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爷子无奈之下,眼看庄承宗十九岁了,只好送他到汗马国留学,希望能学点本事回来。‘
他仍然游手好闲,除了学会一口流利的汗马话,一样都没学到,倒是对同班一个汗马国的红发美女爱得如痴如狂。
可是那个女同学拒他于千里之外,却和天崖省一个留学的富家公子打得火热,不但订了婚,还照着未婚夫龙在云的名字,取了一个名字,叫“凤于飞”。
庄承宗情场失意,每天借酒浇愁,瘦得皮包骨头,正好汗马国信奉圣梵西摩教,到处教堂林立,他身心颓废,常常去教堂礼拜忏悔,安慰心灵。
一天,他听说凤于飞要和龙在云回天崖省完婚,好像听到晴天霹雳一样,登时泪如雨下,踉踉跄跄地跑进教堂,一头扑进了圣主的怀抱。
只是依照圣梵西摩教教规,一旦皈依,就要戒色禁欲,他只好告别纸醉金迷、酒池肉林的荒唐生活,干脆洗心革面,为风于飞守身如玉。
后来,庄老爷子要办六十大寿,就发了几通电报,催他回家,他只好回国。
谁知他回家不久,中秋节唱大戏,他大哥汤承祖为一个红遍全省的名旦梅筱云,和仇家钱德升的二公子争风吃醋,打了起来,戏场马上变成战场,凳子乱飞,惨叫连声。
混战之中,庄承宗的额头被钱二公子一板凳砸冒烟,大怒之下,马上掏出从汗马国带回来的匕首,捅死了钱二公子。
钱德升家财万贯,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到处花钱,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庄老爷子不敢大意,赶紧上下打点,把银子花得像流水一样。
滨海府滨海县金大人把官司拖了大半年,两家银子收得都差不多了,才慢慢升堂,判庄承宗发配天崖省天崖府。
钱德升嫌判得太轻,气得直吹胡子,拂袖而去。
庄老爷子虽然还嫌判得太重,可是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好找到金大人说,儿子还没结婚,脸面要紧,请他手下留情,不要给儿子刺字。
金大人知道他是花钱给朝廷买来的三品大员,不敢得罪,赶紧答应。
过了三个月,刑部批文下来,庄承宗穿着红布囚衣,戴上木枷锁镣,由两个公人押着,动身上路。
他们一路向西,过了十多个省,经过亨邑县,走到符州县时,已经离天崖府不远。
这天,他们进了符州县城,去县衙换文出来,已经是黄昏,亨邑县的两个短解公人告辞回去了,他和两个公人走到街上,正要找客栈吃饭,忽然看见远处有一座尖顶洋楼,楼顶高高矗立着一个大大的白色三角架,竟然是一座圣梵西摩教教堂。
庄承宗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小县城,竟然也有圣梵西摩教教堂,急忙对两个公人说,自己信奉洋教,要到教堂做个告解,再找客栈吃饭。
两个公人虽然不知道“告解”是怎么回事,可是从来没有和汗马人打过交道,更没见识过汗马人的教堂,心里有些好奇,就跟着他向教堂走来。
三人过了几条街,走过一条泥泞大路,到了教堂的拱形大门门口,庄承宗戴着枷锁,行动不方便,就请一个公人上前敲门。
那公人在门上拍了几下,见没有动静,又使劲推了推,也推不开,里面好像上了门闩。
过了一会,只听里面有人走出来,“咣啷咣啷”两声,好像用钥匙打开铁锁。
大门一开,走出来一个汗马国神甫,三十多岁,身形魁梧,面色和气,身穿黑色修生长袍,头顶黑色小瓜帽,帽子下面露出几绺红褐色卷发。
庄承宗急忙上前,操着汗马话向神甫问好。
神甫见他是一个囚犯,居然会说汗马话,十分意外,问他从哪里来,犯了什么罪。
庄承宗仗着两个公人不懂汗马话,就自吹自擂,说自己在汗马国留学多年,对汗马国辉煌灿烂的历史文化顶礼膜拜,还在那里受洗入教,去年才回国,因为提倡改革维新,被朝廷打成罪犯,发配天崖省,现在路过教堂,想进去做个告解。
神甫信以为真,就带他进了教堂,走到告解亭前,在圣主的巨幅画像前跪下,可是手上戴着木枷,无法比划三角圣号。
神甫就和两个公人商量,请他们给庄承宗摘除刑具。
两人第一次和汗马人说话,好像接到圣旨一样,受宠若惊,急忙给庄承宗下了木枷,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只听神甫念几句经文,庄承宗就说一大堆洋话,一句也听不懂。
告解完了,神甫赐给庄承宗一个无酵饼、一杯葡萄酒,他急忙接过,没几下就吃个精光。
两个公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以为是洋人的美味佳肴,在旁边看得直吞口水。
庄承宗心里一动,马上对神甫说,天色晚了,两个公人从来没吃过西餐,他回国也有一年,常常怀念汗马国的饮食,希望能在教堂吃一顿晚餐。
神甫就带他们走到餐室坐下,然后去厨房做西餐。
吃晚餐的时候,庄承宗请教神甫的姓名,听说他叫菲林波·德·卡伊,知道他是汗马国的贵族,不禁肃然起敬,说:“亲爱的德·卡伊神父,教堂怎么只有您一个人?”
“圣丹王国的教区被黑衣主教大人撤销了,教堂的教职人员都已经撤离回国。”菲林波说,“我是在等一个人,明天早上也要动身回去了。”
“请问您在等什么人?”
“我的堂弟,他在天崖省传教,今天晚上应该就会赶到。”菲林波说。
吃完晚餐,菲林波说:“庄教弟,我们的人撤走了,教堂的房间都是空的,晚上你们三位就在这里住吧。”
庄承宗喜出望外,马上给两个公人说。
两个公人见教堂华丽整洁,比客栈舒适不止一百倍,当然求之不得。
吃过晚饭,菲林波倒水给三人洗澡,又找来睡袍给他们换了,然后带他们走过走廊,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排着四铺大床,旁边立着一个大橱柜。
两个公人把枷锁和脚镣提进房间,本来想给庄承宗戴上,可是碍于神甫的面子,只给他戴了脚镣,就各自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