

  小桂子也陪我一起跪了下来,路过的公公们都向我行礼,我给他们抛过去一些银子,拜托他们帮我通知陛下一声,可他们都不敢接,匆匆地离开了。

  我有些沮丧,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落到连用钱砸人都没有人理我的境地,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青石地板透着寒气,我早就已经冷透了,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小桂子也是这样,脸都青了。

  “小桂子,你起来。”我说。

  小桂子看着瘦瘦小小,可却执拗得很:“娘娘都跪着,我这个奴才哪里有站着的道理。”

  他这说话的语气竟然像极了翠枝,翠枝也经常这样说话,总是时时刻刻都记着尊卑礼仪。要仔细说起来的话,翠枝其实不叫翠枝,她是有名字的,叫风眠,父亲应当是姓陈。

  遇见翠枝的那日,她正在路边跪着卖身葬父。只在人群中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这是个苦命的姑娘。

  明明是和我相仿的年纪,眼里也有着不符合少女身份的坚韧,我钱多,也不在乎这二两银子,便替她安葬了她的父亲。她紧紧地跟着我,可相府已经不缺下人了,她当时就给我跪下了,刚才卖身葬父都没有哭的倔强姑娘,却在我的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到底是个心软的人,也就同意了,当时我才刚从猛虎山回来,脑子里丢了一段记忆,年幼时念的书也忘得差不多了,属实没什么文化,才给她取了一个翠枝的名字。

  风眠,翠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翠枝是个狠人。

  刘太傅教我念书的时候,她也跟着我念书写字,还常常帮我写我不想写的抄写;我学乐器的时候,她也跟着学;此外,我偷懒睡觉的时候,她还自己习武。翠枝一向比我厉害,我爹也很高兴有这么个聪颖的姑娘跟在我身边,她那么厉害,我就理所应当地偷懒,反正不管出了什么事,翠枝都会护着我。

  细数这些年,翠枝替我挨了我爹不少骂,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护在我身前,而如今她深陷危机,我岂有放任她不管的道理?

  我跪在殿外许久,李湛的宫殿时不时地有人进出,可都没有人搭理我。佞臣之女,还有与柔然勾结之嫌,他们必然是躲得远远的。可我刚封妃的时候,宫里可不是这样的,好些人都往我宫里送礼,一副想要与我攀关系的模样。

  我是在猛虎山上长大的野丫头,在我们山里,从来不讲这些弯弯绕绕的。见他们如此,心里便觉得人情世故之类真是无聊透了。

  “娘娘,您要不先回宫去,陛下还有政事要忙,一时半会儿可能抽不出身来。”总管太监张公公过来劝我,脸上的表情倒是真的心疼,我咬了咬嘴唇,问道:“陛下他在做什么?”

  “柔然细作一事还未查清,南方又遇水患,现在陛下已是焦头烂额。”张公公回我。

  我攥紧了拳头,眼睛干涩,膝盖早就已经失去了知觉,可我怎么能走?我的翠枝还下落不明,旁人眼里她只是个下人,是婢女,可在我心里,她却十分重要。

  “张公公,请你帮帮我。”我胡乱地从宽袖里拿出来一个钱袋子,沉甸甸地,塞给了张公公。

  可张公公却不要,将我的手连同钱袋子一起给推了回来:“娘娘,现在这个节骨眼,你得要体谅体谅陛下。”

  “可昨夜是我扮作宫女模样带着翠枝出去玩,还乘了小船,昨夜小船上的人,并非是长公主殿下,而是我与翠枝啊!”我着急忙慌地解释道。

   张公公却神神秘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才压低声音对我说道:“贵妃娘娘,切莫将此事告知别人,您先回去候着,陛下仁慈,必然不会刁难一个无辜的宫女,娘娘您请放宽心吧。”

  说实话,张公公说得这话我是不肯相信的。单凭他说李湛仁慈这一点,我就非常地不同意。

  可张公公神情严肃,并不像是诓我,我心里不禁犹豫起来。

  “小桂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贵妃娘娘回去!”张公公高声唤小桂子过来,我愣是被他们二人从地上给架了起来,轿辇早就已经备在一旁,我双腿几近不能行走,小桂子搀着我一步步地挪过去。

  小桂子还是小孩子心性,看我这副模样,早就已经红了眼眶,怯懦地说道:“娘娘又何必为了我们这些下人做到这种地步?”

