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抽回手：“大周总是你大哥？”
“嗯。”周斯易精雕玉琢的一张脸靠近徐渭，华丽嗓音哑然，“同父异母。”
徐渭侧头看周斯易，周斯易浓密睫毛，如玉肌肤近在咫尺。心里生出异样，周斯易刚刚一瞬间的戾气让徐渭有些心疼。
“他欺负过你？”
周斯易“哧”地笑出声，直起身看着徐渭：“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进来！”周斯易起身走向办公桌，装模作样地整理衬衣袖子。
徐渭正埋头看文件，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周总。”
徐渭倏然回头，他愣住了——他看到了沈落。
沈落大概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徐渭，诧异几秒，随即表情露出轻蔑，他居高临下地扫过徐渭，看向周斯易：“十月的演唱会——”
“老宋病了吗？要找我？”
周斯易很少过来公司，今天听说他在这里，沈落立刻就过来了。他冲进门，临时想到用演唱会作为接近周斯易的理由，也许行得通，而宋宇是沈落的经纪人。
“不是，我想——”沈落忽然说不下去了，他直直看着周斯易，他攥紧拳头。徐渭走过来，到周斯易面前把文件放下，说道：“车钥匙呢？”
“用车？”
“嗯。”
周斯易旁若无人地对徐渭说道：“不等我？”
“你晚上还有饭局，等不着你。”徐渭往前一步伸手到周斯易的衣兜摸出钥匙，“走了。”
沈落目瞪口呆，周斯易那么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徐渭还去他衣服口袋里拿东西。
“路上慢点，晚上别去白日梦了。”
“嗯。”
徐渭大步走出办公室，王亚看到徐渭连忙过去按电梯，奖金全被老板扣没了，就靠着巴结老板身边的红人要回来了。
“谢谢王亚哥。”
“客气了，叫我名字就行。”王亚也进了电梯，看着徐渭迟疑片刻，说道，“你有什么吩咐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谢谢。”王亚突如其来的客气，让徐渭有些束手无策，浑身僵硬。
王亚恭敬地把徐渭送到停车场，徐渭真是浑身起鸡皮疙瘩，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意思。走到车前，徐渭忽然有些来气，踹了一脚汽车。警报声响，徐渭按下遥控器，拉开车门坐进去。
徐渭没地方可去，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掉头去白日梦。
回家暂时不可能，母亲那边让徐渭无所适从，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一地鸡毛。
“还有事吗？”周斯易目光冷淡。
沈落站在周斯易面前，他的脸色苍白，仰望着周斯易：“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上次是我错了，我不该越界，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周斯易单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落，语气凉薄：“如果你不想永远被雪藏，现在就离开我的办公室，不要再出现。”
周斯易推开办公椅坐下，心里厌烦，这群人跟苍蝇似的，闹个不停。
沈落忽然蹲下去，几乎是半跪在他面前：“周总。”他因为紧张，指尖微微发抖，“我崇拜您，我不在乎您身边有多少人跟随，只要给我留一个位置，一个很小的位置让我能见到您——”
周斯易一双眼彻底浸了冰，带着些戾气，站起来按下座机，秘书声音落进来：“周总。”
“让保全来我的办公室。”
沈落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周斯易。周斯易挂断电话，冷冷地道：“你没有机会了。”
保全到的时候沈落已经站起来，周斯易跷着腿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一派风流：“不允许他再进入我的办公室。”
沈落的脸青了又白，保全看周斯易的意思，只好对沈落说：“请吧。”
沈落快步走了出去，周斯易眯了眼，显出几分阴沉来。办公室门关上，世界恢复安静，周斯易打给宋宇。
“周总？”
“再签个主唱，送沈落走。”
“啊？周总，发生什么事了？”
“该签些新人了。”
“周总，火烽乐队十月的演唱会我们已经准备了很久，如果现在换掉沈落。粉丝怕是要闹吧？这事不好收场。”
“取消演唱会。”
“沈落怎么惹你了，我回去骂他，这件事这么办的话沈落彻底完了。”
“我再重复一遍，取消演唱会，取消沈落的全部商业活动，所有损失我来承担。”周斯易生在钱堆里，他不缺钱，但他不能助长歪风邪气。
徐渭到了白日梦的停车场，却没有立刻下车。
周斯易让他不要去白日梦了，他和周斯易的公司签下五年合约，周斯易建议他去音乐学校进修。
电话响了起来，徐渭拿起来看到一个陌生号码，他犹豫片刻后接通。
“王爷，我回来了。”
徐渭一愣：“啊？”
“别告诉我，你忘记了我是谁。”陈开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老地方，过来。”
徐渭嘴角上扬：“好。”
徐渭到达小龙虾店的时候是四点半，太阳仍是毒辣，火热地照射在大地之上。地面蒸腾出热气，整个世界犹如一个大的烤箱。
徐渭关好车门大步往前走，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抽烟的陈开。徐渭偏了下头，单手插兜走向陈开，拍了下他的肩膀：“在这里晒太阳呢？嫌自己不够黑？”
陈开越过徐渭看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老猫说的时候他还不信，但看到徐渭从车里下来时，陈开的心情格外复杂。
“没你黑。”陈开勉强笑了笑，掐灭烟转身往里面走，“老猫和周峰都在呢，周峰还带了女朋友，可笑不？”
“周峰不一直有女朋友？可笑什么？”
陈开一脚踩到地上的水渍，差点摔倒。徐渭眼疾手快抓住陈开，说道：“小心点，你要是摔在这里，店老板要赔死了。”
陈开是他们这个圈里最娇贵的富二代，哪能轻易摔呢。
“去你的吧。”陈开挣脱徐渭的手，喉结滚动快步朝二楼走去，“在二楼。”
小龙虾店里萦绕着麻油的香味，火辣辣地熏得徐渭头晕。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了，周斯易不能吃辣、不能吃海鲜，徐渭跟他在一起，走的是清汤寡水路线。
陈开偏瘦，长得比徐渭白，算是清秀。
“你开的车谁的？”
“老板的。”徐渭直言。
陈开又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他扶着墙转头看徐渭：“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徐渭看陈开又要滑，抬手扶了下陈开的肩膀，回头冲老板喊道，“你们的地该拖了，摔到人就是大事。”
“这就让人去拖，忙的！”老板笑呵呵回道。
徐渭松开陈开的肩膀，说道：“学校定好了吗？”
“定好了才被放回来，不然还得熬着。”陈开完全听不清徐渭在说什么，自己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徐渭那么清高的人怎么会开别人的车？接受别人的帮助？
徐渭指了指面前的门：“这间吗？”
“是。”
“少爷过来了。”老猫说道。
徐渭进去拉开椅子坐下，朝对面周峰的女朋友点了下头，才说道：“点菜了吗？你今晚不唱歌啊，过来吃小龙虾？”
“今晚没我的演出，你还去吗？”
徐渭掰开筷子，敲了下碗，清脆声响：“不去，要准备考试。”
“考什么？”周峰扔给徐渭一瓶冰啤酒，他是这群人里面最没心没肺的，完全不知道内情，“既然都不用上班，今晚可以好好地喝酒。”
徐渭真羡慕他的没心没肺，接过啤酒放下。
“想去音乐学校进修。”
突然，对面的陈开开口道：“徐渭，你和你们老板怎么回事儿？”
房间忽然就静了下来，天地之间，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陈开！”老猫提高声音，他给陈开使眼色让陈开闭嘴。
“我喜欢他。”徐渭仰起头把一罐啤酒喝完，未咽下去的液体洒落在下巴上，徐渭放下啤酒抬头看陈开，微偏头笑了下，“怎么了？”
没有人说话，周峰瞪大眼，他的女朋友表现得更为吃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开的声音在颤抖。
“知道。”徐渭说。
他在一天内，接连被不同人问话，他做错了什么？徐渭也不知道。但每个人都用质问的语气问他，徐渭听得烦躁。
徐渭环视四周，他从每个人脸上看到了不同的表情，徐渭取出烟点燃深吸一口，半晌才拿下烟：“介意的话，我现在就走。”
徐渭很想笑，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但没有，他非常平静。
