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菀儿的“田园系列”大卖,一高兴,便决定大摆宴席,大快朵颐。可是当她看到对面坐着的周波时,顿时不淡定了。
“你怎么把他也叫来了?”宋菀儿用自以为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跟冉素咬着耳朵。
不过周波倒也不在意,照样吃得欢快:“等下你买单。”
“为什么?”
“人是你叫来的!”有些人当真是理直气壮。不过真不是她特意叫的,刚好她们在打电话的时候被他听见了,然后他说自己恰好没事,能不能一起。
那她还能拒绝不成?
周波也不理会她们的悄悄话,权当充耳不闻,反正他的脸皮在她这都儿已经没有了。
冉素突然有些可怜周波,傻乎乎的,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宋菀儿?
而这一顿饭也因为周波的加入显得有些不尴不尬的,宋菀儿更是故意不跟他讲话,倒更像是在刻意冷落他,而冉素夹在中间更为憋屈。
一顿饭好不容易散伙,最后还是周波买的单。可有些人偏生矫情,还必须把钱还给他。再后来,周波说送她们回去也被狠狠拒绝了。
冉素让周波先回去,她帮他去探探口风。结果,不问还好,一问才知道,原来周波还没怎么着就直接表白了。
宋菀儿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结果来这么一招,她想到的只有往后退。
“你当真对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宋菀儿哐当哐当地摇头,冉素哭笑不得:“当真这么不喜欢?还是说他有哪方面让你讨厌?”
正所谓一针见血:“你不觉得他很傻吗?跟个傻子一样。”
冉素直接笑出声来,自己就是个小傻子,竟然还嫌弃别人傻。
宋菀儿是觉得周波真的傻,傻不楞登的,一点都不知道追女生,也完全不懂女生的想法:“你知道他给我送的最多的是什么吗?居然是外卖!而且还是我不喜欢吃的。还有,你知道他表白怎么说的吗?他一上来就把户口本、银行卡给带过来了,说是要全部给我!我……真是气死我了。”
冉素福至心灵地就想到了那样的场面,竟然还蛮有画面感的:“你不是喜欢吃外卖吗?而且他把全部身家给你不是挺好吗?你还不满足?”
真是无法想象,恋爱中的周波竟然是这样的,差距简直不要太大。
“换成是你,你能接受?一上来就这么猛。真是,就跟个傻子一样,我现在看到他就觉得尴尬。以后吃饭啥的,你再叫上他,别怪我跟你绝交。”看来有人是真的生气了。
瞧着她这又是抱怨又是生气的模样,她怎么觉得有戏?
“我怎么觉着你是在嫌弃他的表达方式?”
“拜托,我是在嫌弃他这个人好吧。”
好好好,不能说了,估计再说下去就要奓毛了。冉素识时务地立马转换话题:“对了,你不是一直说想让许岩廷请吃饭吗?就明天怎样?他明天有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地点随你定。”
“真的随我定?那我要吃五星级的。”宋菀儿典型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随便一个话题就能转移她所有的注意力。
“六星级的都行。”
只是他们没想到,吃个饭竟然都能遇到熟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宋菀儿选的酒店太过高级,正当他们准备吃饭的时候霍米竟然过来了。
“廷哥哥,你来这儿吃饭怎么不跟我说呀。那个,经理,等下这桌免单。”霍米吩咐完后又朝冉素问了句,“不介意我一起吧?”
“霍小姐都帮我们免单,怎么会介意呢?”其实冉素对霍米并没有所谓的排斥,倒是觉得这姑娘在面对感情时,还挺真性情的。
许岩廷见霍米还拖着行李箱:“怎么没回家?”
“不想回去。”
许岩廷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此刻能多问候两句,也都是因为往日情意。不过霍米就不一样了,叽叽喳喳的,跟他说着一些在片场的趣事,偶尔也吐槽一下自己受到的委屈,宋菀儿竖起耳朵听得起劲。
冉素倒是不太感兴趣,只是偶尔听到贺又西的名字,仔细听了后才知道,原来这次她们俩一起接了一个双女主的电影。
哦,她好像在贺又西的朋友圈有看到她发过一次剧照。
不过是一顿普通的聚餐而已,因为有了霍米的出现,竟然就被媒体给放肆夸张地报道了,什么新欢旧爱齐聚,其乐融融之类的,也不知道他们的脑洞怎么就那么大。
当真是白的也能被说成黑的。
“是不是觉得委屈了?”许岩廷见她看着报道发呆,还以为她不开心了,“我跟她的故事,你大部分都清楚。如果你真的觉得委屈,就痛骂吧,我当你的垃圾桶。”
冉素抱着他的腰:“你怎么能是垃圾桶呢,你是我的树洞。”
许岩廷回抱她,揉了揉她的脑瓜子:“阿冉,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保证,因为你不喜欢我就不见她之类的,但是,我能保证,自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
“嗯,我知道。”
“那你呢?”
“嗯?”
“你爱过几个?”
这猝不及防的一问,她是不是掉进他挖的坑了?
