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有崔判官道:“可不是么,戏是他陪咱们演的,这末了救场也是这孩子来的。轮回台有多么凶险,咱们可都是清楚的,纵观三界,能够下轮回台救人于投胎的,就只有这小子了。嗳,我等原本也是想考验考验这丫头对云川的真心是否真是坚如磐石,没想到,到头来差些害了这丫头。”
“你说本判方才那样吓唬小仙儿,她这清醒过来了,会不会该生本判的气了?”
“司徒老头你是活该,戏魔一上身你就控制不住自己,连我们俩都被你给吓着了,何况是这小丫头呢。反正您这个最慈祥的爷爷是做不成了,好好想着该如何去给小仙儿道歉吧,你可是晓得的,当年白无常扯她耳朵将她扯恼了,她可是整整有一万年没理白无常……”
“嗳,话是如此说,这小丫头也确实是记仇,不过她自幼可是咱们四个老头一手扯大的,加之她现在心性也有所成熟了,晓得我们是为她着想,必会不计前嫌的。陆判你就不要总是吓唬司徒了,你瞧都给他吓手抖了。”
我在云川的怀中哭的太卖力,不过半晌便睡意拢上了灵台,到末了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了,只伏在他怀中含泪昏睡了过去,最后的最后,唯听沉钰哥哥在张罗着要三位爷爷留在轮回大殿用晚膳……
午夜梦回中,我感应到了手边有他的温度,光影交错间,我听一人在问他——
“主人,您不会真的为了九九不回去了吧?鸷鸟知道,主人数万年前就有了退位的念头,可您也瞧见了,如今这魔界哪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更何况这九族族长与七位上君他们平日里只服从您的命令,若您要退位,他们定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魔界皇族便唯有主人您一人,若主人有个小主人,鸷鸟便也不说什么了,但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魔界那里又是蠢蠢欲动,那东西一日不毁魔界就一日不得安宁。九九曾用自己的身躯为魔界换来了三万年的安稳,现在那魔障又滋生了,能解这燃眉之急的,就唯有主人你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魂魄啊,那些孽障打伤主人魂魄的宿主,就是想毁了主人的魂魄,让主人回不去魔界,好借此机会对主人下手。您就算是不回去,也得去万渊海把魂魄拿回来才是……主人,您现在到底是如何想的?”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拿了魂魄,我便要回魔界了,我不想带小九回去,想再陪陪她。”
“您不带九九回去?主人,您知道,就算您不带,她也会想办法去找你,这来来回回的多麻烦,还是沉钰上君说的对,人生在世,何苦自己委屈了自己,分离两地固然可护得住她肉体周全无虞,可却护不住她的心,体肤之痛尚能忍,心痛,是忍不住的啊!”
“本君何尝不知心痛最难忍,但带她走……本君怕,会重蹈三万年前的覆辙。”
“主人您不是也说过,她现在没了三万年前的记忆么,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不会再做那等傻事了。”
“记忆是没有了,可本君怕,有些东西,终有一日她还是会知道的……本君此去,便是要拔了他这根毒草,彻底斩草除根,他不是本君对手,本君也从未将他放在眼中,只是那九灵幡,本君,不得不防。”
“可……主人您能等,那魂魄却是等不了了。这些年若非是墨笙龙君用四海之心养育着您的魂魄,您怕是早就支撑不住了,普通人丢失魂魄尚且会神思混沌,何况是魔……于魔族而言,魂魄便是命,您这样久久不回归本体早就伤损魔寿了,再耽搁下去,还怎么渡劫,还怎么与天同寿呢?”
他沉沉一笑,携着凉意的指尖在我眉梢淡淡抚着,“与天同寿?若是有选择的话,我只愿与小九一人,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主人……”
那聒噪的鸟儿不知一直叫到几更天才肯罢休,若非是我被困在梦中不可回醒,老娘早就起身拔光他的毛了!
轮回台内仙泽深厚,戾气甚重,虽有沉钰哥哥及时将我给救了上来,但我的灵力还是被台下的戾气给驱散了不少分,云川恐我日后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便先请了司药仙子来给我诊脉,索性仙子最后的结论是没有大碍,只需多修养几日那灵力便可回来了。
“轮回台内神气浩瀚,无论是多么厉害的神仙,坠进去也再无回还之机,亏得这次沉钰上君及时出手,故才保得判官大人的性命,判官大人日后切勿再如此冲动了,神仙修炼不易,这一入轮回,前功便要尽弃了。”
我蹲在茶花丛子里躲清闲,摘下一朵茶花放进玉净瓶中,施法令花色永不凋谢,再往瓶内灌上两缕灵气,垂头丧气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其实就是想救人来着,可没想到不但没救到人,还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大人不知那轮回台险恶,吃一堑长一智,总之大人往后千万不要再大意了。”
我抱着瓶子起身,“司药仙子来的正好,早些天我便想去寻仙子的,奈何府中公务太繁琐,就耽搁了下来。今日仙子恰好前来,我也就顺道请教请教仙子,上次仙子同我说,云川的寒疾须得常日累月的养着,方可慢慢恢复,这时日长短本是无碍的,但云川的寒症隔三差五复发,实在是让人担忧,不知仙子可有什么妙法,能让云川少受些苦?不能立时恢复,少些痛楚也是可以的。”
“云公子的寒症……”仙子迈开步子缓缓向前行,理了理袖子道:“其实,小仙有一件事前些时月便想与大人说了。可小仙又怕自己说错了,小仙也没有十分确定,就不敢下定论。”
我跟上去:“什么事?”
