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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兄长自南北向京城而去。
沿途所经城池,
守城将士隔着百里见我花家军旗,
皆大开城门,
抱拳相迎。
直至京城门下,一路风雨无阻。
十二城门侯站在城墙之上,
眼底是欣喜,亦有无奈。
楚玉命人递消息来说:“姚皇后逼宫前将官员家眷接入宫中,现下以其家人性命威胁,城门校尉反抗举家皆被灭门,十二城门候此举也实属无奈。不过,眼下乱臣贼子应当无暇顾及旁人生死。信我,这城门,可撞。”
京城门破,
曙光射向皇城。
我望着长街尽头的朱门,
直视着腐朽之人的贪婪。
19
姚珺茹倒是怕死。
知道守城之人靠不住。
守宫门的人,用的倒是自己的,
着实是耗了不少工夫。
我带着人一路从正门杀上大殿,
兄长带着另一队人马从宫北后山向南包抄。
姚珺茹想跑的路,
被拦住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
她竟让月荣穿上她的衣服走后山,引走了兄长。
而她自己乔装进了皇城下的密道。
兄长绑着月荣和太傅回来的时候,
我还在找楚玉。
先前送信的人说信是主子一个多月前留下的,
这段时间我与楚玉虽然未见过面,但书信不曾断过。
直到今天,
从岭南海战结束到现在,
接近两个月,
未有回信。
那就是说,楚玉失踪已接近一个月了。
战场冲锋数月,
哪怕敌人再难纠缠,
哪怕那沾着热血的刀直指着我,
我都不似现在这般慌乱。
我找不到他了。
20
兄长陪我坐在紫宸殿的屋顶。
目光所及,就是爹爹拼上性命护住的天下。
往上望,是满目星辰闪耀,
往下看,是万家灯火烟火气。
其实,
起初我领兵剑指岭南时,
想的只是要报仇。
为爹爹,
为拼死沙场的将士。
这一路行军,
看过了清晨伴着蒸腾雾气而升的炊烟,
看到路过家乡的士兵脸上抑制不住的会心笑容……
现在啊,
我也想试着护一护爹爹守了一生的坚守。
我本来想着,
我花家世代为将。
这紫宸殿上明晃晃的椅子,
他愿坐,那我和兄长就帮着他守好这江山。
兄长说:“当初父亲为护住我花家残兵,与天命相搏得生机一线,我和余下的将士们才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机会。只是胡人歹毒,我等身中奇毒,如若不是琼王楚玉带着私兵前来支援,恐怕我命危矣。你我攻克南北两只凶兽之时,那如流水一般哗哗流进军营的辎重,皆是出于琼王之手。阿花,不论前朝怎样待我们,琼王这恩,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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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兄长手底下的探子每日穿梭在这京城内外。
但终寻不得那二人的消息。
这些年大大小小战火不断,
无论是军队还是百姓,
都需要拿白花花的银子养活。
自我军踏入京城城门的那一刻起,
五洲十三郡皆归降在我花家军旗之下。
这一路走来,
无论是沿途中饱私囊贪官、富甲一方却恶贯满盈的乡绅,
还是占山为王、自立门户的流匪,
自南往北直到这偌大京城,
都被我与兄长细细盘剥了个干净。
此刻,
这京城朱门内传出的酒肉香也该好好慰问慰问了。
我带着兵,
专挑那高门大户,
挨家挨户的围,挨家挨户的搜。
只要是官儿,哪有不贪的?
倒是要谢谢那姚珺茹,
造反之时便将这朝中仅剩的清官给杀了个干净。
眼下倒是给我免去了不少麻烦。
昔日风光无两的大员,
此刻不过我花家阶下囚。
库房财宝悉数充公,
竟还要比那国库还要充盈不少。
这些银钱里,
又有多少是靠克扣军饷、贪污受贿得来的呢?
反正我只知道单凭那些个心怀鬼胎的老东西的俸禄,
铁定存不下这些银子。
将那些人关进诏狱,
我立于长街之上,
看着卖炭老翁牵着驴车,
包子铺里蒸汽裹挟肉香,
无赖稚子嬉笑玩耍欢快。
望着那半掩在城墙之下的昏黄落日,
还有那长身而立的身影,
惊厥只是一瞬,
便向那人奔去。
他,是楚玉啊。
22
少年眉眼沉静、风流缱绻一如初见。
我看着眼前人,一时竟不敢上前。
“阿花,我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少年上前深深将我抱住。
当熟悉的沉木香又一次充斥周身,
我才敢确定此刻并非虚妄。
我抬手覆上少年脊背,
竟比分别时又单薄了些。
少年依旧喜欢把下颌抵在我肩窝,
不过这次,
倚在肩头哭得撕心裂肺的是我。
23
楚玉回来了。
他押着姚珺茹,
还带着一个和他有几分相像的男子。
与兄长促膝长谈后,
楚玉就赖在我府上不走了。
“阿花,成王败寇。如此,我便只能是你的阶下囚了。”
他说,
我们一起回漠北。
在漠北,
在阿花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里有阿花的亲人,
有不死的长生天,
我们要在漠北将士面前成亲。
黄沙日月为证: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
谨订此约。
24【番外】
我与楚玉回漠北已有三年。
看着新帝登基,百废待兴。
休养生息、轻徭薄赋。
现在,我们的国家叫大安。
取得是安定、安稳、安居乐业之意。
新皇帝叫孟元长,
就是楚玉带回来的那个和他相像的男子,
也是楚玉的弟弟。
当年先皇钟爱楚玉母妃孟氏,
但帝王的爱实在是太过锋利。
楚玉的母妃无奈诈死出宫,
诞下一子,随母姓,名元长。
当年城破之时楚玉失踪。
就是为了接回尚在寺庙修行的孟元长,
沿途碰巧发现了行迹诡谲的姚珺茹,
便将人一同押回了京城。
我倚着床,看着窗台上站着睡觉的鹰崽子,
“你是怎么把人家孟元长从寺庙里忽悠出来做皇帝的?这么劳心费神减寿命的苦差事,他难道看不出来?”
楚玉捏了捏我泡在水盆里的脚,抬头笑道:“他可精着呢!这前二十年的苦我都给他吃了,这往后的,得他来。眼下,我只想与姐姐待在一处,白首不相离。”
“那你为什么总叫我姐姐?我记着,你我二人年岁相近,你还比我大上月余。”
我看着正捧着我的脚仔细擦水的人,忍不住问道。
“姐姐,你忘了。是你要我叫你姐姐的。”
25
十五岁那年。
我随爹爹的副将一同去阮南寻人。
路过一个土匪寨子时,
见一白净净粉嘟嘟的女娃被一群糙汉围堵。
我与副将将土匪悉数围剿。
救下人的那一刻,
我对那个女娃娃说:“妹妹,我教你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