不过冉素没想过要隐瞒他什么,本来就想着如果哪天时机合适就跟他坦白,这会儿既然问起,索性就说了:“两个,很可惜,你不是我的初恋。其实,我跟盛凯读大学的时候是情侣,两情相悦,以前甚至想过会结婚,只是,自以为的感情最后总是分道扬镳。不过,现在我遇到你啦。”冉素不想否认自己爱过盛凯,毕竟当时的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就算现在已经无瓜葛,但是过去却是抹不掉的。
即使他早就知道了她与盛凯有过去,可是这会儿听她主动说起,他说不上来是何种感受,就算随便换个人都好,可偏偏是盛凯,但是他还是轻柔地说着:“不可惜,你是我的初恋。”稍作停顿后,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只是,我没有什么做别人男朋友的经验,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冉素瞬间耳郭泛红,浑身僵硬。这人怎么总能若无其事地说着这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话呢?不过,她好喜欢。
只是冉素也何其敏锐,许岩廷的细微表情都没能逃过她的眼:“你跟盛凯,或者说跟盛家,”冉素犹豫着到底应该怎么说才比较得体,“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过往?”
许岩廷没想到她能察觉到,只是有些事,他并不打算说。很多时候,一些不必要的事说穿了,只会徒增烦恼,他不愿她承受这些:“商场上你来我往,没什么不好的。”
冉素显然不相信他说的,只是既然他不愿意,那她自然也就不强求:“对了,听说跟科瑞达成合作了?”
许岩廷宠溺地刮了刮她鼻头:“你倒是消息灵通。”
“嗯,今天听周波随意说了一嘴,不过具体的也不太清楚。”她不清楚,周波也不清楚。
“对,已经达成初步合作,但是还没正式签约,之后会走签约流程,会有签约仪式。”
“嗯,是应该这样,总得激起点水花才行,而且也正是做话题的好时候。”冉素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说,你们最后谁才是‘魏’?”
许岩廷迅速跟上她的思维,摇了摇头:“谁也不是,也没有谁是吴、汉,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是市场却不是,市场允许存在的可能太多。只能说,隆欣跟科瑞联手,一旦成功打响市场,就会占据有利位置。”
冉素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市场的包容性太大:“不过,要是你是曹操就好了。”
许岩廷这次没能get到她的点:“嗯?”
“因为我喜欢啊。”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许岩廷竟然还真跟她一本正经地讨论起了三国的人物,还说他最喜欢的是杨修,虽然自负,但是自负的人总是活得开心些。
冉素倒是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曹操是个值得佩服的枭雄,有阴谋,有手段,有野心,也有人情味。
挺好的。
冉素看着许岩廷侃侃而谈,对每个人人物的命运发展都有自己的看法。她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是最放松的,也是最自然的,好像进入了一个他自己筑造的三国世界。
她想,或许他喜欢的不是杨修,只是喜欢他的生活态度,人总是对自己做不到的格外向往。
她突然想起蒋叔在老宅里跟她说的话。
他说,这娘俩啊,隔阂太深了,这一时半会儿修复不好了。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要犯点错,才知道哪样才是对的,因此也总会留下诸多遗憾。姑娘,少爷不容易,心里头苦,你多陪着点,帮他纾解纾解。
许岩廷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感受过母爱。
张曼丽是个工作狂,许岩廷出生后也没能让她放缓脚步。
她与许雷生是同学,两人自由恋爱,后来许雷生开始创业,她充当他的左膀右臂。两人从无到有,也算是受尽屈辱,幸好,后来隆欣也渐渐走上正轨,有了点规模。
隆欣稍稍稳定后,张曼丽就火速完成自己当妈的使命,然后就将孩子丢在家里,请人照顾。直到许岩廷三岁,用人因为老家有事不能继续,而蒋叔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许家。
张曼丽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有时候吃个饭都恨不得三口就吃完,大部分时间是待在公司或者外出谈业务。她讲究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甚至隆欣的员工都认她为老板。
也因此,许岩廷的整个童年几乎都没有母亲的影子。
许雷生反倒恋家一些,一有时间就会陪许岩廷玩,或者带着他去游乐场,做他想做的事。
如果说,别人的童年都充满着父爱、母爱,那他的童年没有母爱,只有父爱。
后来,许岩廷读高一突然性情大转变,变得沉默寡言,情绪低落,还厌食,许雷生想尽了办法才稍微让儿子有所好转。没过多久,许岩廷竟主动提出出国,许雷生虽有不舍,不放心,但是却也抵不过儿子的执拗。再后来,许雷生车祸,许岩廷回国,接下隆欣,带领隆欣走向一条完全陌生的征途。再后来,也不知怎的,张曼丽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冉素从蒋叔口中所听到这些的,不过是些事情的结果,至于其中的起因、经过,他皆不清楚,或许只有当事人知道。
“岩廷,这周末我们回一趟老宅吧。”
许岩廷没料到她突如其来的话题,愣了许久都没有反应。
“我想吃蒋叔做的大酱骨了,真的超级好吃的,我也顺便去学一下。”许是怕他不相信似的,还又强调了一遍,“真的。”
周三,也就是八号,是个好日子,宜合作。隆欣跟科瑞的签约仪式就定在这天,签约仪式上,许岩廷与江念云正式签订合同,并向媒体发表感言。两人都表示,这次的合作将是跨时代的一次合作,将更好地打造“轻IT车联网模式”新能源汽车,且之后将合力推出更加平民化的重质重量的品牌汽车,并当场宣布“隆瑞项目”正式启动。
当天冉素就坐在下面,看着台上的人自信沉稳,口若悬河,以及对未来产品的向往,光是看着就觉得光芒万丈,不自觉地露出姨母般的微笑。
蒋婷依不得不提醒她擦擦口水,都快丢死人了。
冉素问蒋婷依怎么看待这次的合作,蒋婷依表示自己不太懂车,说不了什么深奥的道理,不过台上的两位帅哥她还蛮喜欢的。
冉素笑她怎么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
“阿冉,你说到底看上了许岩廷什么呀?除了长得帅,有点钱,还有什么?温柔体贴没有吧,善解人意也没有吧,就连一张笑脸都没有,你图他什么呀?”对于许岩廷,在蒋婷依眼里,当真是没有可取之处了。
“就图长得帅又有钱啊,人生在世,得及时行乐。”冉素附和着,至于什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之类的,她就暂且偷偷地藏起来独自享受吧。
“肤浅的女人啊。”
“做人啊,开心最重要。”
她们俩在台下叽叽喳喳,那边各路媒体也开始发问,问题都相当犀利,比如:
“对于未来的车联网,有想过要达到哪种程度吗?”