司药仙子道:“数月前大人曾带着云川公子去药居看伤,那时候小仙便发现云公子的身子异于常鬼。普通魂魄进了阴间,虽有阴间的灵气阴泽在养着,但因没有肉躯的庇护,魂魄还是会显得羸弱不堪。可云公子的魂魄不一样,云公子,他魂内魄健,脉搏也比旁人的魂脉跳的有力,小仙在冥界救治了无数鬼魂,深知鬼魂乃是飘摇无主的东西,云公子体内似有一道强劲有力的灵息在游弋,根此象来看……云公子不大像是凡人……”
“不像是凡人?”我顿了一顿,收起玉瓶昂头看天,“是啊,我也觉得他不大像是凡人……”
仙子看向我,锁眉认真道:“但,云公子体内真气霸道的很,亦不像是神仙。”
“不像是神仙?非人非神,难不成是妖?”有些好笑的开口,我深深一叹,似乎这个答案,如今已经于我而言,已不甚惊讶了。
司药仙子也不敢下定论,拱手拜道:“这只是小仙的一个猜测而已,那日小仙给云公子把脉,妄想将灵力探入云川公子体中,但却被一道护体灵力给挡了回来,小仙法术不精,现下也只能空猜测。至于云川公子的寒症……公子的寒症古怪,小仙还未寻到具体的原因,暂时也只能用草药先给云公子泡一泡,可暂时稳住公子寒症不复发。”
“好,我知道了,多谢仙子不吝赐教。”
“大人言重了。”
司药仙子正在园中与我寒暄,哪晓得客套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白滚滚的小东西从府门外一路似球滚了进来,东倒西歪间撞上了不少只石柱子,哎呦哎呦的惨叫声听的我都疼得慌,半刻钟后才成功滚到了我脚边,抖擞一双长耳朵,身子往上一窜便恢复了原形,胖爪子揉着脑袋上的红肿含泪委屈道:“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石柱子?都是什么破玩意啊,撞死我了!”
“是你!”司药仙子倏然两眼放光,甚是激动。
小东西擦擦眼泪,抬头一见司药仙子亦是欢喜的跳了起来,小短腿蹦跶到司药仙子腿边,张开双臂冲她要抱抱,“红药红药,你怎么在这里啊,这几百年你都干嘛了,怎么不去大荒找我玩了呢,我一个人在山中都快无聊死了!”
司药仙子搂住果果,温柔给他顺顺毛,“这几百年我在炼丹药呢,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我越听越糊涂了,不大明白的问道:“你们认识?”
司药仙子边给果果捋着毛边道:“是啊,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它的家在大荒山,我以前常去那里采药,一来二往我们便也相熟了。不过,这小东西不是该在上面么,怎么也来冥界了?”
小果果抢着回答道:“我和凌阙一起来的啊,他让我在这里玩的。”
“凌阙?”司药仙子大抵没听过这个名字,昂首甚是疑惑的看着我。
我解释道:“啊就是云川,果果喜欢唤他凌阙。”
“云川公子也和果果认识?”司药仙子轻轻呢喃。
小果果从司药仙子的怀中跃下来,摇了摇毛茸茸的长尾巴自豪拍胸脯:“是啊,好多人都认识我呢!我可是这整个三界最可爱的小兽,不接受任何质疑!”
“好好好,不质疑,我们相信你。不过我现在就要赶着回去了,药庐中还有小五小六在研习炼丹术呢,我怕回去迟了,这药庐就不保了。”司药仙子蹲下身,从袖子中掏出一枚红果子,“这是你喜欢的护魂果,味道虽好,但不可多吃,小心上火。”
小果果抖了抖耳朵,接过果子欢喜的凑上去亲了司药一口,“红药我最喜欢你了。”
司药仙子揉了揉果果的脑袋,站起身同我行礼:“出门已有些时辰,小仙先行告退。”
我点头:“慢走。”拂袖示意园子前浇水的子邺:“前去送送司药仙子。”
子邺阴官恭敬应道:“是。”
仙子与阴官相继离开了花藻阁,我见他们走后才拎着小果果往桃花树下的花廊坐着。
“你前些天不是在司徒爷爷府中陪玉兔么,怎么今儿回来了?”
小果果伤心难受的躺在花下长板上,双手撂在胸前沉闷道:“哎,你不知道,那两只母兔实在太吓人了,这几天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去讨好她们,可谁想到非但没有和她们成为好朋友,还差些沦落为她们的仆人,我可是堂堂魔兽,怎能被它们欺负呢,所以我趁着她们打我的时候拔光了她们的毛,哈哈哈,让她们再欺负我!”
我一个重心不稳,差些从花廊的板凳上一头摔下去,好在及时扶住了墙,我僵着脸道:“你,拔光了司徒爷爷家兔子的毛?”
小果果一脸骄傲:“是啊!我正好准备给凌阙做条兔毛围脖呢!你看,毛我都带来了!”小爪子往怀中一掏,抓出一把雪白雪白的兔毛……
我顿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口中嘀咕两声完了,捞住这小东西就往云川的凌风阁跑,“糟了完蛋了,你怎么能拔那小玉兔的毛呢!”
小东西被我搂在怀中颠的翻白眼,“花、花姐姐你说啥?”
“说你大难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