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忙脚乱的推开他,我往后退了两步,歉意道:“魔君大人,如仙失礼。”
他唇角勾起,见我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好笑道:“无碍。”
心里暗暗骂了他两句脸皮厚,我抬袖讪讪道:“魔君大人教的曲子,如仙定会勤加练习,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如仙也累了……如仙就先不送魔君大人了,如仙告辞,告辞!”心乱的往后退着,不曾想刚要转身逃就倒霉的撞到了一张茶桌,桌角碰到了腹部,疼的我有些冒冷汗。但,疼归疼,该逃还是要逃的!
我一溜烟的逃进了内殿,转身还不忘关上门,再插上门闩,不再管殿外的男人如今是走是留,总之自己算是先逃离虎口了。只是可怜了我的脑袋和我的肚子,今儿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不过,最让我感觉异常的,还是那个魔君。他明明前日里还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怎么今儿却变得温柔多情了起来?但,细想想这也不算是奇怪,毕竟魔君凌阙原本就和云川是一个人,以前的云川温柔体贴,魔君也应如是才对……
说起来变化,他似乎也是从丹朱公主回来之后才会变得如此阴晴不定的,以前不管是失忆还是没失忆,至少他的脾气,是稳定的。
总之怪只怪云川!若是当初他肯早些寻回自己的魂魄,便不会害的自己把我给忘记了……
罢了罢了,师父说过凡事皆是有天定,也许,这就是他与我的命数。
——
关于云川近来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这件事,后两日他可是将这一点发挥的淋漓尽致,先是把一个宫女逐出魔宫,后又是下旨将一名侍卫给丢去冥界轮回,连青山大人都被骂的可怜,而这些事情背后的缘由,皆是因着丹朱公主。
轩越师兄初来魔宫当值,平日里又无太多琐事需要他,故这几日,他都过的十分潇洒,偶尔去若水殿寻我说说话,也时常帮我翻魔界的记载。
是日他偷偷将魔宫最为神秘的那座北藏书阁的钥匙给带了过来,说起来这钥匙平日里都在青山大人的身上,从他来了之后,青山大人就将自己所需掌管的事务分给了他一半,这钥匙,也是误打误撞被青山大人给了他保管。
师兄不愧是亲师兄,钥匙一到手便来帮我寻东西,因着北藏书阁记载的都是关于魔君的事迹,以及魔界最为隐秘,不为人所知的秘史,所以平日里除了魔界七位上君之外,若没有魔君允许,谁都不可进。故此就算是有钥匙,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干,于是我与师兄两人经过两日的密谋与研究之后,决定择一个月黑风高夜,偷偷潜进去。
好不容易等到了时机,彼日夜中鸷鸟偏偏又精神亢奋,强拉着我与轩越师兄赌了半夜的钱,后来还是轩越师兄高明,取出一粒专门对付飞禽走兽的瞌睡药灌入了鸷鸟的茶盏中,这才让鸷鸟一头倒在了我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临行前我和师兄担忧鸷鸟这样睡着夜里会得风寒,还甚是仗义的将鸷鸟拖到床上,给他遮了层被子,办完这一切后,我才和师兄放心大胆的翻墙出门干坏事。
钥匙从轩越师兄的掌心飞出,一点金光没入金黄色的锁孔内,轩越师兄抬手用力一推,北书阁的漆墨色大门便缓缓向两侧敞开,殿内的盈盈橘华也随之洒在了我二人的身上。
“快进来。”轩越师兄拉住我的手腕带我迅速闪进阁内,手一挥,阁门复又自行合的严实。
两侧燃了数百道灯盏,每盏灯外皆是有灵光保护,许是怕烛火倾倒而毁了这一屋子重要的史册吧。轩越师兄紧抓住我的胳膊与我压沉声道:“师兄我打探了数日,宫中记载魔史最多的地方,便是这座北书阁了,你平日去的南书阁与西书阁,那里不过是藏了些魔界各族的史料罢了,而这里可是藏着魔君大人祖宗十八代的记载,且整个魔界最不为人知的秘史,这里也能一一瞧见。我想啊,那别的地方寻不到,就只有这个地方还存有一丝希望了,况且东华帝君那页记载上不是已经说过么,长生铃是天帝赐给魔君的,这里啊,就算没有详细记载,也会有大致的,毕竟长生铃这等神物,按着规矩,生死都该写得清清楚楚,这样方能同上面有个交代。”
绕过了两重书架,轩越师兄终于肯放开我了,瞟了眼满是册子的大殿,与我分工道:“你这一半归你看,我去看下一半,找到了吱个声。”
我点头,“好。”
随之转身朝着另一边寻记载,我从架上拾起一卷书,展开一看,册子上记载的正是先魔君的事迹,什么斩杀六族上君,平定南疆,御驾亲征杀了危害魔族的大魔头啊,以及当年与天界的恩恩怨怨。先魔君与这长生铃怕是没有多少关系,我没来得及看完便将册子合上,继续去翻阅别的。
展开了数卷都不见有关于现任魔君的记载,我猜想这里的史籍大约也是按着年代分放的,也许,只要找到魔君继位的那个年代,便可寻到关于长生铃的蛛丝马迹了。
我拂袖擦拭去书架上的尘埃,当真在书架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瞧见了几个红字,魔元八万七千年。
“师兄,魔元八万七千年,先魔君是不是还未陨落啊?”我隔着重重书架问轩越师兄,轩越师兄少顷后回道:“魔元十万年以后,方是现任魔君的记载。”
“哦,好。”
找十万年以后的记载,十万年……我又绕了几个书架子,终于在偏后方的一书架上寻到了关于魔君如何继位的记载,只是,从继位,到平定魔域,以及协助天界平四海之乱,其中根本未见到关于长生铃的半分记载……