“针对之后的移动车载系统将会做出怎么的改革呢?”
“在电源上依旧是采用‘炫’的吗?还是说会做新的研究?”
“听说之前华盛也找过江总,并表示希望能达成合作,在两者之间为什么选择了隆欣呢?”
……
诸如此类的问题接踵而至,江念云与许岩廷两人默契地选择性回答,媒体问答结束后,这场签约仪式也就算结束了。
盛世涛看着直播问盛凯:“你怎么看?”
“选择本来就是相互的,既然他选择了隆欣,那就证明隆欣有他想要的东西。”盛凯透过屏幕,不仅看到了许岩廷与江念云,还看到了人群中坐着的冉素。她笑得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开心。
她说,让他放下。
可是,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放下。
而现在的她应该是真的幸福吧?
“隆欣这几年的发展确实不错,许岩廷也颇有手段。你也上些心,华盛迟早都是要靠你的。”盛世涛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盛凯的肩膀,这些年,他的精力也早就不如以前了,本来是想着等盛凯能够独当一面,就全部交给他。只是他发现,如果不放手,盛凯就始终不可能独当一面。
或许是时候该让他学着长大了。
会场后面,冉素找到许岩廷,他正与江念云在交流。她也没打断,另寻了地方等他。
许岩廷谈完,一转身就看到了她:“怎么样?”
“挺好的,都挺帅的。”
“那是我帅还是他帅?”
“你这人怎么越来越皮了?”
“那你就说呗。”
“各有千秋,不是同一款式,没有可比性。”
“你竟然把我们当作物品?”
“有什么物品能比你们高贵吗?”
“那应该没有。”
蒋婷依过来的时候恰好瞧见了两人打趣的场面,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她所认识的许岩廷。
之后几人一同驱车前往尘阙,陈南川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在等着他们了。席间喝得开心了点,冉素突然想起门匾上的字,问是谁写的,瞧着有些眼熟。
蒋婷依大呼:“就你家男人写的啊!你什么眼光?还眼熟呢?”
她还真没见过许岩廷写书法。不过,为何她会有种熟悉感呢?便问了句:“你书法谁教的呀?”
“陈景玄老师,怎么了?”许岩廷一说名字,冉素瞬间就明白了。
陈景玄跟老冉算是老熟人了,以前冉素很小的时候,老冉就想过让她跟着陈老学,可她学了几天之后就没有了耐心。当时,陈老还拿一些写得好的作为样品展示,就为了激励她,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沉下心来学。
想来,当初的那些优秀字应该就是许岩廷的佳作了。
许岩廷看着她一脸了然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我也算陈老的学生吧,只是学业太差,半路弃学了。而你,就是陈老的得意学生。”
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注定要遇见的人,兜兜转转,到最后终归是要遇见的。
因为合作达成,作为公司福利,隆欣与科瑞联合组织了一次两日一夜的大型户外聚餐活动,也算是变相的联谊。
许岩廷有意要带冉素一起过去,不过冉素觉得太过招摇了不太好,而且她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熟人,想着还是拒绝了。再者说,就算周波好说话,她也不能总是请假。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冉素竟然收到了贺又西的微信,约她一起出去吃火锅。
冉素与宋菀儿对火锅皆有执念,她两觉得火锅这东西绝对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佳人有约,自然应邀。
店是贺又西选的,看着像是私厨,人不是很多,环境很舒适。等到开吃后发现,味道也超级棒,正宗的重庆九宫格。
“这里的老板是我朋友,重庆人,后来嫁到了这边,就开了个火锅店。一来自己解解馋,也稍微赚点钱。”贺又西,“以后如果你想来,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
难怪味道如此地道正宗:“那估计以后其他火锅我都会看不上了。”
其实很奇怪,冉素跟贺又西在一起并没有多少话题可以聊,顶多就是聊聊电影、话剧之类的,而她也不是很熟悉,在贺又西面前颇有点班门弄斧的感觉,所以很多时候也都是她听说。但是,两个人就算是不说话,光是坐着,就觉得很舒服。
贺又西其实也有同感,两个认识不深、职业全然不相关的人坐在一起,没有那些攀比和钩心斗角,吃吃东西,聊聊天,就觉得很轻松。
她入娱乐圈将近十载,却没有真正交心的朋友,该说她高冷呢,还是说人心太复杂。
有时候人真的很复杂,明明认识了很久,却不像友人,而有些人刚刚认识,却觉得值得交往。
“我以后能经常约你吗?”
