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五天黄昏,庄承宗果然从武陵回来,脸上的伤消了不少,身上的枪伤也好些了。
他先到布庄,赵友和冯鹏正在柜上买布匹,见他从铺子前经过,高兴地说:“掌柜回来了?”
他答应一声,走进院子,见舒四五正坐在院子里休息,脸上神情十分倦怠,笑着说:“大哥,你好些没有?”
舒四五站起来,说:“贤弟回来了?我好多了,只是没有精神。你的事情,我都听赵友他们说了,伤好些了吗?
“谢谢大哥,我好些了。”庄承宗叫赵友抬来一张椅子,坐下和舒四五聊天。
舒四五躺在椅靠上,倦怠地望着他,“我听赵友他们说,你当横州帮帮主了?”
“大哥别取笑我了。”庄承宗苦笑着说,几天前遇到一位大哥,自己帮了他一个忙,他听说金震川作恶多端,鱼肉百姓,执意要夺帮主之位相送,他推辞不掉,只好勉为其难。
“你帮了他什么忙,他要这么谢你?”舒四五强撑着坐起来,诧异地问。
庄承宗就把馨念昊寻找冰火屠毒丹给儿子治病,自己从金震川家偷药相送,馨念昊感激不尽,夺下帮主之位相送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只是不敢提金震川派人抢劫哑巴的事。
舒四五沉吟着点头,“这位馨大哥真是好本事,连帮主之位也能夺了送你。你要好好做一番事业,不辜负人家一片苦心。”
“大哥放心,小弟明白。”庄承宗恭敬地欠了欠身。
“他走了吗?”
“他住在金震川的府上,等小弟回来,就要回去了。”
“我听赵友说,贤弟往后要住在那边了?”
“大哥,这是范总舵主的意思,说那边地方大,办事方便。”庄承宗望着他,“馨大哥这些天没过来吗?”
“没有,要是过来,我早就认识了。”
庄承宗点了点头,想起一件事,关心地问:“大哥,你那天病得不省人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四五说,那天他正在铺子卖布,忽然头晕眼花,昏了过去,后来苏醒之后,浑身热得厉害,酸软无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个伙计请来郎中诊脉,都不知道是什么病,怀疑是中暑,喂了一副药,他又昏过去了,第二天才醒。如今四天过去,虽然好了许多,只是没有精神。
庄承宗拍拍他的手腕,“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的茶杯被人下了冰火屠毒丹?”
“赵友给我说了,说是金震川派人干的。”舒四五又躺在椅靠上,望着天空叹一口气,“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我和他素昧平生,他为什么要害我?”
“唉,小弟也不知道,多半是他想杀我,怕大哥找他的麻烦,只好先下手为强。”
“我又不会武功,他害我干什么?”舒四五对着一朵云说。
“大哥有所不知,他们怀疑你和哑巴大哥会武功,早就盯上你们了!”
“什么,他怀疑我和哑巴会武功?”舒四五吃了一惊,侧头望着他,“贤弟,你怎么知道?”
庄承宗也望着舒四五,问:“大哥,哑巴大哥回去的头一天晚上,是不是有人跑到你们房间偷东西?”
舒四五心里一震,想起那天晚上仰大哥确是捏碎一个小偷的手指,又不好承认,怕他对仰荩臣的身份起疑心,只好说:”那天晚上哑巴闹着要回家,我答应第二天就放他走,所以我们都睡得早,不知道这事!贤弟,怎么了?“
“可是他们对我说,这人拔窗户插销的时候,被人捉住两根手指,把骨头捏得粉碎。”庄承宗觑了他一眼,“金震川的眼线听说这件事,跑去客栈打听,说是你们住的房间。”
舒四五怕他发现自己眼神闪烁,干脆苦笑一声,把这眼神含混掩饰下去,然后对着天空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们的房间,他们弄错了。”
“我也给他们说了,可是他们不信,认定就是你们干的,不是你,就是哑巴大哥。”庄承宗步步紧逼,盯着舒四五的脸庞,捕捉在一条条皱纹上闪现的任何微妙表情。
“这些人就会胡说!我这些年到处流浪,确是学了几招防身的功夫,可是要捏碎人家手指,不知道要修炼到猴年马月!”舒四五干笑两声。
庄承宗脑子里像电光一样,闪现去年在苍狼山上被流民捉去开膛破肚的一幕。当时自己吓昏过去,后来醒来,已经躺在山寨的床上,舒四五、文留献、杨保川和哑巴都站在床边。鉴于舒四五平时在山寨的地位,他一直以为是舒四五把他从流民手里救出来,可是现在舒四五矢口否认自己会武功,那就只能是哑巴了,毕竟金震川四个手下一去不回,哑巴的嫌疑最大。
所以,他问:“那哑巴大哥呢?”
