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将军夫人坐在上首,纤细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敲击在桌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阿娘,你不要敲了嘛,我一宿没睡,你敲得我怪心慌的。”叶初夏试图撒娇耍赖。
然而,夫人大概是气得狠了,这招今日没用。
“去哪儿了?”
“和小叔叔一起的。”叶初夏立刻把萧绝尘拖下水。
萧绝尘一动不动,似是默认。
王若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住心头怒火。她几乎磨着牙花儿问:“从昨日早上辰时,到今晨寅时末,你都和小尘在一起吗?”
叶初夏看了眼她娘亲背后鹌鹑一样缩着的白芷,见白芷朝她微微点头,就知道连翘的安排并未完全暴露。
她放心了许多,跪下来道:“昨日辰时我出门买药去了。咱家药铺里缺了几味新鲜药材,我便去京郊药农那收,戌时方回。”
“买什么药?做什么用?”王若华肃着容色,刨根问底。
“给小叔叔做防蚊虫包的药。”叶初夏眨眨眼,“阿娘,你不是说做人要知恩图报吗?近来女儿几次遇险,都是小叔叔救的女儿。女儿无以为报,又听说小叔叔近来要去西郊做事,便给他做个防蚊香包。”
“小叔叔半月休沐一回,今早天不亮便要走了,所以我才连夜赶制了香包,大早早便送去了。”叶初夏不紧不慢地把话给圆上了,又朝萧绝尘眨眨眼,示意他也帮忙说两句。
萧绝尘面无表情。
他今日算是见识了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能耐。
若不是知道全部内情,他也要被她这番说辞说服了。
王若华转头问萧绝尘:“小尘,初夏所言可有虚?”
萧绝尘掏出叶初夏方才塞给他的香包,清冷道:“不虚。”
王若华神色略缓,又质问叶初夏:“既是去给小尘送香包,为何还让侍婢装扮成你的样子,假装你还在院中?若非心虚,何须如此遮掩?”
叶初夏心里“咯噔”一声:糟了,这障眼法倒成了最后破绽!
这时候,连翘跪倒在地道:“请夫人责罚,这是奴婢的主意。小姐天不亮就去找萧公子,虽是一片赤诚、问心无愧。可奴婢怕有心人捕风捉影地又乱传消息,损小姐清誉,这才做了如此安排。”
而叶初夏此时却忽然心念一动,问:“娘,你怎么大早早来我这盘问行踪,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王若华听了这番的疑惑,就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应该是和自家女儿无关了。
她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大事,近来京中不太平,你没事也少往外跑。夤夜不归的事,决不允许!”
顿了顿,夫人又道:“若往后有人像我一样问起你这段时间的行踪,便如此刻这般回答,明白吗?”
“是。”叶初夏乖巧点头。
今晚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可叶初夏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前世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按说,现在应该是皇储之争摆上台面前,最平静的一段日子。
只是,叶初夏也不好拉着王若华继续追问了。她白日无事可补眠,她的亲亲阿娘却是有很多事要处理的。
送走了王若华之后,叶初夏又想抓萧绝尘问问。
可他走得比王若华还快,自然也是问不成了。
“你们俩可有听说什么?”叶初夏被好奇心弄得百爪挠心,便追问起自己的两个丫鬟。
白芷道:“奴婢倒是听了一耳朵,好像是京中有贵女去涴花溪赏花时忽然失踪,今夜失踪的其中一位被人剥光了丢在大街上,收治进了咱夫人的医馆里。夫人回来便问您的行踪,也是担心您卷入此事。”
“什么?”叶初夏猛地坐了起来,“你可知赏花失踪的是哪几个贵女?”
“这、这奴婢就不知道了。”白芷道,“此事发生得快,各家一开始也没太过紧张,后来发生了当街抛人的事,各家便瞒得紧了。”
连翘叹息道:“去涴花溪的贵女虽多,可稍微推一推便知道出事的都有谁了,人若是不及时找回,各家再瞒也无济于事。”
白芷见叶初夏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问道:“小姐,您可是吓着了?”
叶初夏神思不属地摇摇头,道 :“只是有些累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连翘和白芷面面相觑,福身道:“是!”
连翘不放心地补了句:“奴婢就守在外间,小姐若是害怕,便唤奴婢。”
叶初夏含糊应了一声,仿佛睡下了,可事实上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贵女被劫案,提前了!
前世,这个案子明明发生在一年之后。
被抢的五个贵女最后虽然救了回来,却全都毁了。两疯两死,仅剩一人遁入空门。
而这其中,还有叶初夏的手帕交,礼部侍郎府上的苏晚晚。
叶初夏原本还谋划着,如何让好友逃出这场无妄之灾,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祸事竟然能提前一年发生,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尽力回忆着前世关于此案的细节,想从中找到救好友的办法。
可就在这时,她的窗户忽然“笃笃”地被人敲响了。
那动静极细微,外间的丫鬟或许听不见,但就睡在窗下的叶初夏是听得很清楚的。
她起来,小心地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朝外看去。
外面一个裹着黑袍的人隐在阴影中,见她开窗,便递过来一只锦囊。
叶初夏没动,只警惕地盯着黑袍看。
“是阁主让我来送的。”黑袍人压低了嗓音,“这是您提的第一个条件。”
叶初夏这才伸手接过,有些惊讶:“这么快就查到了?”
“查到了部分。”黑袍人道,“阁主怕您等急了,便命小人查到什么便即刻送来什么。”
“多谢!”叶初夏道。
黑袍人又道:“我们望京阁诚信为本,应下的交易是绝不会有变的。只是……姑娘手中那枚玉佩,于我家阁主而言十分重要,还请姑娘即刻还回。”
叶初夏闻言挑眉:“这也是阁主的意思吗?”
在温泉池边时,她就说过要提前把玉佩还给阁主,可他当时的态度却不像很急的样子。
“正是。”黑袍人给了肯定的回答,“还请叶姑娘交给在下。”
叶初夏后撤一步,冷笑道:“那就请转告你家阁主:自古行商之道讲究的是个‘钱货两讫’,你们就给了区区一个锦囊,就想我付全款?想得未免也太美了!滚!”
“这么说来,叶姑娘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