老猫伸手想拍徐渭的肩膀，手在空中却没有落下去，最终拿起酒杯跟徐渭碰了一下：“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干涉。”
徐渭没有去拿酒，他靠在椅子上抽烟。辛辣的空气，熟悉的环境，徐渭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其他三人沉默，抽完一支烟，徐渭起身：“我先走了。”
“徐渭。”老猫站起来，“你干什么？兄弟们好不容易聚到一块——”
徐渭没听他说完，已经快步出门下了楼梯。
没有兄弟，他们认为自己是异类。
兄弟在哪里？
徐渭走出店，火辣辣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打了辆车，直接离开了。
过去的一切，从现在开始，都跟他没有关系。
老猫追到门口，眼看着徐渭扬长而去，他站在店门口看着，心情很复杂。
徐渭让司机绕了一圈，还是决定回家，他进门跟拿着刀的母亲对上视线。
徐渭看着她，两人对峙不到一分钟，徐渭大步走过去夺了刀扔到桌子上，然后狠狠把母亲抱到怀里。
陈玲痛哭出声，渐渐地变成号啕，徐渭在心里叹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很压抑，他什么都做不了。
别人看不起她的儿子，她也看不起。
陈玲哭累了，捶了徐渭一拳。
徐渭蹲下去，最后索性坐在地上，看着母亲，陈玲捂着脸。
“保姆呢？”徐渭转移话题，他蹲得腿麻。
徐渭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挺凉薄的人，对谁都没有什么感情。
“我让她走了。”
徐渭拿出手机发短信给保姆，让她赶紧回来。
“你如果有事，我怎么办？”徐渭放下手机，说道，“我该怎么活？”
陈玲抬手打在徐渭的肩膀上。她没有打过徐渭，从小到大，她的儿子这么乖，不用打。
“你要气死我。”陈玲转身回了房间。
徐渭起身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十分头疼。
事儿都堆到一块，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吃完晚饭，陈玲情绪恢复一些，徐渭回房间写歌。但他感觉怎么都不对劲儿，浑身难受，什么也写不出来。徐渭把纸笔扔了一地，焦头烂额。
他十点就上了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活着可真累。
徐渭是被电话吵醒的，他从床头摸到手机接通：“喂？”
“睡了？”
徐渭闭着的眼睁开，把手机拿到眼前——十二点整。
徐渭把手机又放回去，说道：“嗯，被你吵醒了。”
“起来开门。”
徐渭迷蒙几秒：“你过来了？”
“嗯。”
徐渭跳下床开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出去，打开外面的门就看到醉醺醺的周斯易。
徐渭生怕被母亲发现，她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能再被刺激。
“你喝多了。周斯易？易哥？”
周斯易闭上眼。他现在只有徐渭，无论发生什么事，徐渭都在身边。这个傻小子，他不会离开。
“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
“不要。”周斯易抓住他，“你妈闹了？”
“嗯。”徐渭闭上眼，“我回来看到她拿着刀，我不敢再刺激她。”徐渭停顿片刻，撑了一天的坚强顷刻崩塌。
周斯易说：“我躺一会儿就走。”
“陪你妈待几天，我就不过来刺激她了。”周斯易嗓音依旧沙哑，“不要赌气，你们都需要时间。”
“这几天在家复习，二十五号去B市面试。”
“可以去B市？”
“D城没有好的音乐学院。”周斯易的声音有着餍足后的慵懒，“要读就读好的学校。”
徐渭心潮澎湃，仍是觉得他和周斯易两个世界。
周斯易的世界，那是一个全新的，高高在上的。
“你是什么大学毕业？”
周斯易懒洋洋地说出个名字，徐渭张了张嘴，简直想把周斯易放到金字塔顶供奉着：“世界名校？这么厉害？我以为富二代都是读哲学。”
“不然我去参加个最强大脑来证明下我的智商？”
徐渭沉默半晌，忽然开口：“沈落和你之间……”
“我只有你一个。”周斯易坦言，“你应该信我。”
徐渭：“骗我你是小狗！”
幼稚！
周斯易踢了他一下：“你是三岁吧？”
徐渭心里豁然开朗：“易哥，我跟身边人坦白了。”
周斯易：“……”
徐渭有些不好意思，怕周斯易误会，以为自己给他施压：“我去给你倒水。”
周斯易：“……”
这小子真是……
徐渭端着水回来，打开灯把水递给周斯易，说道：“小心烫。”
周斯易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徐渭，他的目光渐渐认真起来。
徐渭又问：“你的司机在楼下？”
周斯易还看着徐渭，天气炎热，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闷热，徐渭见状找到遥控器打开空调。
凉风吹来，徐渭转头再次对上周斯易深邃的眼，徐渭心跳乱了拍：“看什么？”
“你几月生日？”
“十月。”
周斯易喝了一口水，水温热有着花香，很甜：“怎么就想着出名呢？”
徐渭得面对多大的压力？
“你说的。”徐渭说，“你告诉我，人要为自己负责。”
周斯易把水喝完：“人生很长，要遇到的事很多。”
“我敢走出来，我就不怕扛。我不怕。”徐渭端详着周斯易，怀疑他还是没清醒，“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周斯易真好看，徐渭心里发出由衷赞叹。至少目前为止，徐渭没有遇到过比周斯易更好看的人。好看的人，总是多几分优待。无论他做了什么，总是没办法生气。喝了酒的周斯易眼尾微微发红，深邃的眼蒙上了一层雾。
两人对视，情绪就在那一瞬间涌起，他们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跟我回去，明天早上送你回来？”周斯易嗓音喑哑。
“好。”
两人一前一后做贼似的出门，车还停在门口，周斯易拉开车门上去，徐渭拉开另一边。
司机吓一跳，回头道：“周总。”
“去澜湾。”
“好。”
车到澜湾，周斯易跟司机说：“你先回去吧。”
车开走，徐渭跟在周斯易身后进门。电子锁发出很轻的声音，徐渭心里微颤。
“我去洗澡了，你去吗？”
“不去。”
徐渭简直想把周斯易吐槽死，又不好直接说出口。
“那你睡吧。”
他起身上楼去浴室洗澡，裹了浴巾出门打开灯，骤然看到一楼斜躺在沙发上的周斯易。周斯易肌肤白如玉，俊美五官犹如神祇，就那么大剌剌地横躺在沙发上，徐渭转身去主卧拿了一条被子下楼。
周斯易睡着了，浓密睫毛在脸上打下阴影。徐渭给他盖上被子，半跪在沙发前。
周美人睡得死，徐渭坐在地毯上点了一根烟抽完，起身换回自己的短裤短袖走出了别墅。
凌晨四点，世界一片寂静，徐渭叫了辆出租车，在路边等了五分钟车就到了。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报了地址。
车到小区，徐渭没有立刻回去，他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早餐。
天还灰暗，亮得并不彻底，隐约透着暗，徐渭打开门往里面走。
“你出去了？”
徐渭倏然抬头看到从主卧出来的母亲，徐渭点头，晃了晃手里的早餐：“睡不着，出去买早餐。”
陈玲打开了灯，她推着轮椅到餐厅：“我好像凌晨听到你出去了。”
“出去跑步。”徐渭抹了把头发，说道，“睡得太早，十二点就醒来了。”
徐渭把早餐放到桌子上：“豆浆还是热的，你趁热喝。”
“你不吃？”
“我在外面吃过了。”徐渭活动脖子，“我再去躺会儿。”
“最近不用去酒吧了？”
“打算准备进修音乐学院，这两天复习功课。”
徐渭回到房间埋头就睡，再睁开眼是中午，手机急促地响着。
徐渭抬手盖在眼睛上，头疼欲裂，腰也有些疼。半晌后才拿起手机，来电是陈开。徐渭蹙眉，挂断把手机扔回去。
电话又响了起来，徐渭挠挠头走过去捡起手机，来电是周斯易，徐渭的情绪又稍微好了些：“喂？”
“睡醒了？几点走的？”
周斯易的嗓音还沙哑，应该是刚睡醒。
“刚醒。”
“中午一起吃饭？顺便带你见个人。”
“谁啊？”
“见了你就知道。”
“行。”徐渭说，“我去找你？”
“我去接你。”周斯易说。
挂断电话，徐渭进洗手间洗漱，洗到一半他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浸满了笑，额头上长了一颗痘。
徐渭把笑压下去，擦了一把脸，转身出去。
“睡醒了？”客厅母亲问道。
徐渭点头：“我一会儿出去，你要带东西吗？”
“不在家吃午饭？”
“出去吃。”徐渭凑到母亲身边，说道，“妈，你有祛痘的东西吗？”
徐渭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长痘，现在他顶着一颗大痘痘，跟杨戬似的戳在母亲的房间，盯着手里不明物质的管状膏体：“管用吗？”
“弯腰。”
徐渭蹲下去，母亲把药膏抹在徐渭的额头上：“这两天不要吃辣的，上火。”
“哦。”
“中午要跟谁吃饭？”陈玲柔声细语道。
徐渭抬头看着陈玲，不说话。