舒四五见他果然起了疑心,干脆郑重地望着他,“他和我一样,也学过一点皮毛,无非有一身笨力气,金震川真是弄错了!”
“原来哑巴大哥也学过功夫,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庄承宗不便再问,只得干笑。
舒四五说:“贤弟,六月初七那天晚上,哑巴坐船去重州,船家是不是姓翼,叫翼泊宁?”
“是的,怎么了?”庄承宗心里一震。
“这些天来买布的人都说,六月初七晚上,横州帮派了四个人抢劫翼泊宁家的夜船,不就是哑巴坐的那条船吗?”
“原来大哥都知道了。”庄承宗说,“说起来,小弟能当横州帮帮主,和这件事大有干系。事发第二天,小弟本来想告诉大哥,可是又怕大哥着急,回家打听哑巴大哥的下落,只好隐瞒下来,想过些日子再告诉大哥。”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舒四五脸上有些不悦。
“踩武堂子那天晚上,小弟本来想告诉大哥,可是大哥又病倒了,人事不省,后来小弟又连夜去了武陵,一直没机会说。”庄承宗赶紧解释,“既然四个劫匪下落不明,大哥刚才又说,哑巴大哥会功夫,他一定平安无事,小弟也放心了。”说完,把金震川派人打劫哑巴的事说了一遍。
舒四五吃惊地坐立起来,“他们怀疑哑巴的包袱里有宝物?”
“是的。翼泊宁说,哑巴大哥跳水的时候,身上背着包袱,把我送他的那些礼物丢在船上。”
舒四五心想,仰大哥武功高强,那四个劫匪哪里是对手,一定栽在仰大哥手里了,那船家怕惹火烧身,故意说仰大哥跳船逃走,看来佛经不会有事,放下心来,嘴里说:“既然这样,我赶紧写封信,请顺路的客商带回老家,问哑巴回家没有,如果没有到家,我好去找找。”
庄承宗一声,说他一年半载还回不去,所以要请他做布庄的掌柜。
“什么,我做掌柜?”舒四五诧异地望着他。
“是的,这次小弟去武陵,钱东家说,要把这间布庄转给小弟,往后没什么大事,他不会再来横州了。”
“为什么?”舒四五更是不解。
“他那天被逐出船帮,兴许是没脸见人吧。”庄承宗瞥了他一眼,“他叫小弟给一千两银子,这个布庄就算小弟的了。既然布庄是咱们的,往后这个掌柜就请大哥来做。”
舒四五皱着眉头,说自己一来不懂生意上的事,二来赵友前天说过,钱东家已经叫他接手当掌柜了,现在才过几天,就把人家换了,面子上不好看,三来赵友干这一行轻车熟路,最好让他做下去。
“什么,钱东家叫赵友当掌柜了,他怎么没对我说?”庄承宗意外地朝铺子看了一眼,说这次钱东家把布庄转给他,还要叫两个伙计马上回武陵,他说这边柜上没人,等找到伙计再放他们回去,求了半天,钱东家才答应借两个月。
舒四五想了想,说那就让赵友干着,过两个月再说,先物色两个能干的伙计来练手。
庄承宗答应一声,又叮嘱他,不要把钱东家转店的事告诉赵友和冯鹏,省得他们没心思做事,然后起身告辞:“大哥好好歇息,小弟出门这些天,先去看看帮里的事。”说完,快步出门,朝金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