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眯着眼看向那女人，她全身颤抖着，似乎害怕极了，可他不相信，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她说的话他是一个标点符号也不相信。
不过他也不想和她再纠缠，让人看了笑话。
“他在家里地下室。你带走可以，不过，要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沈晗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的脸此时此刻是不是像他的声音一样冷漠。
她扶着墙，一步步摸索着走。
郑天哲上前扶住她：“我送你。”
唐恩的冷哼声从后面传来，沈晗却无暇顾及，她满心满眼都是小睿。不知为何，她心中绞痛的厉害。
地下室里，小睿躺在冰冷的泥灰地上。
身上沾满了血和灰，两者掺杂在一起，好脏啊。他弄脏了衣裳，想去让刘嫂给自己洗个澡，但是他喊了，喊了好多声都没人回应。唐恩把他锁起来了，因为那个小三，他把他锁到这里。
身上越来越难受，唐恩果然不喜欢自己，可是多多的爸爸……就很喜欢多多啊？他还带多多去吃冰激凌……
为什么，唐恩不喜欢我？
小睿迷迷糊糊地想，手还堵着鼻子，却堵不住流出来的血。书上说人流了太多血会死，那自己……会死吗？
他不想死，如果他死了，妈妈怎么办？唐恩是不是会更欺负妈妈？妈妈会难过吧？再也听不到妈妈讲的故事，再也不能趴在她怀里。
他上次和妈妈一起做的陶瓷还没有拿呢，明天就到取陶的时间了，他还要和妈妈一起去。
他想到了好多，小小的脑袋里，有一种难过的情绪蔓延开。
妈妈……我要死了吗？
妈妈……我不想死。
妈妈……你在哪？
迷迷糊糊中，门哗啦啦作响，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小睿！小睿！”
是妈妈！
小睿眼睛亮了亮，张开嘴想喊，但是血留下来，呛住了他的喉咙。他的头很沉，怎么都站不起来。
妈妈……
门，轰然打开。
沈晗先冲进来，胡乱摸索着，喊着“小睿、小睿！”
“咳……妈……妈妈。”小睿伸出手，但是妈妈没有看到他，她张望着，“小睿！你在哪？”
郑天哲的眼眯了眯，扶住沈晗，然后，抱起地上还在流血的孩子。
这就是小晗的儿子？竟然长的一点也不像小晗。
看着他脸上的血，郑天哲的声音沉了沉：“小晗，孩子流血了。你跟着我，我们送他去医院！”
流血了，沈晗的心一颤，却还是狠狠压下去。
跟着郑天哲，进了车，郑天哲将小睿放到她怀里。看到她的脸，不由抿了抿唇。她没有哭，但眼泪却一直留着。
看不到的眼，一双手不断摩挲着小睿的脸。
小睿已经昏过去了，看到妈妈的时候，他就再也撑不住了。真好，妈妈来接他了，他就知道妈妈一定会来的，她那么疼他，怎么舍得不来。
明明很近的路，沈晗却觉得很远、很慢……
她抱着小睿，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怀中的孩子却渐渐地一动不动，她的心也越来越冷。
终于，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终于，郑天哲的声音告诉她，“到了。”
她任由他从自己怀里把小睿抱走，她紧紧拽着他的袖子，亦步亦趋、踉跄地跟着。
她脸上满是惶恐，身子颤抖，却死死忍着，不肯在这时候打扰到郑天哲。
直到小睿被送进去急救，她才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小晗！小晗！”有人在喊她，她却听不见，只迷迷糊糊地抬起脸，和他对视。
郑天哲拉着她坐到椅子上，让她坐在椅子上等。
沈晗觉得冷，浑身止不住地抖。
她摸到了，小睿满脸的血，到现在，她手上身上还沾着他的血。
医生来来回回，郑天哲喊了沈晗好几次，让她先去自己找的病房里休息等待，但她却一动不动，就在那儿呆呆地守着。不吃、不说，无神的眼睛睁着，却什么也看不到。
“小晗，你现在先去休息好不好，小睿在里面，暂时还不能出来。”郑天哲劝她。
她摇摇头，蜷缩在椅子上。
一夜过去，小睿被推了出来。医生告诉她病人的情况很不好，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需要在重症病房观察，如果24小时内没有醒过来，家属就可以准备后事……
听到最后一句，沈晗“砰”地一声从椅子上栽下来。
身子又冷又僵，一时间竟然也没觉得疼。
医生悲悯地叹了口气，走了。
郑天哲将沈晗从地上抬起来，问：“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唐恩？”
唐恩……
这两个字乍然扎进耳朵里，沈晗打了个哆嗦。不！她不想听到他的名字！她捂住耳朵，剧烈又颤抖地摇头。她的儿子要死了！她却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样子！
她摇着头，眼睛晦涩地流不出一滴泪。
从没有哪一刻，她像此时一样痛恨自己！也痛恨唐恩！
恨他！
“好，好，不叫他。”郑天哲安抚她，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私自联系了唐恩。
看着手机上唐恩的联系方式，很久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的号码，却没想到，今天，终于能够用到。
唐恩没想到小睿会真的出意外，最开始，他还有些不信，以为是沈晗故意让这个郑医生骗自己过去，但对方的语气，又让他不受控制地相信起来。
不管怎么样，那孩子……都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骨肉。
他安置好沈颜，匆匆来到郑天哲所说的楼层。
来来往往的人，他几乎是第一眼，便看到缩在休息椅上的沈晗，她低着头，长发散乱，看不清楚神情。但她浅色的衣服上，还留着明显的血迹。
心猛地一提。
难道……那孩子真的出事了？
“怎么回事？”他拽过郑天哲。郑天哲看着他，神色晦暗，但很快，郑天哲又恢复了神情。
“孩子出事了，白血病，大出血，现在……情况十分不好。”
抓着他衣领的手一松，唐恩不自觉往后踉跄了两步。紧接着，他重整精神，大步走过去，从重症病房的窗户里，唐恩看到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小睿。
孩子的脸很白，一动不动，一点也不像从前一看到他就剑拔弩张、张牙舞爪的样子。
唐恩的唇抖了抖，盯着缩在椅子上的沈晗，声音带着哑意：“到底，怎么回事？”
沈晗的脸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来。
无神地眼看向他，然后，又低下去。
她很累，很累，累的不想再跟这个人说话、也不想再听到他、看到他。
病房内的孩子动了动，唐恩赶紧喊医生，“来人！我儿子醒了、你们快去看看我儿子！”这一瞬，他终于亲口承认，小睿是他的儿子！
泪，不自觉从沈晗眼里滑出来。
她张着嘴，想笑，却笑不出。
很快有人进了重症病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晗不说话，唐恩也不说，这还是这么多年，两人第一次，这么安静地相处。
却没想到，是小睿用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