“荣幸之至。”
周末,冉素与许岩廷前往老宅。冉素还当真有模有样地跟蒋叔请教起大酱骨的做法,许岩廷去了一趟张曼丽房间,便去了书房。
其实冉素很想去看看张曼丽,却被蒋叔拒绝了,说是张曼丽现在见不得陌生人,一看见就闹,虽然经过这些年的治疗已经有所好转,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能不见的还是不见。
蒋叔每次说起张曼丽就是无限感慨,总觉得当初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唏嘘。
冉素端着做好的大酱骨站在书房外面,仔细听了听里面并没有什么异动,她敲了敲门:“进来。”
冉素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双手插袋,站于落地窗前的许岩廷。他的背影透着孤寂,冉素只觉一抹酸涩爬过心房,揪得她难受。不过她还是快速恢复了情绪,凑过去,笑得一脸开心:“要尝尝我做的大酱骨吗?非常好吃呢。”
许岩廷拿起一块骨头啃了几口:“嗯,不错,果然有天赋。”
冉素站在他刚站过的地方,楼下就是一大片草地,靠南的位置还有一个有些年代的简易篮球架:“你刚在看什么呢?”冉素突然也变得有些沉重,“岩廷,你愿意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许岩廷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放下大酱骨,与她并排站着,开口不自觉就染上了苦涩:“你真的想知道?”
冉素郑重地点了点头。她发现,有些问题,如果想要他自己开口,估计是不可能的了,就算在他心里腐烂掉,他也不会开口的。
许岩廷盯着楼下的篮球架,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那个篮球架是我跟我爸一起搭的,那是我童年最开心的时候。只是后来,他陪我打篮球的时间很少了。”
冉素默默地听着,也不打断。
“小时候,我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能跟他们一起吃个饭,但到最后,这也成了一种奢侈。小时候,我几乎没怎么见过我妈,早上去读书的时候,她已经出门了;睡觉的时候,她却还没回家;家长会经常性没人参加,为数不多的几次有家长出席都是我爸去的。同学们都说我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当时我觉得很气愤,但是后来觉得他们说得也对,有跟没有都没有啥区别,也就坦然了。”
冉素不能想象一个母爱缺乏的童年应该怎么走过,同学的嘲笑、自己的孤独,过早地让幼年的孩子背上沉重的枷锁。
“后来我就出国了。”许岩廷哽咽着不愿继续,冉素轻轻捋着他的背,“当时,我听到了她跟盛世涛在……在……”
冉素懂了,或许母爱的缺乏并不是他的魔怔,这才是他心里的魔怔。所以他厌食,不接近女人,对华盛总有着一股隐隐的恶意,又厌恶想接近他的张曼丽。
冉素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开口安慰,这一刻的她无比恨自己话语的匮乏,也恨自己为什么非要让他说出来。看着他再次揭开伤疤,然后鲜血淋漓,她亦痛得不能自抑。
她紧紧地抱住他,却发现他在微微颤抖。她想要给他力量,可是,他却失去了接收的能力。
冉素想要阻止他,却听得他自言自语般继续说着:“后来,我厌食、精神不振,他们都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到处请医生。后来我好了点儿,我就要求出国。我爸开始不同意,但是拗不过我,他只得嘱托那边的朋友帮着照顾下我。开始的时候,我在国外各种不适应,但是胜在自在。可能因为我性格不讨喜,总被人教训,还挺惨的。有一次被人围殴时,是俊平帮了我,我们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再后来呢,我爸就出车祸去世了,是在去谈业务的路上,但那次本来应该是张曼丽去的,要不然,死的也应该是她。死的为什么不是她?”许岩廷压抑地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眼里的恨意快要将他湮灭。
冉素能做的就是抱着他不松开。
“所以我回国,我要夺走她爱的一切,她不是爱工作吗?那我就光明正大地从她手中抢走,我告诉了我当年听到的真相,我质问她当年车祸死的为什么不是她。可是她太不经打击了,竟然就变成这样了,变成这样了,变成这样了……”
许岩廷趴在冉素的肩膀上,喃喃自语的,一直吟着这句话。他想哭,却发现欲哭无泪。他没想过会这样的。
“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冉素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安慰他,他心中的执念太重,以至于在张曼丽垮掉的那一刻,他心里的支撑也就垮了。
对于张曼丽,他的感情太复杂,恨、爱、怨、悔,重重纠缠,最后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就像个孩子一般,懊恼、悔恨、愧疚、自责,却已经弥补不了彼此的错误。
冉素不知道许岩廷在成长过程中到底经受着怎样炼狱一般的磨炼,她想她还是应该感谢上天,即使在经历过生活的摧残后,他依旧美好。
后来,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说话,彼此依偎着坐在窗前,看着那个破旧的篮球架发呆。她想,过去即使不堪,也都已经成为过去,他们的将来,会是美好的将来。
“你还记得老李吗?”许岩廷突然发问。
“喜憨儿店的那个老板?”
“我回国后,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寻求刺激,赛车成了我唯一的发泄。那个时候就真像泄愤一般,数次发生意外也觉得无所谓,甚至觉得就此一了百了也挺好,不过每次都没能如愿。恰逢当时隆欣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我不是想做新能源吗?但是那些老古董怎么都不肯同意,非说这是张曼丽辛苦做出来的,不能让我毁于一旦。呵,真是笑话,要不是我,他们晚年能过得这么好?”
