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刷得我太阳穴发疼。
导航提示“鹰嘴崖”时,我握方向盘的手在抖,手机电量只剩12%,山路上连信号都没有。
老屋的木门结着蛛网,我用肩膀撞了三次才推开。
霉味混着股说不出的腥气。
墙角的煤油灯倒在地上,玻璃罩裂成蛛网状。
“爷爷?”我喊了一声,回音撞在土墙上。
衣柜里挂着爷爷的蓝布衫,袖口磨得发亮;床底下堆着胶鞋,最上面那双鞋底沾着新鲜的泥——他失踪前三天还穿着这双鞋进山。
我蹲在老木箱前,锁头锈得转不动,拿改锥撬开时,木屑扎进指腹,血珠渗出来,滴在箱底的日记本上。
那本日记的封皮是晒干的桦树皮,边角卷着,摸起来很粗糙。
第一页写着“1993年5月17日”,墨迹晕开,“后山林子发现受伤母熊,左前掌中了铁夹,左眼被猎枪划了道疤。”
我翻得急,一张照片从夹页里掉出来——棕褐色的熊,左眼那道疤从眉骨扯到下颌。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宠物医院的同事发来消息:“昭昭,你爷爷的事有消息吗?”
我盯着照片里的熊眼睛,突然想起八岁那年。
那天我跟着爷爷去巡山,羊群突然炸了窝。
我躲在树后,看见黑黢黢的大家伙拍翻了三只羊,血溅在我碎花裙上。
爷爷举着木棍冲过去,那熊回头看我一眼,它左眼有道疤。
后来爷爷说那是“误闯的野熊”,可我夜里总梦见它站在窗外,用前掌拍玻璃,像人在敲门。
第二天天刚亮,老周蹲在村口石磨边抽旱烟,旱烟杆敲得石磨笃笃响。
“你爷爷走前三天来我这儿拿了止血药。”他眯眼瞧我,“说要去崖后看那窝崽,我问啥崽,他没应。”
“啥崽?”我攥紧日记本。
老周吐了口烟,烟圈糊在他皱巴巴的脸上:“三十年了,这山记仇比人还清楚。你爷爷救过熊,可熊也记着他。”
李婶端着热粥过来,瓷碗放在木桌上:“昨儿后半夜,我家窗根下有人哭。”
她声音突然低了,“像女人抽抽搭搭,可那声儿”她打了个寒颤,“带腥味儿。”
我捧着粥回屋,日记翻到最后一页。
墨迹比前面的淡,字歪歪扭扭:“它认出我了。”
末尾画着个爪印,五个指痕深浅不一。
纸页边缘有块暗褐色污渍,我凑近些闻,是铁锈味。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
我抬头时,窗玻璃上多了道影子。
不是树影。
那影子躬着背,前爪搭在窗台上,指节粗得像树根。
呜咽声从窗下传来,像人在哭,可尾音带着低低的嘶吼。
和八岁那年,那只熊拍翻羊群时,喉咙里滚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摸黑翻出抽屉里的防熊喷雾,金属罐凉得刺骨。
手电光束扫过窗台,泥地上有几个凹痕。
前掌四个圆印,后掌五个长指,是熊的脚印!
风卷着松针打在门上。
爷爷的日记摊开着,最后那行字被风吹得哗哗响:“昭昭,千万别信……”
窗外的呜咽声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