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锁大步冲到大床前，定睛一看，只见油灯之下，童玉瑛赤身**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枯瘦如柴，正睁着两个桃子似的泪眼望着他。
她的旁边躺着一个怪人，浑身皱纹密布，胸脯前垂着两个干瘪瘪的肉袋，果然像一只大钻山甲，奇丑无比，鼾声连天，正是鸟久布。
金桂锁吓得心惊肉跳，慌忙回过头来，见椅子上搭着两件衣服，一件正是鸟久布白天穿的藏青长袍，赶紧伸手一摸，除了摸到一把手枪，还有一小包东西。
他赶紧掏出来一看，是一个蓝布袋子，里面装着几百颗芝麻大小的紫色药丸，知道是冰火屠毒丹，急忙吹熄桌子上的油灯，拿着手枪跑了出来。
钱蛮牛急得直跺脚，说：“桂锁，人还没杀，你怎么出来了！”
“别说话，跟我走！”金桂锁低声说，一把拉着他，匆匆跑出大院。
跑到大河边，金桂锁立即拉上枪栓，朝天“砰砰砰砰”开了四枪，枪声在寂夜之中回荡，十分响亮。
“桂锁，你干什么？”钱蛮牛吓得心惊肉跳。
金桂锁二话不说，马上打开手里的袋子，撮了几粒冰火屠毒丹，塞在他手心里，说：“我刚才泡了一壶茶，你赶快进去，把这些药放在茶壶里！记住，要放在内胆！”
钱蛮牛听他口气不对，急忙接住药粒，问：“桂锁，这是什么？”
“别问这么多，快进去，照办就是！”金桂锁焦急地推他一把，“你胆子小，害怕就不要出来！”
钱蛮牛赶紧转身跑进家，把药丸扔进茶壶内胆，盖上壶盖，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大事，又不敢出去，急得团团乱转。
金桂锁站在河岸边，过了一会，只听远处脚步匆匆，八个黑影冲了过来，嘴里“啊啊”狂吼着，愤怒异常，正是八个哑巴。
金桂锁急忙迎上去，说：“你们终于来了，快跟我进去！”马上带着八个哑巴跑进内宅，冲进童玉瑛的房间，晃亮火折，朝床上一指，嘴里大叫：“他们是妖怪，把东家吃了！”
八个哑巴听了这话，“嗷嗷”怒叫，大步冲上前去，一把抓起童玉瑛和鸟久布，使劲一扯，只听得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两人被撕成几块，血肉横飞，当场毙命。
金桂锁溅得满身满脸是血，吓得心惊胆裂，又不敢跑，慌忙指着鸟久布的一条断腿，连比带划，说这是老妖怪，把东家和小姐都吃了，那个女人是小妖怪。
八个哑巴见鸟久布的断腿上全是皱纹，好像鳞甲一样，都十分吃惊。
他们和童玉瑛并不熟悉，何况她又被撕成碎块，脸上全是鲜血，哪里认得出来，当然对金桂锁的话深信不疑，嘴里“啊啊”乱叫，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过了一会，他们从床上扯过被子，捡起地上的尸块包好，提出房间，大步走出院子，扔进门口的大河里，才走进屋里。
金桂锁假装悲痛，请他们到屋里坐下，倒茶水给他们喝，然后倒了两小杯，一边和钱蛮牛喝着，一边连比带划，说了一通妖怪吃东家和小姐的鬼话。
八个哑巴信以为真，用手捶着胸脯，嘴里“啊啊”怒叫。
钱蛮牛站在一边，见金桂锁和哑巴们衣服上都是血，知道鸟久布已经死了，才慢慢明白过来。
金桂锁刚才连开四枪，是假传童兆熊的死讯，叫八个哑巴过来杀鸟久布，现在又倒毒茶给他们喝，是要把他们一锅端了，心里暗暗害怕，只是听金桂锁说，妖怪把小姐也吃了，不知道童玉瑛到底怎样了。
八个哑巴一边喝茶，一边听金桂锁胡说八道，也不怀疑有诈，过了一会，毒性终于发作，一个个眼睛翻白，倒在地上。
金桂锁马上假装中毒，倒在地上，又连连朝钱蛮牛使眼色。
钱蛮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赶紧装模作样，倒在地上，又见他挣扎着爬出门，只好跟着爬出去。
两人到了院子里，才悄悄站起来，走到房间里说话。
钱蛮牛焦急地说：“桂锁，你神神秘秘，到底要干什么？”
金桂锁慢条斯里地拍着身上的尘土，说：“鸟久布和小姐都死了，这八个哑巴怎么办，咱们赶快拿个主意！”
“什么，小姐死了？”钱蛮牛目瞪口呆。
“是的，哑巴把她撕成几块，扔到河里去了！”
“是你叫他们杀的吧！”
“不错，是我叫他们杀的！”金桂锁面带冷笑，“我早就说过，富贵险中求，无毒不丈夫，童兆熊和鸟久布都死了，咱们不杀童玉瑛，难道像祖宗一样把她供起来！”
钱蛮牛登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觉得他的手段比鸟久布还要阴毒。
“再说了，童玉瑛的丑事，咱们都知道，她会容得下咱们？咱们要是救了她，她早晚会把咱们踢出门！”金桂锁拍拍他的肩膀，“蛮牛，现在隆盛昌都是咱们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岂不痛快！”
钱蛮牛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发了大财，登时心花怒放，“桂锁，你说得对！你想把八个哑巴怎么样？”
“我想过了，他们办事很能干，也想留下他们，可是又怕养虎遗患！”金桂锁心有余悸，“你刚才没看见他们杀人，快刀斩乱麻，又快又狠，要是哪天对咱们下手怎么办！”
钱蛮牛也觉得有道理，说：“你的意思，非杀不可？”
“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找你商量。”
钱蛮牛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说：“桂锁，不能杀他们！”
“为什么？”
“第一，只要处理得当，哑巴不会害咱们！你想想，他们刚才听到枪声，马上过来给童兆熊报仇，说明他们懂得知恩图报！咱们只要像童兆熊一样对他们，就不怕他们起坏心。”钱蛮牛搓着双手，来回踱步，“再说，咱们有童兆熊的手枪，又知道他们约定的暗号，哑巴一定以为，咱们是童兆熊的心腹，咱们只要好好相待，就不愁他们不听话！”
“可是，万一他们知道，童兆熊是咱们害死的，怎么办？”金桂锁还是不放心。
“鸟久布和童玉瑛都死了，只要咱们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这话也是。”金桂锁点了点头，“你刚才说第一，还有第二呢？”
“咱们不能杀他们，还有一个原因——咱们马上要离开这里，杀了他们，谁给咱们撑船！”
“什么，离开这里，谁说的！”金桂锁心里来气，抬手一拍桌子，“隆盛昌刚刚落到咱们手里，好好的生意不做，为什么要走！要走你走，我不走！”
“桂锁，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明白不过来呢？”钱蛮牛着急地停下脚步，“童兆熊和童玉瑛出了事，纸包不住火，事情早晚会传出去，到时惹出祸来，咱们到手的这些钱财岂不是要鸡飞蛋打？还不如乘现在没人知道，赶紧收拾金银财宝，来个卷包会，走得越远越好！”
金桂锁紧紧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你想想，咱们要是走陆路，不但带不走几样东西，风险还大，不如走水路快！”钱蛮牛说，“要是杀了八个哑巴，没人撑船，咱们麻烦就大了！”
“照你这么说，还真他娘的杀不得？”金桂锁自言自语。
“不是杀不得，即便要杀，也等咱们出去以后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