“我勒个去!”看的正是入神间忽闻小师兄一声惊呼,我惶然昂头,低低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轩越师兄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没、没怎么,只是没想到我家叔父当年那么有本事,竟与人比赛脱衣服……还是个女人,哈哈哈哈!哎对,还有我爹,原来当年我爹娶我娘亲是被逼得,人家还拿要卸我爹胳膊的说法来威胁我爹娶我娘,哎呦我去,这也太好笑了些,怪不得这北书阁不许人进来呢,原是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我顿时汗颜,这个师兄真的不晓得到底是来帮我查东西的,还是来寻乐子的。
无奈摇了摇头,我轻叹了口气,继续去寻关于长生铃的记载。随手从书架子上择了一卷书简,我展开细看,目光由上到下瞥了两回,终于寻到了长生铃三个字样。
“长生铃,是长生铃……”我心头微微一颤,捧着书简提起精神往下看,上云长生铃乃是魔君继位的第五万年,影渊天帝特意赐给魔君,长生铃威力颇大,长生铃一动,可呼风唤雨,可分晓阴阳,亦可保一界安平。长生铃乃是集天地灵气而成,更能替人疗伤,能令半死仙者起死还生。
目光往下挪了去,见那册子上又云,长生铃入魔界后便得魔君青睐,日日携于腰间,助其修炼,终在数千年后,长生铃化为人形,以女子容貌滞留于魔君身畔。
女子容貌,留在魔君的身畔,手不自觉将书简握的更紧了,后来一大半记载的是,长生铃与魔君朝夕相伴,日久生情,魔君曾为长生铃取过一个名字,名唤九芩……九芩……
“你如何知道,若不是因为她,九芩当年就不会死!”
“九芩……”手上颤抖有些拿不住书简,我强行定了心神往下看,神思混沌间倒是忽略了身后传来的一阵石门摩擦地面的声音。“赤影族一战,魔界障气丛生,长生铃以身躯引瘴气入体,采赤煞火焚之,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烈火所焚,灰飞烟灭……”赤影族一战,正是三万年前,我今年,乃是三万岁,“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是它的转世,我和她没关系,一定是巧合,巧合……”
“什么巧合?”突兀的男子声忽然从背后传了过来,我猛然一惊,手上狠狠一颤,书册子从手中滑落了下去……
白着脸转身,只见玄朗上君与另外一位白衣男子出现在眼前,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晓……
“上、上君。”
玄朗上君抬袖示意身后的白衣男子先离开,垂眸看了眼丢在地上的书简,他俯身从容将书简拾了起来,轻飘飘的瞥了一眼书简上的字,敛眉道:“如仙,此乃魔宫禁地,你怎么进来了?”
“我……”我语塞,不知如何解释,正是当下,殿那头又传来了轩越师兄的高呼声:“师妹呀,你找的怎么样了,我这边除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史之外什么都没有,看来那长生铃的记载,就只有你那边有了,你等着,师兄现在过去寻你啊!”
“师、师兄……”
完了,这会子当真是露底了……
怯怯的昂头去看玄朗上君的脸,他那厢当真面色凝重,沉沉叹了口气,无奈的很。
轩越师兄兴冲冲的来,甫一瞧见玄朗上君的背影,二话没说掉头就跑。
“轩越,滚回来!”
轩越师兄刚迈出大殿的腿又默默收了回来,低头恹恹的再化作一道光飞到我身畔,抽着半张脸皮的同他叔父行礼,“叔父……”
玄朗上君的目光冷冽冽的扫了过去,凝声正色问道:“谁允许你带如仙进来的?”
轩越师兄委屈的瘪了瘪嘴,“叔父,侄儿知错了,侄儿……”
“上君大人,是如仙央求师兄带如仙过来的,师兄是无辜的,上君若是要责罚,就责罚如仙吧。”我仗义开口,将罪过都拢到了自己的身上。
玄朗上君垂眸看了我一眼,又淡淡问道:“怎么进来的?北书阁防备森严,你哪来的钥匙?”
轩越师兄弱弱回道:“青、青山大人给的……”
“青山?他把钥匙给了你掌管?”
轩越师兄咽了口口水,浑身打抖:“正、正是。”
“他也放心将东西交给你。”
“叔父……”
我亦开口低声祈求着:“玄朗上君……上君恕罪,千错万错,都是如仙的错。”
玄朗上君将手中的书卷搁置回原位,敛眉淡然道:“此处乃是魔界禁地,若是没有什么要事,不可随意进来。你以为,趁着夜黑风高进来就没有人发现么?私闯魔界禁地乃是重罪,闹到君上的面前,难免会不好看。”
“上君,如仙知错了。”我低头虔诚的朝他认错,他挑眉不再计较,理了理广袖道:“罢了,今夜之事便算是本君什么也没看见,日后,不可有第二次。”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一定不会有第二次的!”轩越师兄着急着表忠心,我亦是附和着点头道:“上君放心,如仙不敢了。”
玄朗上君拂袖背过身,大度道:“那你们,快些回去歇着吧,本上君尚有要事还要赶往临渊殿,你们离开时,记得锁门。”
“是,叔父您老人家慢走,侄儿送叔父。”轩越师兄现在的模样,可是十分殷勤啊。
我也心虚的朝上君行了个礼,“上君慢走。”
玄朗上君嗯了声,负手大步离开了藏书阁,背影渐渐消失在月夜中。
见他离开,我与轩越师兄皆是松了口气,轩越师兄拍拍袍子抱怨道:“今儿怎么如此倒霉,竟遇见了叔父在内殿商议战事,早知道就该换个时辰的。”
我好奇道:“战事?是要打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