作为一个聆听者,冉素是合格的,她总是安安静静的,乖顺又柔软。
“有一次,我在飙车过程中发生意外,翻了车,我以为我会死的,结果被老李救了,后来我就再也没有了这种想法。我觉得我的命是别人救的,不能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老李说自己上半辈子造孽太多,下半辈子想帮助那些残疾的孩子,做点好事,积点福。所以我们就一起弄了那个喜憨儿洗车店。”
原来如此。
生活中没有谁一帆风顺,也没有谁是天生就阳光美好,都是在经历了摧毁后想要抓住那一点点彩虹。
这一晚,许岩廷睡了他有史以来最为安稳的一个觉。而冉素却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梦里,许岩廷一会儿是血,一会儿被打,可是她不管怎么呼喊都帮不到他丁点儿,她怕,喊着喊着眼泪不知不觉就已浸湿了枕头。
当悲伤被揭开的那一瞬,或许会鲜血淋漓,可是当有人拿着热毛巾敷着的时候,慢慢地就会觉得温暖,因为那是爱。
翌日,冉素特意去了一趟喜憨儿洗车店,老李见到她并不热情,冷冷的,只把她当成了众多洗车客中的一个。
冉素也不在意,对着老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谢谢。”
老李被她整得有点蒙,突然的大礼让他承受不起。
“谢谢您当年对岩廷的救命之恩。”
如此一说,老李便明了了,只是听着她这亲昵的口吻:“你们在一起了?”不过一年的时间,可真快,不过那孩子确实需要个人陪着。
“嗯。”对外这般大方地承认恋情,冉素还是有些别扭,不过,她是既别扭又幸福。
“好好过。”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无数的叮咛与祝福。
相关隆欣与科瑞的合作事宜进行得有条不紊,每个人的生活也都井然有序,就连周波跟宋菀儿也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悄然发生了变化。最为值得八卦的,就是江念云与贺又西多年的地下恋情终于被曝光了,网络上一片哀号。
有一次,冉素跟贺又西微信聊天,聊起作为公众人物,恋情被放大关注是种什么感受。
她说:“嗯,也谈不上什么感受,就是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更上一层楼了。不管是被祝福还是被咒骂,你都得听着,有时候真的恨不得骂个痛快,但是转念想想,觉得自己真没必要为了个陌生人生气。只是吧,依旧会觉得难过,不过,难过的次数太多,也就会麻木,只要不触碰底线,就都和平相处吧。
冉素笑她都快活成神仙了。
可是哪有什么神,生活本就是一场修行,总会逼着学会如何选择。
对于霍米主动约冉素见面这件事,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两人多多少少有过几次交集,但是霍米都并没有对她有过任何的表示,又或者说,霍米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静谧的咖啡厅里,霍米穿着一身米黄色连衣裙,自然的波浪卷,浅橘色的口红,整个妆容精致自然,衬得她格外的甜美。
而冉素只是简单的白色衬衫搭配千鸟格格子包臀裙,化着淡淡的妆,一头直发随意地披着,孤傲清冷。
两人虽风格迥异,但都足够吸引眼球。
冉素没有主动开口,她有些琢磨不透霍米的想法,她在等霍米开口。
“我爸在计划撤资的事。”
冉素放了咖啡杯,狐疑地看向霍米,她有太多的不解。
“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至于具体的我还不知道,但是我想肯定是因为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霍米继续说,而她口中的“他”指的就是许岩廷。
“不管怎样,你让他提前预防吧。不过最近隆欣跟科瑞的合作,估计隆欣也没有多少流动资金了。”霍米完全不在意冉素,继续自说自话,更像是要一次性把话都说完,“本来是想着找林俊平的,不过他不怎么待见我,那我还不待见他呢。”咦,她怎么不知道林俊平不待见她?
“至于我为什么会找你,就权当我没人找了吧,反正你到时跟他说吧。”话算是在这儿落下了句号,霍米抿了口咖啡,“哦,对了,我找你不代表我接受你。”
哦,她也没想过要被接受:“我会转告的。”
两个人的谈话似乎到这儿就该结束了,但是谁也没有提出要走的意思,气氛充斥着尴尬,但是又都无所谓,最后还是冉素憋出了两个字:“谢谢。”
霍米抬首看了她一眼:“嗯。”
冉素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最后选择以沉默相对。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倒是霍米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冉素想了想,最后决定:“没有。”
“好,那我问你。”这画风,冉素竟然觉得对面的姑娘还挺可爱的,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霍米虽不知对方的笑所谓何意,不过她也没有想要问的意思。
“他……你们挺好。”话到嘴边却转了弯。
冉素岂会不懂她的意思,说来说去,这场关系中她都只是一场单相思,这种人最为受伤。她点了点头:“他挺好的,我们也挺好的。”
霍米翻了个白眼,相处下来发现,霍米其实就是个裹着成熟大衣的任性小女孩罢了。所谓的百变荧幕女神,那不过都是她的保护色。而现在的她才更像是真实的她,有着自己的小情绪,想要知道喜欢的人过得如何却又问得别别扭扭。
而之前她在许岩廷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或许也是明知没有结果,所以想仗着身份再努力一把。
“我干吗问这个呀,你们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我还希望你们不好呢,这样我就有机会了。”
“嗯,放心,我们会一直好下去的。”冉素找到了如何跟霍米交流的方式,言语间也就放松了不少。在她眼里,此时此刻的霍米其实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小刺猬罢了。
当她竖起浑身的刺想要刺痛你的时候,你最好轻描淡写地去回应她,这样她就会觉得所有的攻击都显得没有意思。
“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只喜欢过许岩廷?”看着她别别扭扭的样子,冉素突然想跟她八卦八卦。
“关你什么事?喜欢我的男人多着呢。”
那是。
“其实你可以多谈谈恋爱,或许你就会发现许岩廷并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我自己知道。”