  “好了,难道你就不担心翠枝吗?”

  小桂子当真年纪小,被我这么一问,眼眶更红了。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年纪尚小,五官都还没有长开,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少年郎的稚气,心里想的是什么,全部都在脸上表现出来,不带一分一毫的掩饰。

  在长乐宫众多的宫人中,除了翠枝外,我最喜欢的便是小桂子。

  回了宫我还是放心不下,可翠枝究竟被带到了哪里去,满后宫我都派人去打听了,愣是没有半点消息。最后还是与我爹有些渊源的御林军首领萧烔告诉我,翠枝是被带到了大理寺去了。

  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传说人进了那里,有罪没罪都得先脱三层皮。

  晚膳我就随便用了一些,心中郁结,根本就吃不下。吃完了我就坐在软榻上发呆,天色暗下来以后,我也没让人点蜡烛,房梁上悬了我嫁妆里的两大颗月明珠,淡淡的凉白色泼洒在宫殿内。

  往日在家里,翠枝最稀罕的便是这两颗月明珠,本身我爹是不给的,还是我求着他才将这两块大石头一样的月明珠带了过来。

  “呦,爱妃宫中好生奢靡,竟用月明珠照明。”

  这个讨厌的声音属于李湛。

  我见他来,心里还颇为惊讶,招了招手,本打算让宫人来将房内的蜡烛都给点上,可李湛却摆摆手,道:“不必了,这样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这么晚了李湛还过来,约莫是要在我的宫里留宿,可我惦记翠枝,竟忘了要替他更衣。

  “脱靴。”

  一个宫娥忙上前去,跪下身,将手伸向李湛的靴子,可李湛却挑了挑眉,看向站在一旁的我:“让你主子来。”

  这还是人生头一遭有人指使我替他脱靴。我咬了咬牙,默默在心里问候了李湛的祖宗十八代,才微笑着上前,没有半分骄傲,学着宫娥的样子跪了下来。

  我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李湛却明显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我跪在地上,抬头仰望着他,月明珠的光线实在是太暗,我只能看到他那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如同暗夜中的星子,扑闪扑闪的。

  “你这是在怪我?”李湛忽然问道。我抬起头来望着他,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朝我的膝盖努了努嘴。

  膝盖早就是一片淤青,刚包扎好。

  “明明是你要我来给你脱靴子的。”我回答。

  李湛叹了口气,弯下腰,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沾有一些朱砂,看样子张公公没有骗我,李湛今日当真是在处理政事。我没伸出手去,自己撑着地面爬了起来,站直了还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尘。

  李湛见状,白了我一眼,将那只好看的手收了回去。我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然后主动说起正事:“你什么时候才能把翠枝给放了?”

  “你就用这种语气来跟我说话?”李湛挑眉。

  我咳嗽一声,又换了种说法:“陛下,昨夜乔装出行,还打着长公主的幌子确实是我不对,可翠枝就是跟着我去的,要说她有罪的话,那我也是主谋,她顶多是个从犯。”

  “我昨晚就知道了。”李湛道。

  我暗自在心里想,李湛还真是死要面子,昨晚他要是认出了我,就不会一口一个“姑姑”地叫我了。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位,我挤出一个笑容,夸赞道:“陛下真是英明神武呢,针不戳针不戳。”

继续阅读:第十章 自得君王宠爱时,敢言春色上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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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想当宠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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