“他跟你一样，还是他只是想玩玩？”陈玲收起药膏，认真看着徐渭，“万一他骗你，你将来又如何自处？”
“那我再另寻出路。”徐渭说。
陈玲：“……”
“我不是异类。”
“要是别人看不起你呢？”
“随便他们看不起，我不拿他们东西，不欠他们的，我凭什么要看他们的脸？他们能给我钱吗？”
陈玲一夜未眠，想了一夜。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陈玲打了徐渭一下。
“我不怕。”徐渭说，“人生本来就没有退路，只有一条道，一路走到死，谁能回头？”
陈玲叹一口气，手落到徐渭的脑袋上：“你太小，想法天真。我不跟你争辩那么多，时间会证明一切。”
“我不会错。”
陈玲彻底没话了，她现在仍旧是如同踩在棉花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飘。
陈玲推着轮椅往外面走，徐渭跟上，把她送到餐厅：“你好好的，下午我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陈玲仍是沉默，徐渭转头对保姆说道：“麻烦阿姨了，照顾好我妈。”
“好的，你放心。”
徐渭对着陈玲九十度鞠躬，然后抱住陈玲：“对不起。”
陈玲的泪瞬间就涌了出来，紧紧抱着徐渭。他们都没有说话，许久后，徐渭松开母亲：“相信我。”
徐渭下楼等了五分钟，周斯易的车就到了。徐渭顶着大太阳走过去拉开车门，刚要上车，身后一声喊，徐渭回头看到陈开从跑车里钻出来。
“徐渭。”
徐渭蹙眉，他关上车门转头问道：“有事？”
陈开走到徐渭面前，将近四十度的高温，晒得他皮肤发烫。
徐渭目光冷漠，陈开攥紧了手，随即又松开走向徐渭：“我十点就过来了，我不知道该不该上楼找你。”
“找我干什么？”徐渭眯了眼，他抬手挡住太阳。
“我……”
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高挑的男人走出来，陈开抬头，男人也转头看过来。俊美没有丝毫瑕疵的一张脸，完美得令人惊艳。他走过来，打开一瓶水递给徐渭，看向面前的人：“你的朋友？”
“嗯。”徐渭喝了一口水，靠在车窗上，热得难受。
“有事给我发短信。”徐渭说，“我不想晒太阳。”
他转头看周斯易，怕这么大的太阳把周斯易晒伤了：“你赶快上车。”
周斯易看了看陈开，又绕回去上车。
陈开这回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感觉到难堪。
徐渭上车把水放到一边，转头看周斯易：“这么热的天你出去干什么？”
“消灭隐患。”周斯易淡淡道。
徐渭：“……”
“饿了。”徐渭侧头悄悄打量周斯易，周斯易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吃饭去。”
周斯易调转车头开出去，从倒车镜里看了眼外面，那个年轻的孩子还站在太阳底下：“你的朋友？”
徐渭沉默，他已经不想和陈开再来往了，几年的朋友，不做了。
徐渭拿出手机，屏幕却失灵了，他戳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周斯易踩下刹车，转身从后排座位取出一个手机扔给徐渭：“先用这个。”
周斯易说：“我换手机了，这个扔着也是扔着。”
“让我用你剩下来的？”
“不然你用我的，这个我用。”周斯易从口袋摸出手机递给徐渭。
徐渭顺手接过去：“有密码吗？”
周斯易念了一串数字：“密码。”
徐渭没有看别人手机的嗜好，把他的手机又放回去，说道：“要见谁？”
“Z音乐学院老师，本来想晚几天再带你见她，但今天她在D城，难得的机会。”
徐渭倏然转头看周斯易，徐渭望而不及的世界，周斯易给搬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穿正式点。”徐渭看着身上的牛仔裤和T恤，简直想哭。
周斯易冷哼：“……你见我用穿得正式吗？”
刚认识的时候，徐渭每次见周斯易都会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白衬衣，特别阳光少年，现在大裤衩都能穿出门。
“你不一样。”徐渭说，“我现在回去换衣服还来得及吗？”
“不准换。”周斯易强势镇压。
二十分后车停在D城比较有名的一家素菜馆。周斯易先下车，徐渭整理身上的衣服，快步跟上周斯易：“我额头上长了个包，影响颜值吗？”
周斯易这才注意到徐渭额头上的包，哧的笑出声：“杨戬似的。”
徐渭：“……”
进门的时候，周斯易问道：“还疼吗？”
“疼。”
周斯易没有经历过长痘痘期，对徐渭的痘痘很是好奇：“怎么长出来的？”
“你别想摸。”徐渭拍开周斯易的手，“感染了回头长出一片。”
周斯易看着徐渭那张脸，不敢想一片是怎么样的情景，单手插兜不敢碰他。
“在哪里？”
“二楼。”周斯易看了看徐渭，“紧张？”
“嗯。”
“不用紧张，你很优秀。”周斯易说。
徐渭抿了抿嘴唇。
周斯易先进门，徐渭抬头看到一张在电视里才见过的脸，他愣了下。周斯易拍了下他的肩膀，介绍道：“这是徐渭。”
徐渭连忙上前双手握住对方的手：“老师您好。”
蔡玉笑出声：“不用客气。”
徐渭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周斯易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徐渭还看着对面的蔡玉。这种金字塔顶的人物，徐渭没有见的机会。
“最近好吗？”周斯易倒是坦然，给蔡玉倒水。
“挺好。”蔡玉指了指徐渭，又看向周斯易，“你家的小朋友？”
周斯易笑了起来，给蔡玉倒上水，说道：“很有音乐天赋。”
“我看过你发过来的邮件，确实很有天赋。”
徐渭转头看周斯易，周斯易在桌子下面拍了拍徐渭，安抚徐渭紧张的情绪。
“有考试渠道。”蔡玉说，“但以他现在的专业水平，需要再学习。”
“我想请蔡阿姨指导他。”周斯易直言道。
“我在D城只待三天。”
“我送他去B市。”
“你这是赖上我了？”蔡玉说，“我可还没答应。”
“他的天赋不亚于我，接触之后你会舍不得把他推给别人。”
徐渭看看周斯易，又看蔡玉，觉得自己还是老实吃饭吧。他们两个熟络，周斯易话又聊的家常，徐渭的紧张慢慢落了下去，不再绷着。
饭罢，周斯易和蔡玉又聊了半个小时才分开。
徐渭上车，灌了半瓶水。他吃不惯素菜馆的东西，似肉非肉的。
“谢谢易哥。”徐渭说道，“蔡老师也是你的老师？”
“不算。”周斯易说，“我没拜师，她是我妈的朋友。”
徐渭第一次从周斯易嘴里听到他母亲，默了几秒，放下水转头看周斯易：“阿姨她……”
“我妈去世很多年了。”周斯易发动汽车开出去，“你回去还是去我家？”
徐渭愣住，周斯易没有母亲？
他并不知道，刚刚的话不是戳周斯易心窝子吗？
“我不知道，对不起。”
“没关系。”周斯易说，“去哪儿？”
“你下午没工作。”
“没有。”
“去我家吧。”周斯易说，“现在你妈不同意，我再去你家太刺激她了。”
徐渭在心里吐槽了五秒周斯易的厚脸皮。他靠在车窗上看外面，时间推移，每个人都在变。不受控制的变化，徐渭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这种变化。
每个人都在变，包括徐渭，他们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车到澜湾，停下来，徐渭垂着头下车。
周斯易快步下车绕过来走在徐渭身侧，挡住了大部分阳光。
周斯易开门，把徐渭推进去，凉风从房子里落出来。
徐渭抬脚就走，周斯易叫住徐渭：“先别走，录个指纹，下次你过来直接进去。”
徐渭嫌弃得不行：“不录。”
周斯易握住徐渭的手，按着去录指纹，强行画押。
“录完了吗？”
“好了。”周斯易说。
房子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徐渭坐到沙发上。周斯易进厨房拿了冰水放到桌面上，看着徐渭汗湿的额头，不禁感慨年轻人火气旺。
“昨天还没长痘，用看医生吗？”
因为一颗痘去看医生？徐渭惊了。
“你没长过痘？”
“没有。”
徐渭有些担心自己长一脸该怎么办，他很忧愁，顺便嫉妒周斯易。
“听说年轻都会长。”
“那我是特殊的。”周斯易挪到徐渭面前，看他的痘痘，别人脸上要是长这东西，周斯易能逼退三尺，看着恶心。徐渭长了，他也就平淡地接受了，“可以挤吗？”
徐渭顿时疼到变形，推开周斯易：“离我的痘痘远点！”
周斯易靠在沙发另一边，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周斯易拿出手机看到来电表情就变了，他眯了下眼，半晌后才起身大步上楼。徐渭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也没有表现出来，看着周斯易走上楼狠狠甩上了书房门。
谁的电话？
徐渭坐回去把多余的那杯冰水也喝完，靠在沙发上刷手机，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动静。
但房子的隔音太好，徐渭什么都没有听到。
大约五分钟后，楼上门打开，徐渭抬头看到周斯易大步下楼，神色凝重。徐渭站起来，看着周斯易：“易哥。”
周斯易走到徐渭面前：“我得回B市一趟。”
周斯易家在B市，他回去也正常，但周斯易的表情让徐渭有些怕：“多久？”
