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是多话的性格，既然注定离别，那就期待下次再见，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交流上。
杨立是如此，苏明也是如此，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都了解彼此。
同时杨立也明白，苏明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说离开，也证明他有自己的想法。
而他的猜测，确实是对的。
苏明的确有了出院想法，因为他需要把谎言圆下去，也是撒谎需要承受的代价。
而离开医院，是他想到的最佳方案，无论日后会面对何种险境，至少不会波及到杨立他们。
他想要的，是无后顾之忧。
想要出院，需要掌控影子。
这对于医院里的病人来讲很难，但对于他来说则相当简单，无非就是营造出一种掌握影子的效果，接收院长的审核罢了。
苏明快步行走，没多久便再次来到了厅门跟前。
这次他没有驻留仰望，直接转身拉起铁盖，把左臂伸进了井道内。
很快，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只大手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开始进行手环装置。
苏明神色平静，他没有往井道里探望，静静的等待着手环佩戴完成。
“系统启动，佩戴者信息输入成功，开始检测精神波动。”
“佩戴者精神波动正常，数据对接完毕。”
直到，熟悉的电子音从井道内传来，那只宽厚的大手才缓缓松开。
苏明察觉到转动两下手腕，确定手环佩戴好后，才把左臂缓缓收了回来。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对井道说：“在医院里，很多人都认为院长是一个人，他率领着一个组织把我们养大，培训我们教育我们，还要无时无刻的照顾我们。”
“也有人猜测，院长是一台非常先进的智能机器，24小时不间断的监视着我们，但从未迫害过我们。”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上次你摘取掉我的手环，我方才明白院长不是一个组织首领，也不是一台先进的智能机器，它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不知存在多久的大树，庇护着弱小的树苗茁壮成长。”
“因此我明白，院长从来不是某些人，而是有些人成为了院长，就像蓝星古王朝皇帝尊号，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被称之为皇帝。”
“你不是院长，但你属于院长的一部分。”
“而命令你的那个人同样不是院长，他只不过是代替院长命令你们罢了，我说的对吗？”
井道中，更换手环的人停下步伐，似乎在思考他这番矛盾的话语。
片刻，他依旧没有开口回复，伴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明也不失落，他方才的讲述确实比较矛盾，无论院长是代表着一个组织，又或者是一个职位，从根本来讲都需要一位首领，同时也是院长。
但那是比较常规的思维看法，并不适应他们异人。
如果院长是一个职位，那么谁坐上这个位置都是院长。
如果院长是一个组织，那么院长就代表了多人。
如果院长是一个人，那么院长就是他的名字与身份，旁人无法取代。
这三种定义，对于他来讲很重要，因为职位代表了更替，组织代表了目的。
唯有一个人，才是纯粹的付出，难免那很有可能也带有目的，但至少付出是单方面的。
而与付出对应的，是回报。
苏明想知道，他若要回报，是回报组织，还是回报医院，亦或者是纯粹的某个人，不是一个概念。
现在他知道了，院长是一个职位，一个被组织任命的职位，却绝对不代表一个人。
他日后若要回报，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组织。
因为无论是职位，还是坐在职位上的人，都属于组织的一部分。
归根结底，还是组织创造了职位，才能有人坐上去履行组织发配的任务，担负该有的责任。
这就是他们异人思考事情的方式，就算要回报养育之恩，也会选择源头回报，1就是1，2就是2。
同时他这种思考方式，也是长时间接受培训养成的，准确点说是组织铸造出了他们的思维，以及符合组织运转的理念。
这种理念，在蓝星叫做根源，有着许多相似的名字，血统、民族、疆土、家乡等等。
比如说，蓝星历史王朝更迭，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名字，有的自称汉人，有的自称唐人，还有的自称宋人。
所以他失常幻想，院外会是怎样一个世界，他所在的民族叫什么，居住的国家是何种模样，会不会和书本上记载的蓝星般，是否经常因为利益发生战争。
这些他都不知道，同时也是医院所有异人的谜团。
因为课本上，不曾记载这些。
他彷徨着，好奇着，幻想着，甚至是激动不已，迫切的想要揭开心中的谜团。
最终，他站起身来，抬头看向头顶的摄像装置，笑着说：“院长，我申请出院审核，请您应允！”
......
监控室内，苏明的声音清晰响起，让技术员们听到愣在原地，他的申请太突兀了。
许徳看着荧屏上笑容满面的苏明，微微眯起了眼。
他关掉不曾完善好的检讨书，捏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才刚更换手环，数据全部重置，他就申请出院审核，不会真精神错乱了吧？”
“院长，我们要同意吗？”
面对苏明再次闹出的幺蛾子，显然是出乎了技术员们的意料之外，很多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少数人发生询问。
许徳思索着，好一会儿后似有所悟，摇头失笑道：“他这是为自己铺路呢，接收他的审核请求，开启厅门。”
“铺路？”一位技术员面露不解。
许徳见状喝了杯白水，讲解道：“他身上的秘密已经暴露，留在医院也无意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想来是料到咱们会对他特殊对待，便主动配合为自己铺路，以表诚意。”
“这......”
技术员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问：“您的意思是，他知道火司？”
“不知道。”
许徳摇头否人，说：“不过他应该猜到了火司的存在，或者是管辖我们的机构，我们被这小套话了。”
他越着解释，底下的人就越迷糊，皆是把目光转向了他。
“还不明白吗？”
许徳面露无奈，只好再次解释道：“审讯室，他代替杨立质问我为何不亲自审讯，我当时以为他只是怕杨立被牵连。”
“可现在想来，那番质问其实也是一次试探，试探我们上面有没有顾忌的人，不然为何惧怕院规亲自审讯？”
“事实是，因为院规的缘故，也是对火司的影响，我们选择了结束审讯，从而告诉他我们惧怕院规，让他猜出了火司的存在。”
额。
技术员们黑了黑脸，是真没想到那番质问还有这层内意，不由懊恼了起来。
因为某些原因，医院内只能教导和异界相关的知识，不能存在任何与院外有关的讯息，火司也隶属其中。
不曾想，竟被苏明用一句质问给骗了出来，虽然没有彻底暴露火司的存在，却让他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并且可以管辖他们。
这要是让火司知晓，莫说院长要挨罚，他们恐怕也不会好过，比滥用实权无视院规还要严重的多。
“还记得他佩戴手环后，对守门人说的那段话吗？”
“你不是院长，但属于院长的一部分。”
“这小子，真是鬼精鬼精的，只要抓住了一丝蛛丝马迹，便能推论出这么多讯息，看来我们是真老了，比不上他们咯。”
许徳自嘲说着，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