“女孩子只有在被爱过之后,才会懂得怎么去更好地爱别人,你值得更好的人爱,你也应该尝试着去爱,尝试之后,你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或许这话听来很是矫情,但这确确实实是她的经验之谈,正如盛凯教会了她被爱,而她也学会了爱,所以,当她遇到了许岩廷之后,她知道如何给予爱。
霍米没有反驳,安静地喝着咖啡,像是在思考她话里的正确性。
冉素去了洗手间,想让霍米独自坐会儿,当她回来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刘洋与盛凯进了另外的包间。
刘洋与盛凯……
冉素实在想不通他们之间见面的动机在哪里,而且不止一次,光她碰见的就有两次,至于其他时候……
刘洋是隆欣电源研究的核心人物,而盛凯是华盛集团的继承人,两人的见面怎么想都容易让人想歪,地点还选在了私密性极好的包间。而之前许岩廷也曾问过蒋婷依,刘洋此人怎样,如今想来更让冉素觉得不安。
冉素从洗手间回来后一直思绪不宁,霍米也瞧出了她的异样,两人意思了一下便离开了。
冉素一直在犹豫这件事要不要跟许岩廷说,如果那两人之间只是单纯的朋友之间的见面呢?可是她又担心如果真的存在商业机密出卖的情况怎么办?最后她决定先去找蒋依婷,从侧面打探一下情况。
不过,蒋婷依也不确定刘洋与盛凯是否认识,但是对于冉素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她很是狐疑,聪明如她,自然能联想到一些问题:“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冉素连连否认,现在她什么都不确定,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猜测。如果猜测错了呢?这对个人的声誉影响太大了,毕竟刘洋是做研究的,如果出了这档子事,他之后的人生基本就相当于毁了。
可是,如果真的存在她想的疑虑的话,那到时真正毁了的就是隆欣。而且,许岩廷对华盛存着恨,她不敢保证如果被他知道了,会产生怎样的反应。
她迷茫了。
连续几天,冉素的情绪都有些低落。许岩廷也察觉到了,但是每每问及,都被她避开了:“对了,如果霍氏真的撤资的话,对隆欣的影响是不是会很大?”
许岩廷以为她是在担心霍氏撤资的事,也就没多想:“我从侧面打探过霍总的意思,现在隆欣跟科瑞的合作势头正好,他没有撤资的理由。而且我们也已经在找其他的投资商了,这事你不用担心。”
如果说站在商人的角度来说的话,隆欣与科瑞的合作确实风头正盛,看似是个大馍馍,有利可图,商人自然重利。但是对于许岩廷不接受霍米这事,虽然从表面看,许岩廷给足了台阶,但是怎么说也还是薄了他霍纪生的面子。
自己的女儿当众宣布婚讯,最后的结果也是他们霍家主动放弃这门婚事,怎么看都有点闹腾了。虽然中间有其缘由可以去深究,但不管怎么说,他霍纪生是有理由心存怨恨的,尤其是他这种女儿奴。
如果霍纪生想做点什么阻拦隆欣与科瑞的发展的话,着实很简单。
不过看许岩廷的反应,应该是暂时还不会有问题,只是她心里始终有着隐隐的不安。
而她的不安,没多久后终于落地了,霍氏集团退出隆欣。
霍氏对隆欣本来就是投资拿回报的模式,如今霍氏突然提出退出,其中的理由让人深思。网络媒体对其的各种猜想满天飞,而他们的猜想也不是毫无出处,仔细想想,觉得他们说得还挺对。
隆欣的资金大多投入到了电源的研究这一块,可周转的活动资金并不多,虽然之前一直在拉投资,但是并没有实际进展。当时许岩廷就已经察觉到了问题,他只是没有跟冉素说而已。
现在的撤资也在他的预期之内,霍氏的影响力远远大于隆欣,就算他们此刻有着良好的项目,但是这个项目很多企业都是持观望态度的,如果真让他们出钱的话,谁都不太情愿。
至于科瑞,它所涉及的行业多,周转起来也就更难。
因为霍氏的撤资,隆欣的股票也跟着跌,但庆幸的是,还不算大跌。
这些天,隆欣的高层一直忙于到处寻找投资对象,但是始终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
虽然不知道隆欣现在公司的具体运营情况到底如何,但是光是看外界媒体的报道,冉素就跟着担心。
许岩廷回家的时间也少了,冉素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好不容易有所调整的饮食习惯到时又给打乱了,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抽出时间安排好他的一日三餐。
许岩廷虽然忧心公司的事情,但是对于冉素的付出也都全部接受。
冉素问周波有没有认识的风投之类的熟人,但是周波熟知的那几个,许岩廷也都已经联系过了。对方都以很委婉的方式拒绝了,但是都承认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项目。
而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不好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电源研究方案出现了外泄,弄得整个科研室人心惶惶。
而科研中心里,除了刘洋是一年前的特聘外,其余的都是老人了。不管是老人还是新人,许岩廷都不愿意去相信是有人故意为之。
冉素始终在犹豫该不该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许岩廷,但是没有证据的事,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说仅凭一两次见面就笃定刘洋出卖商业机密的话,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了。
只是没想到随着调查的深入,有人爆出刘洋跟盛凯见过面的事,且有照片为证,照片记录的正好是冉素第二次见刘洋时的场景。一时之间,刘洋成了众矢之的,但是自始至终,刘洋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用沉默为自己发声。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许岩廷能做的就是暂时停掉刘洋的一切事务,彻查事件的真实性。
冉素问过许岩廷,相不相信事情真的是他做的,许岩廷沉思了三秒,告诉她:不相信。
“如果我说,我也曾见过他单独跟盛凯见过两次面呢?”冉素问。
许岩廷有那么一下恍惚,但是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见面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也没有条例禁止他们见面。现在既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他,那他就还只是嫌疑人,也并不能排除其他人的嫌疑。”
“刘洋自己怎么说?”
