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仙儿撩起了我心中的重重涟漪,我怔了怔,身子僵在原地,有些不听使唤。
他看了我良久,方再开口与轩越师兄道:“免礼,你便是延筱上君的三子,轩越?”
轩越师兄大喜,殷勤回道:“正是,君上英明。”
“本座见过你,年轻有为,很是不错。”
轩越师兄更是激动:“君上谬赞,臣受之不起,早便听闻君上英明神武不可一世,今日一睹君上真容,臣真是三生有幸!”
马屁精!
红衣君主挑眉道:“既如此,你可愿进宫,在本座案前做个掌墨魔官?”
他这是,要将轩越师兄调到身边伺候么?
我不解的看向他,他有意避开了我的目光,故作云清风淡。
轩越师兄素来便仰慕魔君英姿,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便答应道:“是,臣愿意,臣愿意尽心侍奉君上!”
“师兄你……”
红衣君主启唇道:“嗯,那便择日来临渊殿赴任吧。”
“是,臣接旨。”
我拧了拧眉心不想再理他,挥袖一声不吭就先走了。
要轩越师兄来魔宫侍奉他,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明明身边已经有了丹朱,何苦还要来管我做什么,又与谁抱在一起。云川,倘若你对我有情,又为何这般伤害我,倘若无情,你分明,还是有些在意的……
踏入若水殿,未来得及推门便听鸷鸟与人沉沉道:“獦狚兽还是遭了毒手,看来这从头到尾都是个局,犯了错的凶兽会被赶入无间魔域,任其自生自灭,而进了那里的东西,生死皆是无人在意,就算被其掏了内丹,也无人得知。”
芙蓉女官给鸷鸟倒了杯茶,亦是低着声回道:“在外面公然动手,是不大好,设计让它进入无间魔域再动手,可掩人耳目,他以为,我们当真对他没有防备。”
“他私自在府中勾结赤影族的旧部,便已经是死罪,如今天尽头又生了裂纹,怕是会趁此机会,生出事端。”
“鸷鸟大人说的对,但愿,我魔族能顺利度过此劫。”
说到底,鸷鸟还是忠心于魔族,忠心于魔君。
“我回来了。”我推门而入。
“九九!”
鸷鸟立马一改方才的担忧之色,捂着肩上的伤处站起身,许是动作太猛了些,牵动了伤口,所以才甫一站起来就疼的龇牙咧嘴。
我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随便捞起桌上一盏茶便往口中灌,粗鲁的用袖子抹了一把嘴,我化出一瓶仙丹放在桌子上:“呐,这是我特意同轩越师兄讨来的丹药,是我师父东岳大帝亲自炼的,能够强身健体,治愈体肤之伤,你多吃些还能涨修为呢!”
“仙丹啊!东岳大帝,就是那位东岳帝君,很年轻的那位?”鸷鸟两眼放光。
我敛眉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很年轻?”
鸷鸟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拿起仙丹宝贝道:“我见过你师父两次了,第一次是我刚做凤凰族上君那会子,蓬莱的紫府少阳君东华帝君设道场,我有幸前去开开眼界,路上就遇见了你师父东岳大帝,他为人幽默,甚是好相处,且他家那头坐骑,也是乖觉的很,当年我还和他拜过把子呢。”
我呛了声,抖着唇角颤颤道:“与我师父的坐骑拜把子,你也当真是有本事。”
“第二次见你师父,是在魔界,你师父当年和我家主人关系极好,两人隔三差五便凑在一起拌嘴打架,后来主人去了人间,就再也没见到东岳大帝老人家了。”
“魔君与师父关系好这件事,我倒是也听师父提过,只是师父他对魔君,好像怨念颇深。”以前每每提及魔君,师父形容最多的,就是魔君不但爱占人便宜,且还是小气鬼,铁公鸡,一毛不拔。
虽说真正的魔君并非如师父所说的那般小气吝啬吧,但也没有之前的云川,待人和善,体贴入微。
时间果然是能改变一切。
经轩越师兄提醒后,我便打算着手去查关于长生铃的事情了,与鸷鸟攀谈了半个时辰,我带着水儿借着平日心烦想要找几本书看的由头,去将那东藏书阁翻了一遍,但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魔界的史册,一直都是由宫中史官所编著,之后统一安放在藏书阁。至于大人所说的记载魔宫稀奇宝贝的史册,其实是没有特意总结于一处的,多是零零散散,记载于当年所发生的事情里,混为一体的。奴婢也不知道,大人到底想找关于什么东西的记载,若是大人提起来,奴婢好歹也在魔宫中侍奉了数万年,或许能够给大人想一想。”
“我想要找的东西……”是了,水儿之前便是侍奉在魔君身侧的,若是说出来,或许水儿能有些印象。合上手册,我试探道:“我听闻,魔宫中有一神器,名唤,什么铃铛?”
