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喊自己,然而此刻叶如言遮掩了口鼻,所以他也没有认出来到底是谁。
“你……你认得我?”
此言一出,叶如言的眉头已经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若是自己只听声音不看人,一定不会把对方给认出来的。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甚至口齿不清的状态,或许是因为长久的咳嗽让他的嗓子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一时间能发出声音已经不容易了。
此刻,君褚二人也已经走了过来,吴尧看看地上那大叔又看看叶如言:“旧相识?”
君褚没说话,他也把人给认出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叶如言并没有回答,只是问道。
她突然想到,倘若大叔在这里,那他的儿子去不是一人在家,或者他也进来了,此刻又为何没有在大叔身边?
吴尧自然不可能知道他是何时进来的,不过叶如言竟然这么问了,他也招手唤了一人过来,半天才问清楚。
“估摸着也有三日了,进来时就是他一个人,这些天都好生待着,不过听下面的人说……”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想着人就在他面前还是不要太过直接的好。
叶如言一阵沉默,看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大叔,想起不久之前还在他的摊子上吃了馄饨呢,现如今却成了这番模样……
“大叔,您儿子呢?”叶如言蓦地开口。
那大叔当时紧张起来,又想不起叶如言是谁,虽说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但眼下又哪有精力去想那么多。
“你们……咳咳……你们要干什么?”
他周身的防备就像是求生欲使然,这些天他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我知道你是馄饨铺子的老板,对不对?我之前在你那里吃过几次馄饨,所以记得你,你不用害怕,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问问您在这里,您儿子又谁来照顾?”
这么一说,那大叔就越是觉得叶如言眼熟了,此刻也放下心来,想到自己的馄饨铺子居然还被人给记得,一时间更是十分高兴。
“原来是客人,那便好,只可惜我现在……这副模样,不能再去卖馄饨了……”
他有些赫然似的挠了挠头,明明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这脸上居然已经有了些棱角,这病痛到底是折磨人的东西。
可是说起自己儿子时,大叔眼中还是有着光:“我家那臭小子懂事得很,我不过就是出来了几日而已,他在家里能好好照顾自己,我叮嘱了他好些事情,过几天就回去了。”
说起这个时,他眼中不无骄傲,然而尽管如此,叶如言还是察觉到了他眼底暗暗含着的担忧,那孩子也不过才十岁上下,独自一人待在家中,又是这样的季节,该是多么令人担忧的事。
“大叔会好起来的,一定。”叶如言眼中多了几分郑重,就好像是某一句承诺一般。
有些话他们之间不用说的太明白,这里的每一个人或许都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然而还是在苟延残喘着,谁又会对活着没有希望呢。
大叔眼含感激,这或许是这几天以来他听过最让他高兴的话了,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回去更好的祝福了。
“谢谢姑娘,希望以后你还能来我的铺子吃馄饨,我一定给你放足了料,让你吃的过瘾。”
他又开始咳嗽起来了,说这些话已经耗费他许多力气了,叶如言没再打扰他,只转身跟着人进了里面的屋子。
屋子里要好一些,这里头的院子怕是还住了其他的病人,不过空间有限,有些人便只能睡在外头了。
能来这里的都是一些重症病人,叶如言也想不到君褚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将他们都集中到一处,这么大的院子几乎能藏上百人吧。
里头的人比叶如言预料中的还要更多一些,大多都是一些照料的大夫,不过他们也同样遮掩了口鼻,看不清模样,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底已然都有了一片乌青。想来也是许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吴尧很快便忙碌起来,只让他仔细看一看每一个人的病症,或许能够从中找到什么突破口。
开始动手之前,叶如言回头看着紧紧跟在身后的男子,朱唇轻启:“你出去等着吧。”
君褚明显微愣,眼中似有些疑惑,但很快也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当下脸色便示意黑。
“你当本王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又或者不想拖累于本王,连欠都不想欠?”
他不说话就当自己不存在了不是?
叶如言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但平心而论,有些显她还是不敢冒的。既然都说开了,那她也不怕说的更明白些。
“这里很危险,一不小心便可能沾染上病,你不为了你自己想,也应该为外面的那么多百姓着想。”
眼下根本就不知道解药在哪里,所以绝对不可以有任何侥幸心理。
触及她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信息,君褚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却倏地松了开来,郁闷一扫而光,甚至隐隐还有些高兴。
“看来王妃是在担心本王的安危了,虽然话不中听,但心意还是好的,本王就受着了。”
他不喜欢他的女人将自己撇开而论,这样的想法甚至都不许有。
叶如言无言,她虽然是这个意思,可为何从对方的嘴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道了?
只是紧接着,君褚并没有按她所想乖乖的走出去,反而离自己越发靠近,最终停在了她面前,两人极近的距离在这昏黄的烛火之间显得格外的暧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这样的距离,不管多少次,叶如言都有些不习惯,只是还来不及躲闪,对方的声音便传到了自己耳朵里。
“本王相信你有这样的本事,也愿意将命交到你手上,你若是想救,便是活着,若是不想,也心甘情愿。”
他的命,在她手上。
他的命,凭什么放在她的手上?
明明是这么重的一句话,为何在他口中却显得那样云淡风轻?就好像交到她手上的不是性命而是一根微不足道的羽毛。
她蓦地语塞,似乎有话又似乎全部都梗在了喉咙里,直愣愣地看着他,忘记了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