“他沉默,从事发到现在,基本就没开口说过话。”
冉素不知道刘洋到底在想什么,一旦这样的罪名扣下来,他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许岩廷与刘洋进行过一次深刻的谈话,但是大部分时候是许岩廷在讲,而他全程都是低着头。
许岩廷厌恨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也厌恨刘洋所谓的“老实”。
当许岩廷起身准备离开时,刘洋突然开口:“我确实跟盛凯见过面,但是我们之间没有谈过任何有关工作方面的内容。”
许岩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怎的,心里竟然就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他相信他。
其实最初聘请刘洋的时候,许岩廷对刘洋做过调查,知道他家境一般,家里人为了供他出国就已经负债累累。他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很多时候都是沉默的,给人一种老实憨厚的感觉,但是偏偏在做研究这一块颇有天赋。
后来,许岩廷无意间听到刘洋的一次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大,像是声嘶力竭,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紧急要钱。刘洋当时只是把手机举远了,等对方说完后,他很冷静地说了五个字:我来想办法。
这五个字或许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一种担当,只是许岩廷很好奇,以刘洋的状况如何在短时间内去凑齐大笔钱。毕竟之前刘洋一直在做研究,并没有多少收入。
所以他才会去问蒋婷依怎么看待刘洋这个人,或许他当时先入为主地将刘洋想得自私了点,怕刘洋做有损公司利益的事。即使后来得到了蒋婷依的回答,也依旧不能消除他的疑虑,直到后来无意间听到刘洋跟同事到处借钱,才放下心来,也得知了刘洋之所以需要钱,是因为家里老人脑出血,命悬一线。
是许岩廷自己将人想得太黑暗了。
所以即使现在有人说刘洋有嫌疑,他也不愿去怀疑。
他相信,一个人在至亲有生命危险时都能守住底线的人,不会随意就去糟蹋底线,而现在,在听到刘洋肯定的答复后,他算是放下了对这人的怀疑。
虽然许岩廷很好奇刘洋与盛凯为什么会见面,见面聊了什么,但是既然与工作无关,那他自然也就不会深问。
“我们见一面吧。”盛凯看着短信上的几个字,不由得有些苦涩,但还是回了一个“好”。
地点是冉素选的,一家很安静的茶餐厅。盛凯其实不喜咖啡,却偏爱喝茶,她现在都还记得他最爱的是哪一款。
看着冉素依旧记得他的爱好,盛凯颇有些意外:“你还记得?”
“嗯,以前的你其他方面不挑,就喝个茶讲究蛮多,若是没你中意的,宁愿喝白开水。”随意地提起以前的那些过往,都历历在目,“你现在还是这样吗?”
盛凯摇了摇头:“现在连个喝茶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什么挑的。以前不喝咖啡,现在就靠咖啡提神。”
看吧,在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已经改变了很多,没有什么习惯是经年不变的。
“嗯,咖啡虽提神,但也不要过量。”之前许岩廷一个晚上能喝好几杯,现在这习惯都被她强硬着改变了不少,咖啡喝得少了,睡眠也就跟着上去了。
“嗯。”盛凯单手摸着下巴,眼睛看向她,“你今天找我是因为刘洋的事?”
盛凯突如其来的点题让冉素有些不自在,就像她明知自己就算来问了也没用,但还是来了一样。
只是她没想到,他一猜就中。
她也没否认:“嗯,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不择手段的人?还是说,就因为当初我因为家族事业放弃了你,你就这样怀疑我?”不断气的两个反问让冉素有些无地自容。
若是以前,她会百分百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没有原则的事情,但是两人毕竟已经分开多年,而且都已经被社会侵染,现在到底如何,谁都不能保证。
冉素的沉默落在盛凯眼里就成了一种笑话。
“就算我当初能放弃你,也不代表我能为了事业而放弃自己的良心道德。”盛凯的声线压得很低,像是在抑制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
而冉素似乎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她没想过他会这么想,她今天过来其实就想问问他跟刘洋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他已经预知了前奏,并成功将她带偏,让她觉得这次见面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羞辱。
“阿冉,如果说你在见到我跟刘洋见面之后就来问我,或许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你现在才来问我,让我觉得你就是在怀疑我。这不仅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我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侮辱。”
一声“阿冉”叫出口,往日的那些缠绵恩爱跟随着过境。
盛凯说得很轻,但是话的分量却足够重。
“你知道?”冉素没想到他竟然都知道,可是她根本就没发现他知道这些。
“第一次,你跟蒋婷依在逛街,我在你之前就已经看到你们了,至于第二次,在咖啡馆那次,我并没有看到。只是后来因为调查一点事故,我在看监控的时候知道的。你看,其实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问我的,但是你都没问。”盛凯无奈地摊了摊手,“就像当初,我说分手,你就直接接受了,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对我追根究底一下。到现在,你放下了,然后就让我也放下。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挽回什么,但是你不觉得其实你也有问题吗?当时只要你来找我,我就会把一切真相告诉你,不管最后我们会如何,那都会是另外一种选择。”盛凯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主要是我的问题。”
冉素以为两人在上次的谈话中就已经把一些问题给解决了,没想到,在他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过去已经是过去,即使现在有再多解释也无用。其实,当初她是想要找他要个解释的,但是那场车祸改变了所有。
至于他们没有了往后,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阿盛,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我们都彼此放开吧。”熟悉的称呼在耳畔回响,只觉得悲伤。
“我今天找你确实是想问问你跟刘洋之间的关系,我也没有想过要怀疑什么,不过我想我已经得到了答案,谢谢。”她顿了一下,“阿盛,适当地怜取下眼前人吧,祝你们幸福。”
冉素从茶厅出来后给许岩廷发了一条信息,发完后顿觉浑身轻松。
过去的就彻底地过去了。
“你当真相信刘洋是无辜的?那他为什么要跟盛凯见面?我调查过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隆欣总裁办,林俊平还是很疑惑,他不懂许岩廷为什么就肯定刘洋是无辜的。
“俊平,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的时候,我们就要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他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对于刘洋私自见盛凯这件事,林俊平就是难以接受的。
“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吗?”
