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抗艰难之际,忽有一道蓝影飞过来,只用折扇便挑开了我的剑刃,帮鸷鸟挡过一招。鸷鸟趁机赶紧收剑回到果果身畔,续而看我们两个人比试。我站定身子,定睛一看才看清面前这位突然造访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我轩越师兄。索性师兄不是外人,且我在泰山府的时候也常同他比剑,让他指教我,该是比让鸷鸟指教有用的多。
“师兄,出剑!”
轩越师兄展开扇子摇了摇,得意道:“不不不,师兄让着小师妹,小师妹,你用剑,师兄用扇子就好。”
轩越师兄修为好,与我比试不用剑也是游刃有余,我也不再纠结剑不剑的问题了,直接出手与他打了起来,他合上扇子,以扇骨做武器,潇洒挡了我好几招,我执剑旋身飞起来,强风拂起了我的衣衫,衣带飘曳间,我一剑刺破了他的扇子,他提起灵气往后退开两丈,索性不用扇子了,直接改为用灵力。
我亦是单手凝结出灵力,紫色灵光与他的蓝色灵光甫一相冲,两道灵气相抵,遽然间法障被强力冲破,化为烟云散的干干净净。
师兄见状收了手,颇为感慨的敲着扇子道:“想不到,这才离开泰山府几年的功夫,你的法力就增长了这么多,现在连师兄的法障都能破了,不知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会不会高兴的夜里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我亦收了剑,银刃合进剑鞘,看着他格外惊喜道:“师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进不了魔宫的么?”
轩越师兄迈着小步子走过来,“这个么……魔宫我进不来是因为我爹小气不给我进宫的令牌,今儿我在叔父的府上吃茶,提及到了你,叔父晓得你我师兄妹常日不见甚是想念,便将令牌给了我,我这才一路摸过来寻到了你。不过,小丫头你在这魔界的待遇果然不错,如此好的宫殿,住着定是舒适的很。”
我不以为然道:“你觉得舒服?我觉得,还没有我那判官府住的惬意,这里是魔界,我一个冥府的鬼仙住着,确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总归不是自己家,难免会有不便之处。”师兄体贴的帮我整理了一番衣袖,和善的问我:“你啊,是不是想家了?来魔界也有一段时日了,看你现在,好像也并不是很开心。”
“家?”我昂头看看天,“我不晓得。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回冥界,我想再等等。”
“你啊。”轩越师兄宠溺的用扇子敲了下我的额头,“不想回去,那就不回,还有师兄陪着你呢。”
我重重点头:“嗯。”
鸷鸟缓了半天总算是歇过了神,咋舌的靠过来问道:“师兄?师妹?”警惕的看向轩越师兄,“你乃何人,怎能私入魔宫?”
我咳了一声解围道:“鸷鸟,这位乃是我师兄,是延筱上君的第三子,轩越少君。”
果果搓搓手:“延筱上君?就是那个极抠门的延筱?”
轩越师兄激动的用扇子敲了下果果肩膀,两眼放光道:“呦,你也觉得他抠门?英雄所见略同!”
我无奈拂去了额角的汗水,“那可是你爹啊!”
轩越师兄纨绔道:“我爹抠门那是事实,我不能因为他是我爹就不尊重事实吧!再说那老东西每日就晓得给我说教,一点儿人生自由都不给我,我这正值少年的大好人生,都被他白白给耽搁了。”转而再去看果果,拧了拧眉饶有兴致道:“嗳,这位姑娘是……”
鸷鸟抖了抖唇角讪笑道:“你哪只眼睛看他是姑娘了?”
轩越师兄挑眉:“本少君虽见识少,但是男女还是分得清的。”
我悻悻戳破事实道:“不过你这次,当真是认错了,他外表虽是女的,实则内心是个男人……”
“我懂。”轩越师兄一本正经的瞎捉摸:“如今的女孩子啊,不都是大大咧咧,比男人还男人的么,凡间称此为……女汉子,啊对,师兄我都懂。”
“……”我没法解释了,毕竟果果实际上是个男孩子这种事情,确实难以让人接受了些。
轩越师兄来寻我一次不容易,我自要先尽尽地主之谊,拿出些好东西招待他。
“这茶是顶好的茶,奈何你师兄我,并非是那文人雅士,这茶在口中,品不出来个所以然的。今日你我兄妹重遇,与师兄多说说体己话便可,无须这般讲究。”
我放下给他倒了一半的茶壶,拍拍手道:“既如此,这茶我就不给你喝了,免得浪费了。”
轩越师兄抽了抽半张脸,虚咳了一声,“师妹你可真小气。”
“师兄,我想请教你一件事。”我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轩越师兄点头:“嗯,你问。”
我道:“如果一个人,身上忽然平白无故生出了一个印记,那是意味着什么?”