“最少半个月。”周斯易说，“你直接跟蔡玉联系。”
徐渭抿了抿嘴唇：“好。”
“二楼的音乐室你先用着，蔡玉在这里教你。”
周斯易舍不得离开，但有些事必须要办。昨天他喝了酒没忍住把周琛打了，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那么轻易地结束。
“电话联系。”周斯易转身往门口走，说道，“车库里还有一辆车，这是钥匙。”
徐渭垂着手站在这空旷的别墅里，静静地看着周斯易。
“我走了。”
周斯易走出门，徐渭恍然回神直冲到门口，他却没有勇气去拉那扇门。徐渭背靠在柜子上，闭上眼倾听到引擎声响，渐渐远离。
徐渭走回去把自己扔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心情很复杂。一支烟抽完，徐渭抬手搭在额头上，他躺了一会儿上楼进书房打开了周斯易的钢琴，这个钢琴质量和他的那架简直不能比，徐渭闭上眼。手指碰触到琴键，声音飘落空气。
他才呼出一口气。
第二天蔡玉就过来在别墅跟他见了面，徐渭今天换了套规矩的衬衣长裤，蔡玉对徐渭最大的印象就是太乖了，少了一点音乐人的锐利。
她把曲谱递给徐渭，说道：“弹这段。”
徐渭看到第一段就明白了——匈利亚狂想曲六号，徐渭练过。这段并不算难，但难得是调整心态。
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深呼吸。
手落到钢琴上，短暂停顿，徐渭腾地起身看向蔡玉：“给我五分钟时间可以吗？”
蔡玉蹙眉，没有回答。
她对这个学生不是很满意，徐渭身上没有让她欣赏的东西。
“两分钟。”如果不是周斯易的拜托，蔡玉现在可能会掉头就走。
“好。”
徐渭走出书房，他站在走廊里看着这套空旷的房子，一如他的心。
他拿出手机拨下个号码，徐渭从期待到落寞，一直响到语音提示“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通”。
徐渭挂断，靠在栏杆上看头顶的水晶灯。
电话骤然响了起来，徐渭立刻拿起来接通，周斯易沙哑嗓音落过来：“怎么了？”
徐渭忍不住嘴角上扬，他抬手捂着脸，半晌才发出声音：“没事。”
徐渭转身趴在栏杆上，他抿了抿嘴唇，攥紧手机：“你在干什么？”
“在睡觉。”周斯易的声音压得很低，徐渭听到里面的哑然，“你感冒了？”
周斯易咳嗽：“昨天飞机上空调开太低，感冒。”
“你多穿点，不要吹空调。”
“嗯。”
徐渭喉结滚动，他捂着手机飞快跑向走廊的另一头：“易哥。”
“嗯。”
徐渭话出口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他因为紧张喉结滚动：“易哥，你要听我弹钢琴吗？”
沙哑的笑声从那头传过来：“好。”
“你不要出声，我把手机装口袋里，老师在呢。”徐渭压低声音说。
“嗯。”
徐渭把手机装回口袋，快速跑回琴房。他坐下看向老师，说道：“可以了。”
蔡玉勉强地点头，她对徐渭的失望溢于言表。
徐渭重新打开钢琴，修长手指在琴键跳跃。欢快华丽的音调响起来，跳跃在空气之中，这首曲子并不难，但很考验手速。
徐渭渐渐沉浸其中，越来越快，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结束，音乐声戛然而止。
徐渭停顿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蔡玉。
蔡玉清了清嗓子，重新审视徐渭，片刻才说：“还可以。”
徐渭有一双被上帝亲吻过的手指，他的琴声不算多娴熟，从技术层面绝对不能和周斯易比。但饱满奔放的情绪，周斯易没有，徐渭的音乐是有灵魂的。
“试试这首。”
难度增加，徐渭看着曲谱，沉淀心情。
激昂锐利的音乐迸发，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周斯易靠在床头，他转头看窗外，阳光从玻璃照射进来。
落在他的身上，阴霾一扫而空。
王亚推门进来，低声说：“易哥，你——”
周斯易抬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动作，王亚站在病床前，此刻的周斯易身上戾气全消。早晨的阳光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落在周斯易苍白的肌肤上，让他有了生气。
徐渭的灵性不在于技巧，而是情感。那种饱满情感的迸发，如同火山内流动的岩浆，从徐渭的身体里冲出来，与空气碰撞。
又一曲结束，蔡玉对徐渭有了兴趣，周斯易说徐渭的天赋不亚于他，也许是真的。徐渭伸手进口袋，悄悄挂断手机。
“我听听你的声音。”蔡玉依旧十分严肃。
徐渭不敢掉以轻心，蔡玉作为老前辈，徐渭在她面前绷得紧紧的。
一直到中午，徐渭十八般武艺耍完，蔡玉还是一脸严肃。
“老师？”
“你抽烟？”
蔡玉目光凌厉，徐渭被看得浑身发毛，点头。
“戒烟，以后不要再抽烟，想走音乐这条路，要保护好自己的嗓子。”徐渭以前喜欢慢摇滚，摇滚圈多半抽烟。刚开始觉得抽烟的人很酷，后来渐渐就有了烟瘾。
“你的嗓音条件并不是很好，请不要再毁了，你没发现你高音根本上不去？”
被人这么直接地指出缺点，徐渭脸有些热。
“你中午——”蔡玉抬起手表看时间发现已经中午，她被徐渭的音乐带走了全部的注意力，“从现在开始，你的饮食严格控制，明天跟我去B市。”
以徐渭现在的水平，想顺利通过选拔并不是很容易，时间紧迫。蔡玉要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来培育徐渭。
这棵苗，她养了。
“好。”
蔡玉快步下楼，徐渭连忙跟上，踌躇片刻开口：“老师，我请您吃中午饭吧？”
蔡玉倏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徐渭：“我看中的是你的才华，不要试图走捷径，巴结我没用。”
徐渭：“……”
“你的电话多少？”
徐渭连忙报给蔡玉，说道：“老师我记您的吧。”
“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接你，直接去B市。最近不要吃任何刺激嗓子的食物，想要成功，最好记住我说的话。”
“好的，谢谢老师。”
蔡玉的车开出去，徐渭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连忙拿出手机又打给周斯易。那边接得很快，徐渭笑着道：“易哥，有个好消息——”
“我是王亚。”王亚的声音落过来，说道，“你有事？”
徐渭立刻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自己没打错电话，又放回去，便听到王亚说：“周总在开会，电话在我这里，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会转达。”
“不用了，谢谢。”
“客气。”
徐渭挂断电话，锁上周斯易的房门后大步走出去上车。
他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吃午饭，阿姨连忙起身要去盛饭，徐渭快步走过去：“不用，你们吃，我自己盛。”
陈玲没搭话，徐渭自己进厨房盛了一碗饭出来坐在对面。
徐渭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了两碗饭才放慢速度。陈玲盛了汤放到他面前，说道：“怎么知道回来吃饭了？”
“不然我要去哪里吃？”
陈玲看到旁边的阿姨，就把话咽下去了。
“你的手要拆石膏了吧？”
陈玲说：“不用你操心，我会去医院。”
徐渭快速扒饭，放下筷子转身回房间拿出背包整理行李。
身后有轮椅声，徐渭回头看到母亲，又继续收拾东西。
“你干什么？你要搬出去？”
“我要去B市，我打算考国音。”
陈玲一怔，说道：“你莫不是被骗了吧？国音有那么好上？你的专业差远了。”
“蔡玉现在收我做学生。”
“蔡玉——”陈玲忽然反应过来，“哪个蔡玉？”
“就是唱《锦绣》的那个蔡玉。”徐渭说，“很厉害的老师。”
陈玲张了张嘴，想说徐渭这个牛吹得有点大，但是想想周斯易的能力，陈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后，陈玲说：“真的？”
“嗯。”
“我能跟她见个面吗？”陈玲做家庭主妇很多年，她对外面的世界已经不了解。丈夫出事，儿子走上这条路，陈玲除了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到，她被迫接受这一切。她也不知道徐渭说得是真是假，她现在没有丝毫保护徐渭的能力。
“她说明天早上过来接我。”徐渭站直看着陈玲说道，“单独邀请，我怕她拒绝。”
他有些为难，蔡玉那种级别的人物，肯收徐渭已经不错了，徐渭怕失去这个机会。
“几点？”
“八点。”
“我送你出去。”陈玲说，“我看到是那个人，我才能放心。”
她不是那么相信周斯易，周斯易的信息太少了，网上根本查不出来。且不说其他，他会不会一心一意地栽培徐渭，陈玲也不知道。
徐渭点头，继续收拾行李。
陈玲注视着徐渭，漫长的沉默后，她开口道：“我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徐渭转头在床上坐下，拿起背包拉上拉链，看着陈玲：“我知道。”
