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荩臣扛着木枷，狼吞虎咽，几下就扒完饭，放下碗筷。
舒四五喝一口酒，站起身来，说：“两位差爷慢用，我出去方便方便。”然后大步走过来，朝仰荩臣递个眼色，说：“李藻九，你戴着枷锁，行动不便，要不要去茅房？不然一会上路，没人管你。”
仰荩臣知道他有话要说，答应一声，跟他走到院子里，拐过墙角，到一个没人的角落。
舒四五朝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仰大哥，一路上受气了！”
“舒兄弟，我没事。你是不是想石头了？”仰荩臣说。
舒四五还没说话，文留献也跟着走出来，焦急地说：“仰大哥，四五，咱们该不会真的跟他们去天崖府吧，孩子还在路上等我们呢！”
“文先生，你别急，我和仰大哥正在商量。”舒四五说，“仰大哥，这两个家伙不是好鸟，怎么把他们甩掉？”
“我知道你们担心孩子，可是眼下是白天，我又是这身行头，不便动手。”仰荩臣说，“你们先回去和他们喝酒，拖到晚些时候再动身，我自有办法。”
文留献瞪大眼睛，“仰大哥，你该不会杀他们吧？”
仰荩臣看他一眼，笑道：“我杀他们干什么？快去喝酒吧，不然他们要怀疑了。”又向舒四五要过脚镣的钥匙，捏在手心里。
三人走回屋来，仰荩臣坐在一边，舒四五和文留献劝那两个衙役喝酒，十分殷勤。
两个衙役得意洋洋，大口喝酒，早把解送流犯的事情忘在脑后。
这时虽然已过春分，毕竟还是二月天气，天下又下着雪，过了晌午，天色就慢慢暗了下来。
四人喝了七八碗酒，文留献和两个衙役都有些醉意，只有舒四五还清醒，见天色不早，便叫过店小二结账，一起走出店来。
两个衙役拄着哨棍走在前面，醉醺醺地说话，文留献满脸通红，走路东倒西歪，舒四五挑着被褥，一只手扶着他，仰荩臣走在最后。
五人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几里路，天色就渐渐黑下来，进了一片白桦林，溪水淙淙，寒风阵阵。
仰荩臣见荒凉无人，手上猛一使劲，木枷马上崩成两块，掉在地上。
舒四五听见响动，回头一看，马上拉住文留献，停下脚步。
仰荩臣用钥匙打开脚镣，扔在路上，大步追上两个衙役，在他们肩上一拍，说：“两位差爷，要去哪里？”
二人晕头晕脑，头也不回，骂道：“他娘的，大雪天，叫老爷们押送流犯，倒了他娘的大霉！老爷们要去前面投宿，还得再走二十多里地！”
“你们到家了，还想去哪儿！”仰荩臣说。
“我们到家了，啥意思？”两人醉醺醺地回头一看，瞪圆眼睛，“嗨，贼流犯？他娘的，你的枷锁呢，哪去了？”
仰荩臣抱住金振林的脖子一拧，金振林身子翻飞，马上尸横当地。
钱仕元吓得酒都醒了，想要逃走，可是两只脚钉在地上，一动不动，慌忙指着仰荩臣，结结巴巴地说：“贼、贼流犯，你、你想干什么！”
仰荩臣怒眼圆睁，伸出两根坚如铁筋的手指，猛地戳进他的两个眼窝，大骂道：“狗东西，老子叫你有眼无珠，作威作福！”使劲搅动手指，登时鲜血喷溅。
钱仕元厉声惨叫，好像杀猪一样，两只手死死抓住仰荩臣的手指，使劲往外拔，可是哪里拔得动。
仰荩臣咬牙切齿，将他折磨够了，才拔出手指，一掌拍在他胸口上，钱仕元马上飞出数尺，口喷鲜血，一命归阴。
文留献见他转眼之间杀了两个人，吓得酒都醒了，颤声说：“仰大哥，你不、不是说，不杀他们吗？”
仰荩臣在囚衣上擦擦手，“文先生，对不起，我是骗你的！你心里藏不住事，喝酒的时候叫他们察觉了，咱们还怎么脱身？”
“什么，你…你骗我？”文留献瞠目结舌。
“我知道你心善，可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仰荩臣说，“金太监带着五千御林军还在符州县城，咱们要是丢下两个家伙去找孩子，他们一报官，不但咱们大家跑不掉，还要连累屈大人！”
舒四五也说：“仰大哥说得对，这两个家伙不是什么好鸟，杀了他们，也算为民除害！”
仰荩臣点了点头，又说：“从符州县到天崖府，有一百多里，来回最少要四天。咱们杀了两个家伙，钱绅权就算知道，也是四五天以后的事了，咱们有了这几天工夫，逃走也方便得多。”
文留献见他说得有理，只好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仰荩臣指了指被褥，“快把五本佛经拿出来。”
“干什么？”文留献急忙解被褥。
“咱们把被褥和这些刑具埋了。”仰荩臣说着，见金振林的差服没有沾染血迹，马上脱下来，换**上的红布囚衣，扔给文留献，叫他把五本佛经包好。
文留献赶紧捡起囚衣，包好佛经，打了一个结。
仰荩臣和舒四五拿过哨棍，走到路边的白桦林里，刨了一个大坑，和文留献把两具尸体扔在坑里，连被褥、木枷、镣铐、公文、鞋子一起埋了。
他们把路上染血的积雪踢踏干净，然后在小溪里洗了手，文留献背上佛经，一起大步朝符州方向走回来。
舒四五一边走，一边说：“仰大哥，早上在县衙门，你和屈大人演的是哪一出，怎么突然就可以出城了，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什么演的哪一出？”仰荩臣想起屈蕴侠还在大狱，心事重重。
“就是你请屈大人出来见面的事啊！”舒四五说，“我和保山兄弟一听你要请屈大人上堂，又把我们赶出来，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差点没吓个半死，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文留献走得气喘吁吁，“四五，你也会害怕？早上你不是叫我和保川兄弟不要怕吗？还说就当县衙门是阎罗殿，当官的都是牛头马面。”
“文先生，你不要笑我，幸好你和保川兄弟没上堂，不然非吓尿裤子不可！”舒四五笑着说，“我实在没想到，姓金的太监这么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