“印记?”轩越师兄思纣道:“凡人入妖,体中会生妖记,入魔,也会生魔记。总之这世间一切印记,生来都是有寓意的,有的是为了证明身份,而有的,则是一种征兆。”怕我不明白,他又仔细举例同我解释了一通:“就如这世间有妖魔鬼神仙与精灵等种族,似那九天的莲华神尊,乃是莲花成神,故而眸眼会绽绚丽红莲,连眉心都有一盏红莲花纹,此为胎生,乃是一出世就会有的。再譬如我爹当年中了一种毒,毒液入体,会在胸口处生出妖记,此为中毒的征兆,乃是毒药入体,方会显现。这印记,也分为许多种,有的印记出现,乃是大吉之兆,有的印记出现,乃是大凶。总之,说是说不清的,具体还要看情况而定。”
“那,如果一个神仙的身上,突然生出了一片红色的花纹,算是吉还是凶?”
轩越师兄斟酌道:“突然生出的?在这之前呢,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我摇头,“没有,就是忽然间就有了。”
“印记显露之时,是何反应?”
“疼,很疼。”我握紧五指道。
轩越师兄闭目凝神,“疼,若不是身体中了什么邪术或是奇毒,生出的印记不该疼的。莫非……”
我追问道:“莫非什么?”
“你可记得,当年师父同我们讲六道轮回之时,提及的灵记?”小师兄挑眉问我,我晃晃脑袋,努力去回想,奈何只记得几片破碎的影子,“不记得了,当年我历了大劫,沉睡了两年,睡醒之后我的记忆便也模糊了许多。”
轩越师兄凝重鼻音嗯了声,“那我再讲一遍给你听,灵记,乃是轮回之时留下的记号,一般多出现在元神被某种力量给尘封了的人身上,而通常这种人的前世呢,都是什么修为高深的得道高人,前世陨落之后,命数未尽,因缘巧合之下入了轮回,转世投胎或为人,或为妖魔,或为仙。在其元神未苏醒之前,她便同普通人一般无二,没什么特别之处,将自己隐藏的很好,可等元神苏醒之后,灵记便会逐渐隐现,出现在人的身体上。”
“元神苏醒,元神苏醒是何征兆?”
“这种人的元神苏醒,乃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召唤,至于元神苏醒的征兆,无非是两点,自己的容貌会越发年轻,灵力会增长的格外历害。”
“容貌,灵力……”不觉间抬手抚摸着自己容颜,灵力增长的格外厉害,是了,我这灵力是增长的有些快。傻乎乎的问轩越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年轻了?”
轩越师兄单眉一挑,凑过来用扇子挑起我的下颌,调侃戏谑道:“小丫头,你已经够年轻了,还想怎么年轻?”
我沉默不言,轩越师兄缓了一缓,倏然间敛住唇角笑色,皱眉道:“小丫头,你告诉师兄,你口中那个忽然生出印记的人,是不是你?”
我深叹了口气,点头道:“是。”
“灵记,灵记……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轩越师兄紧张的抓住我手腕,“丫头,印记在哪儿?给师兄看看。”
我用力挣了挣师兄的束缚,沉沉道:“在肩上,男女授受不亲,我总不能扒衣服给你看吧。”
“这……”师兄红了脸,只好悻悻放了我的手腕,就此作罢。
“虽不能给你看,但我可以给你画出来,你正好私下偷偷地帮我查一查,我见识少,自己不懂的事情,就只好麻烦师兄你帮我了。”
轩越师兄听了我这番可怜话,也深表同情的叹了口气,“哎,你我师兄妹数万年了,师兄当然要照顾你这个小师妹了,得,你画好给我送到上君府,届时我查到了,再想办法进宫来告诉你。”
“好。”
我的这些师兄们素来很是疼爱我,既是我拜托他们的事情,他们必是会竭尽全力帮我办,师父门下的弟子们来自四海八荒,见多识广,这些事情总能查到些许马脚的。
只是,师兄说这是灵记,既然连师兄都能猜到,云川他定然也能认出来,可为何,他却要有意隐瞒我这件事呢……
容颜会变,灵力也会增长,我这容颜着实半分变化都没有,只是这灵力……我总感觉这几日自己体中的灵力有些变化,增长的如此猛,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匕首在掌心划出个口子,灵力瞬间便将伤口处填平,愈合的完整。我肩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物件……我的前世,到底是谁。我无父无母,是否也与这印记有关。
这些年来的种种往事,都在脑海中盘旋,一时如走马观花般,充斥着我的灵台。
我是谁,到底是谁。
魔界的天,暗的极快,眨眼间便已是明月高悬,繁星点点了。
檐角两盏琉璃灯在风中漫漫摇曳,珠玉碰撞声清晰传入耳中,今日殿中有些燥热,敞开殿门等风入门才感觉到好受了那么一两分。
我闭上眼睛回想了一阵方才看过的图案,于朱笔下徐徐描绘出来。血色的铃铛,上有精致细腻的花纹,铃铛下还坠着两片花瓣……
铃铛……
是了,我好像记得鸷鸟以前和我说过,我明明只个铃铛,为何是朵花……难道,他也早就知道这些了?从始至终,就我一个人尚且还蒙在鼓中么?
心烦意乱的停下笔,宣纸上的铃铛已画出个八九分像,可我愈看那铃铛,便愈是心中胆颤,惶惶不安。
五指收拢,宣纸在手里攥成一团,我咬住唇角,很是烦躁的将宣纸朝外面用力一扔,任它流落何处。
扶额闭上了眼睛,我停笔不再想别的,只想努力平复自己的心。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有人俯身拾起了我扔出去的那个纸团,静默了少顷,道:“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