陈玲抹着泪，叹口气：“我把房子已经挂出去了，拿到钱，你就把他的债还上，我们不欠他什么。”
徐渭点头，他现在没有能力赚更多的钱。
徐渭从裤子口袋取出一个塑料袋起身递给母亲：“这里有两万，我之前在酒吧工作的工资结算，你先拿着花。”
其实周斯易给多了，按理来讲徐渭连一万都拿不到。
“我不花什么钱，你去B市拿着，大城市花钱的地方多。”
徐渭也没强给，就把钱放进抽屉里。
“累就休息吧。”陈玲说，“我出去了。”
徐渭给周斯易发了条短信，一直没有回应。
第二天早上六点徐渭就起床了，他快速洗漱，换了套衬衣长裤，拿着吉他和背包出门看到母亲在厨房艰难地准备早餐。
徐渭鼻子发酸，垂下头，放下吉他和背包走过去从后面抱住母亲。
他们都没有说话，片刻后徐渭松开，接过母亲手里的铲子：“我来吧。”
早餐丰盛，有松饼还有牛肉以及牛奶。
徐渭看时间不早，吃得飞快。
“你去B市几天？”
“二十五号考完试。”
“你爸的案子重审，昨天律师跟我联系。”
徐渭把松饼咽下去，沉默着看餐桌上的纹路：“定局了？”
陈玲捂着嘴哽咽，点头：“他为了那一百多万，害死了你爸。”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徐渭心里烦躁，喝完牛奶说道，“你们明明早就对他产生怀疑，却还能心无芥蒂地跟他一块吃饭，还把车借给他——”徐渭又把剩余的半截话吞回去，说道，“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受到惩罚，把欠我爸的还给他。”
徐渭想到父亲，心里涌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悲伤。
“你记得去拆石膏，我抽屉里有两万，你没钱就去拿。”徐渭起身走过去拿起背包，说道，“我得走了。”
电话响了起来，徐渭拿出手机看到一个陌生号码，他接通。
“徐先生。”
“你好，你是？”
“我是蔡老师的司机。”对方说，“我到你们小区门口，你现在收拾好了吗？”
“我马上出去。”
徐渭背上背包拎着吉他，陈玲默默跟在后面，徐渭又折回来推着她。
“阿姨，麻烦你去楼下接一下我妈。”
“好的。”
进了电梯，陈玲攥着徐渭的手：“对不起——是我没用，害了你爸。”
徐渭也觉得刚刚冲动了，不该那么说话。他今天情绪不对劲，两人到小区门口，徐渭看到了蔡玉的黑色奔驰。
“我走了，你保重。我们会越来越好，不会再差了。”
车门打开，蔡玉走了出来，徐渭立刻站直：“蔡老师。”
蔡玉走到陈玲面前伸出手：“你是徐渭的母亲吧？”
电视机里的名人突然走出来，陈玲信了，她双手握住蔡玉的手：“你好。”
“小徐你先上车。”
徐渭看了看母亲，点头转头上车。
“徐渭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我看过他的演出，他不学音乐太可惜了。”
“谢谢您。”
“客气了。”蔡玉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陈玲，说道，“孩子在我那里你放心，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谢谢。”陈玲激动得说不出话。
周斯易交代了几遍，一定要让徐渭的母亲放心，蔡玉也算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那我们先走了。”
陈玲的手一直在抖：“麻烦您了。”
徐渭从车窗里看到母亲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一点。他后悔早上说那些话，母亲又该胡思乱想。
“不舍得家？”
徐渭摇头，立刻正襟危坐：“没有。”
“我能理解。”蔡玉倒没有再过多苛责。
“谢谢。”
司机把他们送到机场，徐渭想帮蔡玉拿行李，全被拒绝。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健步如飞，风风火火地上了飞机。
徐渭关机之前又看手机，周斯易还是没有回短信过来。
飞机到B市是十一点，徐渭想帮蔡玉拿行李全被拒绝，他跟在蔡玉身后。其间蔡玉接了个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蔡玉突然很生气地怒骂一句，道：“敢动我的孩子，我饶不了那个老东西！”
蔡玉忽然气场全开，身上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徐渭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蔡玉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路飞奔，到了出口给徐渭递了个地址：“你打车过去，我还有事得去医院一趟。”
徐渭被强行塞了个地址，还没回过神，蔡玉拿下墨镜直冲向一辆出租车，狠狠甩上车门，出租车飞驰而去。
一气呵成。
徐渭惊叹几秒，走到队伍末乖乖等出租车，手机开机，周斯易却始终没有发信息过来。徐渭把手机又装回去，有些无奈，他和周斯易到底还是两个世界。
周斯易可以随意地来找他，徐渭却只能被动地接受。周斯易要消失，徐渭是没有能力找到他的，徐渭忽然明白了从昨晚到现在烦躁是为了什么，因为不对等而产生的危机感。
徐渭找不到周斯易。
出租车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穿行，徐渭靠在窗户上，把额头抵在玻璃上，觉得自己真有点傻。
蔡玉的工作室在一幢办公楼里，徐渭坐电梯上楼进去，有漂亮的接待小姐姐带他到休闲区。徐渭坐着，有种不真实感。蔡玉说让他先过来，徐渭就只能干坐着，一直坐到下午两点。徐渭又饿又困，拿出手机刚要发信息，电话骤然响了起来，徐渭迅速接起来。
“徐渭？”周斯易的声音有些哑，“到B市了？”
徐渭的泪都快出来了：“刚到。”
“在哪里呢？”
“蔡老师的工作室。”徐渭说。
电话里一个熟悉的声音：“谁让他拿电话的？不知道他的情况？”
蔡玉！
徐渭脑袋嗡的一声，蔡玉因为什么走了？
“吃午饭了吗？”周斯易的声音很慢，一字一句地问。
徐渭抿了抿嘴唇：“周斯易，你在哪里？”
“在家。”
徐渭腾地站起来：“你再说一句？你到底在哪里？你在干什么？”
徐渭的声音很大，怒气冲冲。
送饭进来的秘书闻言停住脚步，徐渭眼睛发红，攥着手机：“你在哪里？”
“怎么了？脾气这么大？”周斯易耐着性子安抚徐渭。
徐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情绪，周斯易嗓子的沙哑绝对不是没睡醒。蔡玉怎么会在周斯易那里，徐渭喉结滚动：“你在哪里？我现在要见到你。”
周斯易咳嗽，随即说道：“别冲动，我没事。”
“你在哪里？”徐渭坚持，“周斯易，你的地址。”
“刚出手术室就急着打电话你不要命了？”蔡玉夺了周斯易的手机，周斯易头疼得很，指了指手机哑声道，“徐渭。”
蔡玉瞬间静止，默了半晌，蔡玉把手机还给周斯易：“……我可什么都没说。”
周斯易拿起手机：“仁川医院。”
徐渭拎着吉他拿着背包就狂奔出大厦，打车直奔仁川医院。徐渭的手指都忍不住发抖，他不知道周斯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手术了？怎么就住院了？周斯易什么时候进医院的？还骗他！
车到医院，徐渭付钱之后抬腿冲进去，他在入口碰到王亚。徐渭停住脚步，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看着面前的人。
王亚很尴尬地笑笑，说道：“周总不想你知道，抱歉。”
罪魁祸首是周斯易，徐渭不能迁怒其他人。徐渭垂着头跟王亚往里面走，还是没说话，坐电梯到楼上病房。
进病房门的时候，徐渭攥紧了手里的吉他，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吉他拿着背包，跟个傻子似的，横冲直撞。
“他刚做完手术。”王亚低声吩咐。
徐渭放下吉他和背包走了进去，安静的房间里周斯易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一张脸上毫无血色，他在睡觉。
徐渭心如刀割，抿了抿嘴唇走过去拿起床头的病历看。那字写得龙飞凤舞，徐渭还没看明白，头顶传来沙哑的嗓音：“徐渭。”
徐渭倏然抬头看向周斯易，周斯易笑眯眯看着他：“过来。”
徐渭走到周斯易面前弯腰盯着周斯易的眼，开口忍不住哽咽，然后话没成调，他顺势蹲下去。
手指还在发抖，徐渭被吓到了。
“徐渭？”
徐渭抹了一把脸，按着床站起来凶狠地瞪着周斯易：“你是骗子。”
周斯易敛起笑陷入沉默，徐渭咬牙说道：“你怎么了？”
“被打断腿这事儿太丢人，不想被你知道。”
徐渭：“？”
周斯易揉了把徐渭的头发：“吃午饭了吗？”
徐渭拉过椅子坐下，还注视着周斯易：“谁干的？”
“没有谁，车祸闹得，昨天伤口有些麻烦就进手术室了。”
“蔡老师当着我的面接电话。”徐渭说。“周斯易，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她真是的。”周斯易感叹到一半，对上徐渭的眼，“我把老大打进ICU了，我爸下手没个轻重，就这样了。”
