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点,母亲没有去争,只是彻底寒了心。
我能理解母亲的感受,对那所谓的生育之恩和抚养之恩有些难明。
生而养之,养而弃之,若生养的起点是索要回报,相信许多人都会选择拒绝,只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罢了。
最主要的是,我曾听母亲讲过一句话,她说:我是附送的,他们之所以生下我,只是不知道我是男是女,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女孩,会直接把我打掉,不会有毫不犹豫。
所以,他们的养育之恩,从最开始就是错的。
不,应该说对于“他们”来讲,是对的......
三千元,对1977年出生的母亲来讲,那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
三万元,对2012年的母亲来讲,也就相当于几天的营业收入,但对姥姥姥爷来讲,依旧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
因为他们身上有一个吸血虫,也是一口只进不出的无底洞。
其实母亲知道,姥姥姥爷年岁已高,这三万元赡养费只会落在二舅手里,最终还是收不到任何好处。
同时母亲也知道,他们会心甘情愿的把钱给二舅,并称之为“亲情”。
反正,困扰母亲多年的心结,终究还是散去了。
我能看出她的悲伤,却也看到了悲伤之下的快乐,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明明一件很简单的事,偏偏耗费了大半生才解决掉,那这么多年承受的苦,又算什么?
我为母亲感到不值,可也从心无力,只能尽量陪伴着她,让她更高兴些。
“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一台机器人,不会嘎嘎叫的那种。”
在母亲的记忆里,机器人就是嘎嘎叫的鸭子,跟我的性子非常像。
我认真思索了一番,说:“机器人只会接受命令,但我不会,所以我更像是闷葫芦。”
母亲被我的回答逗笑了,干脆让我去库房拿了瓶酱油,要给我炒大盘鸡吃。
接着,我的生活越加稳定,同时添加了些许枯燥,每日帮母亲清算账单,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好的是,我逐渐融入了日常生活,在别人眼里开始变得正常,以前败坏的名声也好了起来。
直到有一天,母亲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那枯燥的生活才有了动力,告诉她我想去当兵。
我今年24岁,初中未毕业,小学学历,以前也有过进局子里喝茶的坏例子,再加上脑部有过创伤经历,母亲坚决抵抗我去当兵。
可不当兵,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母亲说让我帮忙料理超市,等过两年就传给我,或者是给我一些创业经济,让我自己做生意闯荡。
只是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与其忙着挣钱,还不如读些书,做些饭。
不过我日常的花费都是母亲付出,并非我自己努力所得,几经思考后还是选择听从她的建议,去做些挣钱的营生。
挣钱,是个可以多种选项的行业,同样也代表着经验与困难。
我对开超市卖东西不感兴趣,便钻研起了与互联网有关的赚钱渠道,软件开发,影视制作,游戏代码,以及所延伸的各种领域。
最终,我选择了动态漫画制作,属于我一个人的漫画。
我一直感觉自己与世界有隔阂,经常会觉得自己不属于这处世界。
这种感觉,伴随着我的年龄增长越加明显,严重时还会做一些模糊的梦。
在梦里,我经常行走在一处梦幻般的星河中,像根木头般随着溪流飘荡。
那一瞬间,我丢失了意识,仿佛所有杂念都在快速消弭,变成了真正的木头,不具备思维,一直观看着星河。
星河,是我的第一幅画,不分昼夜的整整学习了三年才画出了那种冰冷感,它带着童话般的梦境,对我来讲却又是一个牢笼。
每次梦到那片星河,我的灵魂像是被洗涤了一般,醒来后需要魔怔五六分钟才能缓过劲。
渐渐的,我感到了不安,难以分清梦境与现实,好像真成了母亲口中的机器人,所有情绪都在慢慢淡去,记忆也开始变得冷冰冰的,就是不会嘎嘎叫。
我瞒着母亲去了医院,医生说我的情况应该是心理问题,并非脑部的残缺,可以尝试接受心理治疗。
为此,我寻找了不少心理治疗师,也开始观看心理学,但无一例外都没有效果,那处梦境依旧存在。
无奈下,我只好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把情况告诉了母亲,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一下被打垮。
但母亲知道后,就坚决不让我再画画,难免我的漫画已经卖了不少钱。
我感到不解,就询问她缘由。