水儿犹豫道:“什么铃铛……这个水儿倒是没有听过,铃铛,铃铛……长生铃?”
我激动的凑过去,“对,就是长生铃!”
水儿歪头缓缓道:“当初奴婢侍奉在临渊殿的时候,曾无意听见芙蓉女官提起过一次,女官好像说长生铃是天帝赐予魔君的,乃是不可多得的神物,但可惜,最后还是毁了。”
“毁了?”
水儿也不确定,为难道:“奴婢也不知道,大人若是问芙蓉女官,或许她会知道些消息。”
“芙蓉……”芙蓉受魔君器重,若是魔君不愿将此事告知于我,芙蓉女官必然也会矢口否认,不愿告知。深呼了一口气,我敛眉无奈道:“罢了,左右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咱们先将藏书阁给翻一遍,实在寻不到,再去问他人。”
“嗯,水儿帮大人找。”
我将一卷书完好放进了书架上,“对了,我要寻那什么铃铛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就是一时兴起,万一他们知晓了,怕是会多想。”
水儿乖巧的冲我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我放下了心,继续去寻其他书册看,可惜这魔族历史实在太过繁琐,找了上千卷仍是没有关于长生铃的只言片语……
与水儿折腾了一整日也没有寻到什么线索,日落西山之后我方带着小水儿回若水殿。殿外已有宫女在点灯,盈盈烛光透过碧色帘幔洒满了整个大殿,我乏累的走到茶桌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猛灌一盏。
耳边有脚步声渐行渐近,我以为是鸷鸟,便背对着其继续倒茶喝,“你怎么不在自己房中休息?天黑了,你该不会是又来寻我下棋的吧,我都累了一天了,实在不想下棋。不过,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倒是有个东西要送给你。”从袖中掏出了一颗玉珠,我拿在烛光下自夸自卖道:“我今儿闲来无事雕的,虽然还达不到宋大人那个水准吧,但是勉强还是能入眼的,看在这是我做成的第一颗玉珠的份儿上,你可要好好珍惜它。呐,我怕光溜溜的给你会不好看,就打了个络子,这样你可以戴在身上,若是以后出门无银两用了,还可以将它当了……”
一扭头,瞧见的却不是鸷鸟……
烛光拉长了男人的身影,他逆光而立,一袭朱墨色长袍及地,风入广袖,拂动着男人攀了龙纹的衣摆,青丝随意散在肩后,眉眼清澈,棱角清晰而又柔和,清风霁月,尤似一幅上古画卷……
他……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忙收了拎在手中的玉珠,起身看他,“你怎么来了?”
他抬步迈近我,施法幻化出一把新笛子,“这是我重新给你做的笛子,你留着,可做法器用。”
“笛子。”我看着他抬袖递过来的东西,犹豫了片刻,硬下心,转身冷漠道:“我不喜欢吹笛子,多谢魔君大人好意,这笛子,魔君大人还是收回吧。”
“你,不喜欢?”笛子嗒的一声放在了桌案上,他压沉了嗓音,道:“送给你的,岂有收回之理?”