徐渭霍然起身，直冲出去，在门口撞上蔡玉时，徐渭瞬间清醒：“蔡老师。”
“你过来了？”蔡玉也觉得尴尬，这事儿闹的，“要去哪里？”
周斯易揍周家老大肯定有他揍人的理由，周斯易从不会惹事。
“你拦住他。”周斯易道。
蔡玉莫名其妙，徐渭有些怕蔡玉，就折了回去。
“周琛活该，谁没事揍他玩？你家老头太不像话。”蔡玉进门就骂，“倚老卖老，不讲道理。”
徐渭完全赞同！
周斯易头疼：“周琛脱离危险了吗？”
“谁知道？我管他。”
“你没事就先回去吧。”周斯易目光沉下去，“我有分寸。”
蔡玉还想说什么，看到那张神似好友的脸，她最好朋友的儿子。周家的事一团乱麻，外人很难插手：“需要帮忙跟我打电话。”
“好。”
蔡玉看了看徐渭，说道：“你今天下午就在这里吧，明天早上过来工作室。”
徐渭这个样子肯定是不会走。
“去送送老师。”周斯易拍了下徐渭。
徐渭连忙站起来跟蔡玉走出门，走到电梯处，蔡玉回头看徐渭，说道：“你是个好孩子。”
徐渭以为她还有话，结果她说完这句转身大步就走。
徐渭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再回去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徐渭蹙眉看向周斯易。
“吃饭吧。”
徐渭咽不下这口气，摸了摸周斯易的额头，又无能为力。
弱者的感觉真不好，只能被迫接受，他一定不会让周斯易再被欺负。
“没事，吃饭吧。”周斯易目光沉暗，“徐渭。”
“嗯。”
周斯易说道：“会让他付出代价，你不要操心。”
“吃饭。”周斯易加重了语气，是命令口吻。
徐渭闻言埋头吃饭，也不说话。
下午周斯易睡觉，徐渭在网上查周家的情况。周盈安现在的太太应该还是周琛的母亲，那周斯易的母亲是什么情况？周斯易打了周琛，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才会打断亲生儿子的腿？
网上资料有限，徐渭也查不出更多。
他看着周斯易的睡颜，周斯易的睫毛浓密，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清晰。
高挺鼻梁，薄唇。徐渭很轻地碰了下周斯易的嘴唇。
突然，徐渭撞上周斯易那双深邃的眼：“易哥，你醒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被别人触碰吗？”
徐渭抿了抿嘴唇：“周斯易？”
“因为周琛。”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徐渭愣怔怔地看着周斯易，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斯易停顿了很长时间，他说：“他们让我恶心。”
徐渭嗓子发干，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件事得有个了断，我不想躲了。”
徐渭还在发蒙，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的局面。
周斯易不是没有能力，他只是不愿意去争，懒得去争。他对钱没有欲望，他对一切都没有欲望，在认识徐渭之前，他活得无欲无求。
他十三岁被送到周家，寄人篱下，日子并不好过。
徐渭觉得周斯易把周琛打进ICU一点都不亏，徐渭现在想送他去见上帝！
“嫌弃我吗？”
徐渭抬手盖在周斯易的脸上：“你告诉我他住哪个医院？”
周斯易的眼睛陷在徐渭的手里，世界一片黑暗，徐渭的掌心温暖，并不荒芜：“在认识你之前，我认为和人相处是恶心的、肮脏的、令人作呕的。我的父母，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活在肮脏中。”
周斯易的睫毛浓密，刮动着徐渭手心的肌肤，微微地发痒。徐渭心疼得不行，明明别人犯错，最终受惩罚的还是周斯易。
徐渭说不出很多大道理：“周斯易，你是最好的。”
傻子。
周斯易心里软成了一片。
“是吗？”
“你不信我？”
“信你。”
敲门声响，王亚进门，把电脑放到桌子上，道：“周总，你要的材料。”
“嗯，你忙吧。”
王亚看了看徐渭，又看周斯易。
“徐渭，你出去抽根烟去。”
“老师让我戒烟。”徐渭看着周斯易，“你就是支开我对吗？”
周斯易：“……”
王亚：“……”
“那我出去了。”徐渭拎起吉他和背包转身就走。
周斯易坐起来扯到腿，嘶了一声。
徐渭倏然转身，周斯易苍白的脸上有薄汗，漆黑深邃的眼注视着徐渭：“把包和吉他放下，你出去待五分钟。”
徐渭不说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那什么——”王亚觉得这两人马上就要打起来，开口道，“我晚会儿再过来？”
“你闭嘴。”周斯易面色惨白，可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场。
“如果你现在不是断腿，我会跟你打架。”徐渭忍无可忍，把背包和吉他放下，他退步了。大步冲出去，甩上了门。
王亚看看周斯易：“小徐生气了。”
“我不瞎。”周斯易招手让王亚拿枕头塞在腰下，坐起来，拿过电脑打开。周斯易戴上银边眼镜，整个人冷冽禁欲，“周琛现在情况怎么样？”
“人没事，断了三根肋骨，只能躺着了。”
周斯易伸长手指敲击键盘，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尖刻讥讽的笑：“老头子该退休了。”
王亚看着周斯易，周斯易飞快地翻阅周氏集团的内部文件，说道：“安排凯文上去。”
周斯易一直不明着和周琛杠，他还不够成熟，不能一击致命。偏周琛以为周斯易怕，得寸进尺。
“启用B计划。”周斯易微眯了眼，压下黑眸里的戾气。盯着电脑上的数据看了有一分钟，周斯易身子后仰靠在床头，拿下眼镜嗓音冰冷，“暴风雨提前来了。”
王亚看着周斯易，突然生出寒意。
“安排个靠谱点的人跟着徐渭，他过来，就是靶子。”
徐渭一股脑儿冲到花园，又被热浪呛了一跟头。暴热的天气，离开空调简直是鱼离了水，活下去都艰难。
徐渭又默默退了回去，怒气淹没在火辣辣的空气之中。
不跟周斯易那个大傻子计较。
徐渭在一楼大厅坐了有十分钟，转身往电梯口走。电梯打开，徐渭跟王亚碰上面，徐渭迟疑了几秒：“王亚哥。”
“没出去走走？”
徐渭脸有些热，单手插兜：“你们谈完了？”
“我请你喝咖啡吧？”
“我不能喝咖啡。”
王亚这还巴结不上了，他指了指外面：“不然请你吃冰激凌？”
徐渭脸上更烧，不知道王亚这闹的哪出。
“谢谢。”
王亚是不是要找他说什么？这借口找的。
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出门，徐渭后悔给王亚这个面子了，简直是受罪。医院附近有一家冰激凌店，两人进去，冷冽的空调吹到脸上。
王亚说：“想吃什么口味？”
“巧克力。”徐渭说，“谢谢。”
王亚拿着两杯冰激凌过来，他一身正装坐在冰激凌店，画面有些美。徐渭挖了一块咬着，他不爱吃冰激凌，嫌甜。
周斯易应该喜欢吃，那个甜食控。
“周总的事比较复杂，你不要想太多。”
“你能看到我的大脑？你怎么知道我想了？”徐渭有些来气，忍不住?他。
王亚：“……”
徐渭又挖了一块，实在腻得不行，起身：“你要喝水吗？”
“不用。”
徐渭快步走过去点了一杯不加蜂蜜的柠檬水，他坐回去喝了大半杯才看向王亚：“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小孩？”
徐渭就是小孩。
“也没有，不是这回事。”
“是哪回事？”
徐渭目光锐利。
王亚觉得骗徐渭挺不道德，说道：“他不想你担心。”
徐渭把有些苦的柠檬水喝完，戳着冰激凌，心累。
“你找我还有其他的事吗？”
“有，为我的谎言跟你道歉。”
徐渭顶着大太阳回到病房，周斯易在打电话。徐渭绕到他面前坐下，大剌剌地坐在周斯易视线下面，跟他对视。
周斯易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说道：“还生气呢？”
徐渭搬椅子到周斯易面前，说道：“你把我当小孩？”
“谁说的？”
“你做的。”
周斯易沉默片刻说道：“有些东西，你不知道更好。”
他嘴角上扬，笑着看徐渭，没有继续说话。
“真的假的？”徐渭有种不好的预感。“周斯易你不准做危险的事。”徐渭站起来抓住周斯易的衣领，喉结滚动，说道，“你不准拿自己冒险。”
“你再用力，你的人要被勒死了。”周斯易喘着气道。
徐渭冷着脸松开周斯易：“喝水吗？”
“可以喝。”
徐渭接了水回来给周斯易，把水塞给他：“你自己喝吧，我得去酒店了。”
“你先住蔡阿姨那里。”周斯易放下水，拿手机打电话，“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提到蔡玉徐渭就有些怵，他是有些怕这个人。
“不用，我住酒店。”
“蔡阿姨那边安全。”周斯易拨下号码，看了徐渭一眼，“我的处境现在并不是很好，在酒店我护不住你。”
周斯易自尊心这么强的人，第一次说这种话。
徐渭停住动作，回头对上周斯易的眼：“难道你爸会来找我？”
周斯易沉默。
徐渭大惊：“真的？”
“过来。”
徐渭半信半疑，片刻后走了回去。周斯易说道：“坐。”
