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几句,庄承宗说:“从横州到安天省,千里迢迢,请哑巴大哥再玩几天,小弟买些礼物给他带回去,乡亲们跟前也有面子!”
“庄兄弟,不必了!”舒四五急忙推辞,“他是个急性子,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哇啦哇啦’叫个不住,想今天就走。礼物就免了,路太远,再说他一个人,路上带着不方便。”
庄承宗一阵诧异,“什么,哑巴大哥今天就要走,太急了吧!”
“既然他想回去,你就别留了,让他走吧。”舒四五说,“只是他身上盘缠不多,你先借二十两银子给他,我慢慢还你。”
“舒大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庄承宗说,“咱们兄弟,说什么还不还的,再说了,哑巴大哥回老家,小弟送些盘缠,不是应份应当的吗?”
“那就多谢了!”
庄承宗想了想,说:“这一路过去,要过几个省,二十两银子不够。穷家富路,小器不得,我干脆送哑巴大哥两百两银子。”
舒四五见他手面大方,一出手就是两百两银子,急忙推辞。
庄承宗说:“舒大哥,你听我说,这钱不光是路费。这年头找碗饭吃不容易,哑巴大哥到了家,要是想干什么营生,手上也有本钱,你就别推辞了。”
舒四五见他想得周到,急忙叫仰荩臣感谢。
仰荩臣只好“啊啊”叫了两声,算是感谢。
庄承宗笑着说:“银票在布庄,一会我到码头问船的时候,顺便兑些碎银子,一齐给哑巴大哥。”
“好,有劳庄兄弟了!”舒四五点头答应。
吃过早点,庄承宗带他们到布庄,摆出文房四宝,给舒四五写家信,又说明回信的地址,然后取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出门问船去了。
晌午时分,他才匆匆赶回来,说:“舒大哥,我给哑巴大哥包了一条夜船,晚上七点开,十二点到重州迎天门,明天早上换乘洋人的轮船去摩窟城。”
舒四五十分意外,说:“庄兄弟,你包船干什么,太破费了!”
“哑巴大哥一个人赶夜路,包船安全些,再说花不了几个钱。”庄承宗递给仰荩臣一个包袱,说里面是三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五十两碎银子,又说船钱已经给了,叫他不要再付钱。
舒四五感谢不尽,撒谎说家信已经写好,装在包袱里了。
庄承宗带他们出来,吃过午饭,又说晚上才开船,时间还早,正好买些礼物给哑巴带回去。
舒四五推辞不掉,只好叫上仰荩臣,和他一起上街,买了不少横州土产。
回到布庄,庄承宗又拿了十匹上好布料,一起捆好,嘱咐仰荩臣带回去,分给两家亲人。
忙了半天,眼看太阳落山,庄承宗说:“走吧,咱们上街吃饭,给哑巴大哥饯行!”
三人提了行李出来,到江边一家叫“天下赢”的饭庄,拣一桌靠窗的桌子坐下。
酒菜上来,庄承宗和舒四五喝酒,又劝仰荩臣多吃菜,说:“哑巴大哥,你坐的那条夜船,船家做的脂胭鱼很有名,你晚上要是饿了,可以尝尝鲜。”
仰荩臣“啊啊”两声,点头答应。
正在闲聊,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汉子路过,笑道:“庄掌柜,生意一向可好哇?”原来是庄承宗的一个熟人。
庄承宗把两人引荐给他,那人聊了几句,才去了。
三人吃完饭,庄承宗和舒四五提了行李,送仰荩臣到城外的龙嘴码头上船。
舒四五送仰荩臣到船舱安顿好行李,不免叮嘱几句,直到船家说要开船了,才和仰荩臣拥抱而别,走上岸来。
船家解开缆绳,三个船夫摇动船橹,大船慢慢离岸而去。
仰荩臣站在甲板上,和二人挥手告别。
舒四五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道:“一路顺风,好好保重,我等你的回音!”有些哽咽。
仰荩臣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可是当着庄承宗,不敢说话,只好拼命挥手。
大船越去越远,终于看不见两人,仰荩臣转身走进船舱,望着船外滑过的青山绿水,心里一阵感伤。
过了一会,他想,用不了多久就会和舒四五见面,何必难过,再说以后不用装哑巴了,自由自在,岂不痛快!何况再过些天,就要见到阔别几年的女儿,有什么不开心的?
他想到这里,精神一振,不禁双手捶胸,大叫几声,胸中的郁霾之情一扫而空。
天色黑了,船娘进来兜揽酒食生意。
仰荩臣推辞说,刚放下饭碗,肚子不饿。
“客人,你还不知道吧,我家的鱼是就地取材,从陵春江里现打的胭脂鱼,有红烧、红汤、煎烧、豆瓣几种做法,很有名的!很多去重州的客人都坐我家夜船,点名要吃胭脂鱼。”船娘说,“客人不想吃饭,点一道红汤胭脂鱼喝酒,尝尝风味,有什么不好?”
仰荩臣想起,庄承宗也说过,这船家做的胭脂鱼很有名,心想反正坐着无事,乐得尝尝鲜,就答应了。
他又问有什么好酒,听船娘说是玉竹青,知道是雾川名酒,也请船娘打一斤来。
过了一会,酒菜上来,油灯之下,只见肉红汤清,胭脂鱼虽然刮去鱼鳞,可是鱼皮色如胭脂,令人食指大动。
他尝了一口,果然肉鲜味美,又喝一杯酒,芳香醇厚,不禁大呼快哉。
他吃得鱼残酒干,请船娘收拾碗筷,然后拿出包袱,在油灯下打开一本佛经,仔细琢磨那张地图。
忽然,他听见舱外有动静,船家在甲板上大喊:“将军经我门,千里留大名!”
不远处传来一个汉子的大骂声:“死老头,问什么切口,快停船!”
船家急忙说:“好汉,你们不是横州帮的,要干什么?”
那人又骂:“快给老子停船!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把你们一家人杀了!”
仰荩臣知道遇上劫匪,赶紧把五本佛经包好,藏在床下,走到舱门一看,甲板上四个明亮的灯笼下,老船家惊慌失措,叫三个船夫停船。
过了一会,大船终于停了下来。
三个蒙面大汉跳上甲板,手里拿着大刀,显然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