我不领情,目光放在远处一瓶新绽放的桃花上,默然不言。
他听我久久无声,便拂袖化出一架箜篌,与我道:“知晓你喜欢箜篌声,今日我教你。”
箜篌?我有些动容的转过身,看了那箜篌一眼,又继续硬着脖子不动,“魔君大人有心了,只是今晚,如仙什么也不想……”
最后一个字没来得及吐出口,男人的手便搭在了我的手腕上,强行将我拉到了箜篌前。我用力挣开他的手,拂袖负气道:“魔君怎能强人所难?”
他顿了一顿,回眸看我,轻抿的薄唇微微颤动,红眸深处浮上一寸忧伤,不过却是转眼即逝。唇角淡淡珉起一个弧度,他云清风淡道:“强人所难?本座当真有这个癖好。”
“你。”
“过来。”大手重新攥在了我的手腕上,他臂上稍稍用力,几乎是强扯着我去箜篌旁坐下的。
我别扭的动了动身子:“魔君你怎能如此赖皮,堂堂一界之君,却喜欢为难我这个小女子……”
手被他的术法所控,轻搭于两排竖弦上,他俯身附于我的耳畔柔道:“左手力度无需那么重,右手五指搭在五条弦上,指尖依次收回,勿要太紧张……”
我皱紧眉头不愿听他的话,依旧没有放弃挣扎,“我不想学,我一点都不想学!魔君你放开我……”
他沉沉吐了口气,温热的吐息缭绕在耳边,勾得人心痒痒,似笑非笑的与我道:“真是不听话,还需本座亲自来教你。”
大手握住了我的手,他细心的引导着我,指腹贴在我的指尖,带动着琴弦颤动,传出阵阵清澈悦耳之音。
我鼓着腮深呼了两口气,被他给折磨的满心不悦,“你太过分了!就是仗着我的术法斗不过你,才这么光明正大的欺负我,云川你真是太坏了,太坏了!”
如此骂他,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只亲昵的拥着我,细心教我拨弦。
悠扬的琴声缓缓从指尖流出,他教了我两遍,尔后又将一只手臂收回,圈在我的腰间,压沉声与我道:“你弹一遍,我听听。”
我杠不过他,就唯有听话,谨慎小心的抬指拨弦,回忆着他方才教我时的曲调,一气呵成。
“不错,很聪明,只两遍便将曲子给记熟了,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言语之中,颇为自豪。
只是,这个语气,为何那般像以前的云川?
我僵着手臂愤愤问他,“这一回,可以帮我解除身上的傀儡术了吧?我胳膊都举疼了。”
他挑眉,嗯了声,道:“已经解了。”
“已经解了?”我倍感诧异,稍稍试着动一动手臂,谁知术法一瞬消除,我的身子也霎时没了支撑,浑身一软,径直从板凳上摔了下去……
“啊——”
危难之时,忽有一只手臂及时缠住了我的腰,将我往他怀中一捞,强行把我带了回去。大抵是用力过猛,我这方起来就又一头撞到了他的胸膛上,这一撞,顿时晕的我分不清阴阳,差些一个白眼昏厥了过去。
“啊疼。”我扶住额头,东倒西歪的缓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站稳身子。
他腾出一只手抚摸我额头,“撞疼了?”
我道:“你别动,疼倒是小事,你再乱动我就要吐了!”
他愣了阵,好脾气的点了点头,“嗯。”
我在他怀中捂着脑袋静了整整一刻钟才彻底缓过神来,深呼了一口气,我气恼的一拳砸在他胸口上,“臭云川,你的胸膛怎么如此硬,老娘差些被你撞的英年早逝了!”
他挑眉,眼角凝出少许暖意,深情的看着我。我揉揉脑袋抬起头,目光与他的视线相撞,倏然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