徐渭坐下，心里很乱，他不知道周斯易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琛的控制欲很强，周琛母亲那边势力也不小。”周斯易嗓音沉下去，“我的人都在D城，B市是周琛的地界。”
周琛内心扭曲，而徐渭是周斯易现在最看重，也是走得最近的人。
周琛不可能动周斯易，但周斯易身边的人，周琛一定会动。周斯易安排徐渭跟随蔡玉学习，也是为后面铺路。
蔡玉的丈夫实力雄厚，一旦攀上这层关系，周琛想动徐渭可得掂量掂量了。
“他现在刚刚脱离生命危险，一时半会是没有能力做出大动静的，可一旦缓过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周斯易的眼看不出情绪，很暗，他说道，“蔡阿姨家是个女儿，她丈夫挺喜欢男孩的，但蔡阿姨身体不好没有要二胎。你去想办法填这个空，最好让他们认你做干儿子。”
徐渭看着周斯易白成纸的脸：“我又没惹他——”
忽然话停住，周琛怎么会挨打？一定是他对周斯易做了不好的事。
“你是我看重的人，这就是他的动机，明白吗？”
徐渭点头。
周斯易继续解释：“所以你必须要成为陈明全的干儿子，陈明全是蔡玉的丈夫。到时候给周琛几个胆，他也不敢动你。”
“我知道了。”
“机灵点。”
徐渭很怕人际关系，现在又不得不去建立人际关系。徐渭怎么强大起来？怎么保护周斯易？他没有能力怎么保护？
“我知道了。”
“我马上让司机送你过去，礼物在车上，你记得带过去。你这么优秀，他们一定会喜欢你。”
“嗯。”
“没事就不要过来了，我这边人多眼杂，怕对你不利。”
徐渭的世界太简单了，非黑即白。周斯易看徐渭还一脸懵懂，有些不忍心，可徐渭是他看重的人，他们早晚要顶峰相见，周斯易得提前培养徐渭的自保能力。
徐渭沉默许久，松开周斯易的手，转身大步走到出口，打开包，从里面翻出个盒子。他走到周斯易面前，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红绳玉坠绑到周斯易的脖子上：“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我妈求来的，我戴到十二岁才拿下来，你戴着。”
绳子很旧，玉坠也不是什么好玉。
“谢谢。”
“我没什么可以给你。”徐渭叹一口气，很无能为力，压低声音说道，“我听你的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可你不要受伤。”
周斯易笑得很深，意味深长。
徐渭起身往外面走：“我走了。”
他今天有些失态，让周斯易笑话了，徐渭有些懊恼地想。随即又自我安慰，那又如何？他就是崇拜周斯易。
“你等一会儿再走，司机还没过来。”周斯易说，“背包让司机拿。”
“又不重。”徐渭把背包甩到肩膀上，周斯易在打电话，片刻后放下，抬眸注视徐渭，“保护好自己。”
“嗯。”
徐渭坐周斯易的车，黑色奔驰。汽车穿梭在这陌生的城市，徐渭这回坐得笔直，他挺直了脊背。
他不能再怂了。
车到一个大院前停下，司机在打电话，徐渭坐在车里把紧握的手放开。
司机挂断电话，说道：“蔡老师马上出来。”
“那我下车。”
徐渭下车，他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夜风里。脊背上背着巨大的背包和吉他，徐渭站姿标准。蔡玉出来就看到了他，立刻招手：“徐渭。”
徐渭朝司机点了下头，才跑过去：“蔡老师。”
“跟我进去吧。”
“谢谢。”徐渭恭敬道。
“斯易住院，你待在那边不方便，暂时先住我家。”
“打扰您了。”
整个大院都是独幢的别墅，徐渭跟蔡玉进门，有些拘束：“老师，要换鞋吗？”
蔡玉拿了拖鞋给徐渭，说道：“你先把东西放到房间，过来吃饭。”
房间在一楼，徐渭放了背包和吉他就快步出去。整体完全是中式的装修，餐厅是巨大的红木桌子，显得沉重庄严，只有蔡玉一个人。
徐渭进洗手间洗干净手出来。
“吃完饭好好休息。”
“谢谢。”
蔡玉大部分时间都是严肃的，徐渭埋头吃饭也不敢多说什么。导致晚饭少吃一碗，他也不敢吃太饱。
吃完饭徐渭就立刻去收拾碗筷，蔡玉蹙眉，说道：“保姆会收拾。”
徐渭看了看蔡玉，又看手里的碗筷，他进门没看到保姆。
“放下吧。”蔡玉说。
徐渭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放下。
徐渭第三天才见到陈明全，陈明全五十来岁，穿着正装。徐渭在客厅看曲谱，闻声就站了起来：“叔叔你好。”
陈明全看了他一眼，微颔首，转身上楼。
晚饭期间他和蔡玉偶尔说一两句，徐渭不知道要怎么搞好关系，就暂时先静观其变。他白天跟蔡玉练声乐，晚上抽空复习文化课。
时间紧迫，徐渭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半，放下书后发短信给周斯易：睡了吗？
周斯易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徐渭关灯上床接通了电话：“喂？”
“怎么这么晚？”
“还要考文化课，我的成绩不是很理想。”
“什么不懂？我教你。”
“你行吗？”
“我休息一年，归来仍是满分。”
徐渭：“……”
学霸了不起啊！徐渭不想聊下去了：“你的腿怎么样？”
“还行。”周斯易说，“哪一科比较弱？”
“……所有。”
电话那头默了有一分钟，周斯易说：“把不会的拍照发给我。”
挂断电话，徐渭下床打开灯拍试卷发给周斯易。徐渭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周斯易发微信过来：“你做过的题就没对一道。”
徐渭：“……”
“睡觉吧，你这个一时半会是补不起来。”
徐渭：“……”
徐渭第二天早上要早起跑步，蔡玉给他的任务是跑十公里。他的气不足，高音上不去，需要锻炼。
徐渭五点就起床，跑完洗澡出来后蔡玉夫妻正在吃饭。
“过来吃饭吧。”
蔡玉家的食物都非常养生，徐渭走过去乖巧地叫人：“叔叔，蔡老师。”
“他跟小唯差不多大吧？”陈明全问。
“一年生，比小唯大一个月。”蔡玉笑道，“他也叫渭，是渭水的渭，跟我们家小唯同音。”
“学音乐的孩子气质好。”陈明全多看了徐渭一眼。
晚上徐渭见到了他们那个跟自己同龄的女儿，顿时明白早上陈明全那句感叹怎么回事。陈小唯长得格外英气，不像蔡玉，倒是跟陈明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渭在一楼琴房弹琴，那女孩就冲了进来，徐渭转头琴声戛然而止。
女孩靠在门边审视徐渭，转头朝蔡玉笑道：“把你亲生儿子接回来了？”
徐渭的脸唰地一下通红，蔡玉介绍：“这是小唯。”
徐渭站起来，他今天换了件黑色衬衣配一条浅色的牛仔裤。徐渭的干净是那种透彻澄净的，他伸手：“你好，我叫徐渭。”
“陈小唯。”陈小唯英姿飒爽，跟徐渭一握手，转头看母亲，“你的亲生儿子挺高的。”
徐渭过了十八岁生日就一米八了，最近一段时间又悄咪咪长了一点。陈小唯一米六八，在女生里不算矮，但站到徐渭面前差很多。
蔡玉拍了她一下，说道：“你去换件衣服，一身汗味。”
陈小唯快步离开，徐渭又坐回去：“还要继续吗？”
“不用了，休息吧。”
蔡玉快步出门，徐渭悄悄松一口气。
陈小唯学法，平时很少回来。陈小唯回来，陈明全回来得也很早，晚上一家子倒是热闹。
徐渭垂着头吃饭，他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忽然斜着一双筷子伸过来，一个虾被放到徐渭的盘子里。
徐渭倏然抬头对上陈小唯亮晶晶的眼，徐渭一愣，陈小唯放下公筷，说道：“吃饭。”
徐渭：“！”
吃完饭，徐渭要回房间，陈小唯说：“你会下棋吗？”
徐渭停住脚步：“你要下棋？”
“一直闷在房间有意思吗？”
徐渭扬眉，周斯易跟他讲题，很有意思。
“好。”徐渭点头，“什么棋？”
“围棋，会吗？”
“玩得不好。”徐渭说。
陈小唯说：“那没关系。”
半个小时后，陈小唯看着满盘黑子，陈明全走过来看了眼棋盘笑着坐在一边：“小唯，你这想赢太难了。”
“再来一局。”陈小唯咬着父亲递过来的西瓜，收棋。
徐渭走得很谨慎，也很有自己的思路。
陈小唯连输两把，把棋盘让给陈明全，自己坐到一边观棋。她观察徐渭，徐渭长得是很讨女生喜欢的长相。五官英俊性格温和，不锐利，给人的观感非常好。
陈明全是另一种棋风，沉稳有计谋。
徐渭非常小心，可还是会被吃住，徐渭在陈明全面前太稚嫩了。徐渭喝了一口水，思索很长时间，才下了一步棋。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徐渭下棋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陈明全最后一个棋子落下，徐渭败了。他抬头看陈明全，由衷敬佩：“陈叔叔真厉害。”
陈明全第一次跟小孩下棋下到这么认真。
“棋下得不错，就是年纪小，再练练就好了。”
徐渭连忙给陈明全倒水，说道：“我输得心服口服。”
“你继续去复习吧。”陈小唯拍了下徐渭的肩膀，“我陪我爸玩一把。”
徐渭起身让座，转身回房间。
“我妈的亲儿子？”陈小唯笑道。
“可比你像亲生的。”陈明全说，“你会什么？”
“我会耍赖，你让我悔三步棋。”
徐渭回到房间，看到周斯易发过来的详细解析，翻开课本咬着笔跟周斯易发信息：按你说的做了，不过我输给了陈叔叔。
