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心一横，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不想要在模棱两可，有些事情，王爷若是一时糊涂，他就应该担起劝谏的职责来。
“王爷，奴自小跟在太夫人身边，后来更是被指到了娘娘身边，从小看着娘娘长大，再到照顾着王爷您……”
这样的话又说出来，时间便仿佛向后退了几十年，漫漫岁月长河之中，有无数的故事还有人物，可大多他都已经淡了印象，唯有这些人是他一辈子的烙印。
也曾经有人说过，他做了一辈子的奴，最后去老无所依，死不得其所，何其可悲。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这样觉得，哪怕太夫人和娘娘都已经去了，哪怕是人慢慢的都已经不再记得他们了，可是无论如何，这世上却还有一个人对他们的事情刻骨铭心，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许也会在某一天离开这个世界，他会把这些事情都带到地下去，把王爷的点点滴滴都带给太夫人和娘娘那边去，告诉她们王爷都为她们做了些什么。
陈望眼含沧桑，活了七十余年，这一辈子，该见过的事情也见过了，若说还有什么念想，也就只有这一桩了。
要不然活了这么大岁数又还在坚持什么呢，哪怕是明日便入土为安，也不过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
可是自己还有坚持还有执念，而这一份执念就落到了君褚身上，也本该要落到他身上。
“娘娘那时也称奴一声陈伯，后来入了宫奴也为此花费了不少心思，让娘娘在宫里住的舒坦一些，只是那时人事已变，多么艰难，王爷也是知道的。”
陈望站在君褚面前，看着这个从襁褓中的婴儿成长到现在称霸一方的摄政王，旁人就算是觊觎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如此二十余年，又岂是一个心酸可以形容的了的。
“这桩桩件件王爷若是不记得，奴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从来不敢忘记，就连夜里做梦也一遍又一遍的听着娘娘的呼声。”
那些年的极致屈辱不是一句话就可以盖的过去的，更不是因为某一个人就能够揭过去的。
“本王知道。”
君褚打断，眉宇间隐隐的有了几分戾气。
“不是王爷今日还是把她给带来了，不是吗？”陈望追问，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王爷是想要带她来见娘娘，对吗？”
他起初也以为这一切不过就是一个交易罢了，当然王爷也是这么传了书信过来的，然而见到那女子的一刻，有些事情就不受掌控了。
此女子是祸水红颜，绝不能久留！
“陈望，本王想要做什么，心里在想什么，你就那么好奇？”君褚沉下脸，目光泛冷。
陈望一怔，又道：“奴不敢，只是叶家和娘娘的事情脱不了干系，若是有朝一日查出来也不过就是必然，王爷又岂能无视这些和仇人的女儿……”
“查出来是必然，查不出来也绝不会放过。”君褚再次打断，“她去是留，凭本王的意思。”
“王爷！”陈望有些激动似的，脸上多了几分愤慨，似乎是在控诉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对其他人还是对自己。
“娘娘九泉之下冤魂已经吟唱了这麽些年，陷害她的罪魁祸首如今却依然逍遥法外，这么些年了，奴知道王爷一直都想要替娘娘沉冤昭雪，然而现在岂不就是大好时机？”
当年那一案，伏尸无数，流血漂橹。
这一切的一切，却仅仅都是因为那些乱臣贼子的诬告，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小人暗中合作，平白的伤害了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
现在这些事情都已经成为了禁忌，无人再敢提起，然而不提起难道就不存在就没有发生过了吗？
他这么些年来，夜夜做梦都是那如同鹅鼻地狱一样的惨状，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悲呼，就这样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永远都绕不出去，永远都散不开来。
是他从死人堆里把君褚给拉了出来，然后抱着年幼的他一路到了边疆去找到了娘娘最后一个信任的人，也正是因为他才能够在那边境战士中让君褚立下无数战功，也同样建立了无数威望。
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有几年前他班师回朝，仅仅是挥手之间便把所有人都给压在了脚下，同样带着他百万雄师进驻京城，再也无人敢说半句不是。
好在那个时候，尚且远在边境。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自然就给了君褚成长的机会，也正好因为几年前的内乱让他有了可乘之机，一举夺下了摄政王的位置，一直到现在。
然而先皇已逝，当年是他一言定了所有人的罪名，如今想要旧事重提，却显得那般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他们才徐徐图之，一点一点的找到当年的证据，找到他们官官勾结，找到他们陷害娘娘的所有罪证，只等着有一天沉冤得雪，也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而这一切的一切，原本招招手就可以让他们都死去，然而却不能让娘娘带着那等屈辱的罪名沉埋于地下。
所以才要等了这么多年。
把这样的事情再回忆一遍都要花费不少力气，陈望已然满头大汗，自然知道这样的话，在君褚面前说有多么不合身份，然而这么多年的执念已经让他顾不得这些礼法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陈望稍稍有些佝偻，然而这还是头一次在君褚面前气势不减。
“你也若是还记得自己身上肩负着什么责任，就应该将那女子腰斩，已卸众人之愤！”
叶家，叶荣，是当年和他们勾结起来陷害娘娘的重要一员。
君褚回到京城之际，叶家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只是筹谋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
叶荣这个人极致狡猾，口风密不可言，普通的对他示好反而会引起他的警惕，所以如今的关系才称不上是多么的密切。
“她与这件事情毫无干系，将她腰斩是否有些太过狠辣？”君褚郁声问道，视线停留在陈望的脸上。
“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她是叶荣的女儿，或许知道一些细节，又或许叶荣也将线索放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