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哲再次来到沈晗病房的时候，她挂着耳机，正听得认真。
“在听什么？”他笑着坐到床边，姿态亲昵，无比自然。
沈晗将空洞的眼睛转向他，眨了眨眼，“童话故事。”
她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微微侧着头，很可爱。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她一天到晚抱着她唯一的一本一千零一夜不肯放手。
“这么大了，还喜欢童话故事？”他调侃道。
“我儿子喜欢，我要记下来，讲给他听。”她的神情在提到儿子的瞬间，变得很柔软，语气中的宠溺之意浓到快要溢出来了。
郑天哲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依靠他护着的小姑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生活早已变了一番模样。
她不再需要有人在坏孩子欺负她时挡在她前面，为她挨拳头；她不再需要有人在她被人抢走食物时分一半自己的午餐给她；她不再需要有人在黑夜中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用害怕。
而他，也不再是那个一腔热血，头脑冲动的小男孩。
时间能改变一切。
郑天哲的沉默令沈晗有点疑惑，她摘掉耳机，双手叠起放在小腹处，坐直了身子。
“阿哲，你在想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虽然知道她看不见，可郑天哲还是习惯性的微笑着。
“只是在想，小晗你离开孤儿院之后，过得怎么样？”
“我吗？……谈不上多好，也不算不好。”沈晗垂下了眼帘，“至少衣食无忧。阿哲，你呢？你过得好吗？”
半晌，她听到他低低的叹道，“还不错。只是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
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情，沈晗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她的为难实在太明显，郑天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起身帮沈晗捻好被子凌乱的下摆，“小晗，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眼睛恢复的怎么样？”
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沈晗摇了摇头。
“都没有，可能时间还没到。”
“别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不要有心理压力。”郑天哲柔声安慰了一番，离开了。
他走之后，沈晗重新戴上耳机，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刚出生时，阴差阳错被保姆弄丢了，十二岁之前在孤儿院长大。
那时的她，体弱瘦小，经常被人欺负，郑天哲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他像一个小小的骑士，一直坚定的护着她，为此还被人围殴，排挤。他们两个几乎是相依为命渡过了很长一段时光。
院里的人调侃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小媳妇，他异常直白的对别人说，“我很喜欢小晗，如果要娶媳妇，我只会娶小晗。所以，不许你们欺负她！”
而如今再相见，他好像一直不曾忘记那时的承诺，可她，却无法回应他。
手机铃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沈晗接起电话，小睿不满的声音传来：“妈妈，都九点半了，早就到我睡觉的时间了！”
“抱歉啊小睿，妈妈没看时间。嗯……那我们今天就讲一个航海家辛巴达的故事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已经躺在被窝里了，妈妈快讲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准确一点儿说，应该是国王拉希德统治的时期……”
一个故事讲完，电话那头已经没有声响了。
小睿应该已经睡着了。沈晗如是想着，正打算挂掉电话，却听到小睿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妈妈，辛巴达真勇敢。”
沈晗轻笑了声，“小睿也想像辛巴达一样去冒险吗？”
小睿的声音带着犹豫：“有点想，也有点不想。”
“我想和妈妈在一起，不想一个人……”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心中涩涩的，沈晗勾着唇扯出一个笑，“妈妈会一直和小睿在一起的。”
“妈妈，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你一直在前面走，走的好快，我跟不上你，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回头。后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小睿轻声说着，
“梦都是反的，小睿别怕。”想着小睿在梦境中的无助和彷徨，沈晗心疼无比。她更加自责了，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没有给儿子一个完整正常的家庭，此时，她连陪在他身边都做不到。
“嗯，我不怕。我是男子汉，我还要保护妈妈呢。”小睿的声音重新欢快起来，沈晗放下心来，开始哄儿子睡觉。
“都这么晚了，小睿快睡吧。”
“我不困……”正说着，电话那边就传来了打哈欠的声音，声音很小，可沈晗还是听到了。
“还说不困？”
“唔，好吧好吧，那我睡了，妈妈也睡吧。”
“对啦，妈妈明天要准时给我讲故事哦。”
“好好好，妈妈记住了，现在就设一个闹铃，明天就不会迟了。”
“那，妈妈晚安。”
“小睿也晚安。”她的唇边挂着笑，眉眼柔和。
城市的另一边，唐家别墅中，沈颜正看着对面这个长相十分平凡的男人。
“你确定你的消息是准确的？”她脸色冷淡，眼中带着与娇弱外表不符的狠厉。
“不会出错的。”男子恭敬的欠了欠身，“唐明睿的病历档案我已经拍下来了，确系白血病，沈小姐可以看看。”
“好，你把图片发给我，尾款我会打到你们账上。”沈颜抬了抬下巴，示意男子可以离开了。
她回到房间，给唐恩打了电话，确定对方还在加班，又转而给另一个人打了电话。
“沈晗现在什么情况，还瞎着吗？”
“嗯，视力没有恢复，估计还需要段时间。你又想做什么？”
沈颜冷笑一声：“这和你无关，不过，我现在确实也有一个……很不错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