你赢不了他，很正常。
你和陈小唯关系很好？徐渭试探着问。
周斯易没有回应，徐渭抿了抿嘴唇，又发信息：陈小唯知道我们的关系？
知道。
徐渭悬着的心放下去了，徐渭松一口气，回道：那就好。我下周就要考试了，考完我回D城？
到时候再说，跟小唯处好关系。
徐渭看着手机屏幕，长久沉默，他把手机又放了回去。下棋的时候，他分神了，他忽然在想，这是不是一盘棋？自己是棋子？
徐渭想得很短暂，他打住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最后他输给了陈明全。
徐渭是慢热的人，需要一段时间的等待，才会爆发。爆发之后，他的能力就大于很多人。比如学棋，他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掌握要领，并且能跟人下得不分高低。
徐渭想讨好一个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
周斯易太了解徐渭，所以把徐渭放到陈明全身边。
陈明全自己满腔文艺，可惜生的女儿是个武将，他的爱好无人继承。陈小唯在家时间有限，过了周末，又展翅高飞了。发现徐渭的下棋天赋后，陈明全就跟徐渭的交流多了起来，之后发现徐渭的书法也不错，两人还能切磋，这就很有意思了。
考试的前一天，徐渭跟陈明全下棋，陈明全忽然说：“考完试要回家？”
徐渭心里骤然一跳，但面上还维持着一无所知，点头：“应该是要回去。”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妈妈在家。”徐渭谨慎地放下棋子。
“以后怎么打算？”
徐渭抬头看着陈明全，这步棋落下，且稳住了。
考试当天，为了避嫌，蔡玉没有送徐渭。他自己打车去考场，路上周斯易打电话过来，徐渭接通：“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到了吗？”
“还没有。”徐渭说，“有些堵车。”
“我让司机去接你？”
“接也会堵车。”徐渭说，“时间来得及，别担心了。”
徐渭到考场门口，时间还剩十五分钟，他拎着书包飞奔往里面走，到入口猛地刹住。只见周斯易坐在轮椅上戴着墨镜，笑眯眯看着他。
徐渭心脏轰然塌陷，周斯易拿下墨镜，招手：“过来。”
周斯易身穿浅色丝质衬衣，徐渭走过去对周斯易说：“你怎么过来了？”
“做你的后援团。”周斯易嗓音低醇，优美如同琴音。
徐渭嘴角上扬：“你能出院了？”
“我还能站起来。”周斯易要起身，徐渭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你就老实坐着吧，我先进去了。”
“中午一起吃饭。”
“再说吧，你别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先回车里，车里有空调。”
徐渭没看到周斯易的司机，但肯定在附近。
周斯易看着徐渭的挺拔身影消失，收回视线，司机过来推周斯易到阴凉处。他静静地坐着看着校门，不是大规模招考，现在并没有多少人。
“徐少聪明，应该考虑过。”司机插了一句。
周斯易抬眸看他，长久地注视，周斯易嘴角上扬：“那当然。”
第一天考才艺，徐渭被蔡玉魔鬼式训练了将近一个月，他原本基础就好，技巧上有了专业老师的指导训练，那是质的飞跃。
蔡玉是考试老师之一，徐渭看到她心就稳了一半。去年徐渭就考了D城的某音乐学校，以最高分过了录取线。但因为母亲的原因，徐渭又被迫放弃。
现在他重新走上考场，徐渭坐到钢琴前，他停顿了几秒。手落到钢琴上，忽然全世界都静了下来，徐渭在音乐里是世上唯一。
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他游刃有余。
考完试徐渭浑身是汗，他走出考场就看到了静坐着的周斯易，徐渭就什么都不想了。飞奔过去，发现周斯易雪白的肌肤上多了几颗蚊子包。
徐渭看到周斯易脖子上的红包：“你就不能上车等？”
周斯易微微偏头，眯眼凝视徐渭片刻：“考得怎么样？”
“我觉得会是满分。”
“这么自信？”
“你对小爷的力量一无所知。”徐渭从背包里翻出风油精，让周斯易侧头，抹到蚊子包上，说道，“上车吧，下午还要考试。”
“考什么？”
“文化课。”徐渭推周斯易到车前，周斯易换了车，直接可以从后面推进去。
“那你得加油了。”
徐渭的文化课真的很烂啊！
周斯易拿出手帕递给徐渭：“擦汗。”
徐渭看到周斯易那月白色的手帕，非常嫌弃：“没有纸吗？我一擦就黑了。”
“纸不舒服。”
“我没你那么娇贵，大少爷。”徐渭抽纸擦了汗，看周斯易眉头紧皱，一脸不爽，“你又怎么了？”
风油精的味道真难闻。
“没什么，中午想吃什么？”
徐渭看周斯易的腿，不想着吃的事儿：“你的腿没事了？能出院？”
“嗯。”
徐渭还是不放心，看前面司机并不能看到后排，走过去蹲下撸起周斯易的裤子看到里面苍白的腿，腿上打了钢板。心里有了恨意，徐渭的愤怒升起来：“还疼吗？”
“不疼。”
“晚上去我那里，给你补习。”
“今晚小唯回家，得过去吃饭。”徐渭放下书包，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
“什么时候开始叫小唯了？这么亲热？跟小唯处得怎么样？”
“就差谈恋爱了。”徐渭玩笑道。
周斯易的脸黑了几分，他注视徐渭，徐渭假装没看见，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信息。忽然手机被拿走，徐渭倏然抬头。
“徐渭。”
徐渭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目光沉下去。周斯易安排徐渭和陈明全下棋，徐渭就知道自己肯定是一步棋。只是这个棋盘布局是为了什么，徐渭至今不清楚，周斯易从不告诉他。
徐渭以为自己不在乎，但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周斯易只是为了利用，徐渭又该如何自处？徐渭现在的处境是什么？以后该怎么办？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徐渭声音很低，“你要我讨好小唯，我也讨好了。”
徐渭的眼睛干净，黑白分明。
周斯易皱眉，揉了把徐渭的头发：“我做错了？”
“没有，你永远是对的。”徐渭说，“我是你虔诚的信徒。”
周斯易心脏骤然一疼，徐渭说这些话，比跟他闹可让人难受多了。
他看着徐渭片刻，转头又看窗外，目光沉远缥缈，似乎充满了悲伤。徐渭心里哽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过分了。
车开到一家别墅式酒店，徐渭看了眼外面。
太阳隐入乌云之中，似乎要下雨。徐渭下车推着周斯易，把书包扔到周斯易身上：“你晚上住这里？”
周斯易接过徐渭的书包：“试试这家酒店。”
“周总。”
迎面走过来一行人，徐渭抬头看到为首是王亚。其他的徐渭都不认识，他站直推着周斯易。这些人应该都是周斯易的下属，他微一颔首，其他人让开。徐渭倍感压力，推着周斯易往里面走，王亚竟然没有来接。
徐渭看了王亚一眼，王亚强行压住笑，装作很正经的样子跟在身后。
笑什么啊！
“下午一点会议。”周斯易道，“现在先去吃午饭。”
徐渭把周斯易推进门，才反应过来他们笑什么。周斯易穿得人模人样，一本正经，却抱着徐渭的书包。
前几天陈小唯回来，强行给徐渭的书包上挂了个猴子玩偶，这显得更幼稚。
徐渭拎起书包扔到一边，说道：“你今天还要工作？”
“下午有个会。”周斯易可比周琛强多了，他只是断了一条腿，却活蹦乱跳的，不耽误他搞事情，“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管家敲门进来，恭敬道：“午饭可以送过来了吗？”
周斯易点头。
徐渭解开一粒衬衣扣子，说道：“我本想中午请蔡老师吃饭。”
“考完试。”周斯易淡淡地道，“我跟你一起。”
徐渭解开两粒扣子把自己扔到沙发上，一楼有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窗外枫树摇曳。徐渭眯眼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周斯易：“我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你一直站着。”
徐渭喉结滚动，周斯易在躲避他的问题。他坐直看着周斯易的眼，想了想，说道：“周斯易，不管你做什么事，不要骗我。”
周斯易沉默，半晌后，说道：“我在你心里就这样？”
徐渭不说话。
“过来。”周斯易命令。
徐渭不为所动。
“徐渭，你听见了吗？”
“我又不是你儿子，你教训我？”徐渭抬头。
周斯易被气笑了：“脾气这么反常？过来跟你谈个事。”
徐渭说：“我在这里你也可以谈。”
周斯易停顿片刻，推着轮椅到徐渭面前，平视坐在沙发上的徐渭：“考完试你怎么打算？”
“没打算，回D城。”
“先别回去。”周斯易说，“八月国际钢琴艺术赛，B市分赛区，你去参加。”
“我？”徐渭一愣，“我行吗？”
“自信点，你很优秀。”周斯易说，“最好拿个奖，这个含金量比较高，对你的未来发展有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