她说,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会越容易沉迷其中。我对那片星海太执着的话,会影响到自己的精神,与其如此,放弃寻找也是一种选择。
事实上,母亲是一位很优秀的女人,难免她学历不高,连最基本的算账都不会,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做生意,不晓得人生道理。
我听从了她的话,不再去纠结星海的根源,也放弃了喜欢的漫画。
果然,在那之后,我梦到星海的次数开始减少,难免没有完全消失,至少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以及心理。
可不做漫画,我又能干什么呢,于是生活又开始变得枯燥起来。
直到,一日傍晚,母亲忽然带来一个员工吃饭,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舒橘。
对于舒橘,我称不上陌生,她是母亲手下的主管,负责货物的接收与摆置,是我开始做漫画后的替补,偶尔能见上一两面。
当我见到她来我家里事,我便知道了母亲的意图。
因为这三年来,母亲时常会侧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这个打算不是指事业,而是家庭。
在事业上,我们家不算富贵,但绝对不缺钱。
可在家庭上,我们则是要差上太多,母亲离异二十年且不说,马上就要二十八的我,连和异性交谈的兴趣都没有。
说白了,母亲是想催婚,并且还替我选好了对象,舒橘。
那一顿晚饭吃的很平淡,我不太想说话,舒橘讲了几句话见我不搭理后,也开始沉默了起来。
为此,母亲暗地里支会我了好几声,说是家里来客,总得说上两句。
我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就更加懒得吭声了,直到晚饭结束都没跟舒橘交流几句,气的母亲直瞪眼。
用他的话讲,我就是一根木头,无论喜不喜欢,都得表个态度,人家姑娘愿意来,哪有一声不吭的道理。
我细想了一下,觉得母亲说的话确实有理,于是就偷偷瞒着她去了店里,跟舒橘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以及对那晚的抱歉。
那时候舒橘有些惊愕,支支吾吾的也没开口,看着我的目光也有些古怪。
后来母亲知道了,险些没拿着擀面杖追着我打,想不到我会偷偷找舒橘说不喜欢她,还当着所有员工的面。
我感到委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有什么错了?
最后,还是母亲跟我讲述了原委,说流言最为伤人,我当着外人的面说不喜欢她,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她在追我,再加上我是东家少爷,她是东家员工,指不定别人怎么想呢,要是再传出去变了味,不仅损姑娘家名誉,人家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干了。
我原以为她这话有夸大成分,觉得那些人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还没过一个月舒橘就辞职了,母亲极力挽留都没用,铁了心要走。
这让我感到愧疚,想着私底下再找她解释一番,结果人家姑娘见到我就躲,明显是在害怕我。
我气的直咬牙,找了个老员工打听了一下,结果还真是跟母亲讲的一样,那群人就是闲的没事乱讲,把舒橘说成了攀高枝的凤凰原形毕露,变成了野鸡。
野鸡,是贬义词。
我气不过去,直接进店开始调查,借着管账的名义一个个筛选,忙碌了好几天才锁定了谣言的目标,是舒橘的一个朋友。
至于怎么调查的,我自然不会直接询问,而是借着绩效金的名义,让他们投票最佳员工,然后再一一询问他们为何选她的理由,从而侧问与舒橘有关的事情。
他们只顾着绩效金,再加上我借助投票遮掩侧问,便顺着苗头找到了根源,也就是最开始散布谣言的人,舒橘最要好的朋友,廖荟。
同时,她也是票数第一的最佳员工。
找到源头后,我直接向母亲要来舒橘的电话,她一听是我就立马挂掉电话,最后我还是发短信解释后,她才接收了我的道歉。
至于对廖荟的处置,我则是无权过问,母亲斟酌良久后,也没有在这事上为难她,毕竟升职加薪各凭手段,她做东家的也不能因为此事处罚她。
不过事情的源头怪我说话太直接,难免我已经道了歉,但舒橘离开是事实,最终母亲还是把我骂了一顿,害她损失了一员大将。
舒橘能做到主管位置,人气最高的廖荟却是员工,这其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母亲更加看好舒橘,所以会有有意无意进行培养,机会自然要比廖荟多。
但问题是,我家超市不算太大,又没开连锁店,再加上母亲亲力亲为,平时基本一个主管也就够了。
所以没过多久,廖荟也离职了,但不是我母亲故意刁难她,而是她看不到提升的希望,因为我代替舒橘成了新任主管。
她可以用谣言把舒橘撬走,却没有办法撬走我,美人计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