“当初我说直接交给相关部门处理,你不愿意,非要自己查,这可是商业机密泄露,是犯罪。”林俊平很生气,按他对许岩廷的了解,他不应该这般是非不分的,若是放在平时,直接就转给相关部门了。
为什么呢?许岩廷也在想,就权当他相信刘洋的人品吧。
“这件事你吩咐下去,加紧调查,请过来调查的人可不是请他们来吃白饭的。”这件事必须加快进程了,拖得越久,对整个研发团队的结构来说,就越不稳定。而且,若是研发拖延了进展,对隆欣与科瑞合作项目的进展也不利。
林俊平虽有不解,但还是应下了:“对了,你那边情况如何?还是没有人愿意给我们投资吗?”
许岩廷揉了揉额头:“嗯。”
“这霍纪生做人也做得太绝了吧,我们也没对不起他吧,还非要仗着自己的人脉堵我们的路。”林俊平被最近这些糟心事闹得都没睡好过觉,就连没脾气的人脾气也都有些见长。
“他对隆欣没看法,只是对我有看法而已,他堵的也只是我的路而已。”许岩廷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找霍纪生好好谈谈了。
只是,这个时候霍纪生似乎并不愿意见他。好几次了,许岩廷连面都没见着,最后只得通过霍米。
关于霍氏对隆欣的撤资霍米也听说了,只是她最近忙着各种拍摄,连回家的时间都少得可怜,也就对具体的情况不太清楚。不过这会儿许岩廷都亲自找上她了,那就说明了事情的重要性,只是她虽然不赞同霍纪生的做法,但是有些问题她也还是要弄清楚:“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可以吗?”
许岩廷点头应下。
“你来找我是不是最后的方法?”
许岩廷想了想,算也不算。
“我找你只是想通过你见霍总一面,有些事情我觉得可能存在误会,我想解释清楚。”
“好,那是不是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你就不会来找我?”霍米步步逼近,此刻的她冷静得可怕。
“是。”
霍米冷笑了一声:“放弃我,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
许岩廷有些头疼,对于这些问题,他并不想回答,但是霍米的性子他也清楚,此刻不说清楚,之后也会想着要个答案的:“没有,而且我也谈不上放弃你,你本来就没属于过我。”
“所以,你从来就没有一刻是喜欢我的,对吧?”
“小米,我们从小就认识,你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霍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能告诉我,你喜欢她什么吗?或者说她的什么吸引了你?”她口中的“她”指的是冉素。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许岩廷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突兀地问起,他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之前陪着冉素看电视,看到女生总喜欢缠着男生问“你到底喜欢我哪儿?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之类的问题时,他还问过冉素:好像自始至终你都没问过我喜欢你什么?为什么喜欢你呢?
冉素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在一起了就在一起了,就像两块磁石,自然而然地吸在了一起。
回想起来只觉得她何其通透,嘴角的笑意也就不自觉地扩大。
许岩廷的反应说明了一切,但是霍米不死心,她想亲口听他说。
“如果是她,她就不会问这些问题,她会觉得问这种问题的人就像在问磁铁为什么会相吸一样。”
霍米了然:“你是真的很爱她吧。”她竟然很羡慕,自己爱慕多年的人,自己怎么抓都抓不住,可是总有人丝毫不费力就抓牢了。
“爱。”
许岩廷很少直白地表达自己对冉素的爱意,就算在动情的时候,他说得更多的也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而不是我爱你。
偶有说我爱你的时候也都是冉素先来了情绪,她说出了口,感染了他,他才会回复,说“我也爱你”之类的。
冉素对爱的表达不是很强烈,但是润物细无声,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深陷其中。
而如今,他大方地承认自己对冉素的爱,只是因为他发现她已经无声无息地融入他身体的每一寸。如果两人哪天散了,他想,他的身体应该也会因为缺少养分而慢慢干枯,然后尘归故里吧。
霍米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男人,心像是在被人一刀一刀地割。以前就算他怎么拒绝,也总想着自己是有机会的,可是现在,当看到他对其他女人毫不遮掩的柔情后,她知道,自己连备胎都不是了。
在这一刻,霍米忽然就明白了,不爱就是不爱,将就或许也能产生感情,但是怎么都不及两情相悦让人心生荡漾。
随即她直接给霍纪生去了个电话,霍纪生接得很快。她这边还没开口,霍纪生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小米,拍完了吗?拍完了一起吃个饭,你妈都想你了。”分明是自己也想得紧。
霍米在霍纪生面前永远都是小女儿姿态,跟他撒着娇:“爸,晚上我请你吃大餐吧,景悦居,怎样?我们单独吃父女餐。”
“不带你妈?”
“不带。”
“好。”
电话结束,霍米转头面向许岩廷,已是满脸泪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就算我之前胡闹的赔偿。”她想,她也要放弃他了,可是她说不出口。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