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紧紧捏在了一起,像是尽力克制自己一样。
杨氏抬头看着他笑了 一声,眼泪垂落,挂在了两腮:“我以为当初的事情,陛下已经全然忘记了,竟然没有想到,您为了给她报仇,等了二十多年。”
“她性格温和,从不与人为敌,你难产,与她并无关系。”赵帝的声音清冷,一字一句却像是剜了杨氏的心一般。
杨氏笑了:“我与她一通入东宫,年少时,常常见陛下,我以为,我也能有如她一般的殊荣,如今回想起来,陛下宠爱于我,不过是因为杨家,陛下宠爱她,那就真真儿的是宠爱她。”
“她从未争抢过。”赵帝沉声说道:“你难产之后,她内疚不已,明知道你接近不安好心,可她还是……”
“呵呵。”杨氏笑了一声,双眸麻木,当初,她与赵帝初见,不也是两生欢喜?可如今却已经到了相看两相厌了,当初的事情,他一直记在心中,如鲠在喉一般。
杨氏半垂着眼睑:“可真凶真的是我么?我不过是多送了她些吃的,我只想让她感受一下,胎大难产是何种滋味,大量的补品频繁地送到宫中,买通了太医隐瞒了病情的,究竟是谁?”
赵帝一怔,心中翻涌着波涛,低头看着杨氏,冷声说道:“你此为何意?”
“何意?”杨氏跪坐在地上,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一般:“她不争不抢,无法替家族挣来荣誉,最后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为了家族的荣誉,多少女子以血肉堆成。”
此刻杨氏才明白这其中的悲哀。
赵帝浑身颤抖了一下,猛地靠在了椅背上。
“她不死,如今乖巧可人,懂得争宠的小端妃是怎么进入皇宫的。”杨氏抬头看了一眼房顶上的雕花的柱子,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这一生可笑至极。
她倒是佩服端妃剖腹取子的勇气。
赵帝站了起来,冷声说道:“纵然是这般,你错了也是错了,你看看你这满宫的陈设,比皇后的凤溪宫还要华丽三分,你早就有野心取而代之了。”
“谁不想往高处爬。”杨氏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谁不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赵帝厌恶地看了一眼杨氏:“皇后不但没有生病,还有了身孕。”
这句话落在了杨氏的耳中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她瞳孔微微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帝:“陛下,你瞒的众人好苦。”
她以为自己真的要飞黄腾达了,没有想到,只是给皇后挡剑的盾牌而已。
杨氏紧紧握着拳头,冲着赵帝咆哮了一声:“陛下就真的这么信任昭王么?真的觉得昭王没有野心么?当初他生母承受了什么痛苦,他是怎么样在千锤百炼之下长大的,陛下觉得他的心中没恨意么?他一来,先查出了八皇子的错处,后来是四皇子,现在轮到七皇子,他要慢慢的把陛下的儿子全部害死,他是来报仇的!”
“就算朕把这天下给了他,也是他应该得到的。”赵帝半垂着眼睑,这一年,他对宗政景曜刮目相看,论学识,论谋略,论才华,自己的儿子们,一个都比不上宗政景曜。
在他身上,赵帝总觉得自己能看到父皇的影子。
杨氏一怔,身子一软,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早知道如此,自己何必争夺?
赵帝抬起脚,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杨氏红着眼睛看着那威武的背影,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喃喃自语道:“就算端妃活到了如今,陛下就敢保证对她初心不变么?”
赵帝的后背一僵,不过他却没有回过,径直离开了。
望着那缓缓关上的大门,杨氏觉得可笑又可悲。
她抬手理了一下自己满头的青丝,眼中划过了一抹无奈的笑容,犹然记得入东宫的前一天,那人立在自己面前,问自己愿不愿意嫁个他。
自己不愿。
可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如今又是怎么样的光景?
大殿之上,他就这么站出来给自己儿子顶罪了,会死会活什么的,他仿佛一点都不在乎了。
这一刻,杨氏根本就不能做到心如止水。
她轻轻地站了起来,喊了一声:“来人,本宫头疼的厉害。”
这时,一个小太监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轻声说道:“陛下有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被杨氏一把扯入了室内,紧接着一个花瓶重重地砸在了小太监的脑袋上。
片刻,一身穿太监的衣服的人,低着头,低眉顺眼地从看守的人面前走了过去。
大理寺外面。
小太监提着盒子站在了门口,心中有些诧异,奇怪了,平日里面这里都有许多狱卒看守,今日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许是过年,都无人了么?
这样想着,装扮成小太监的杨氏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牢房的门口,想要看看,到底有没有人。
没人。
她径直往牢房里面走去,路过了散发着恶臭的牢房,听着那些犯人发出了如同恶鬼一般的哀嚎,杨氏一颗心害怕的厉害,但是,最终还是来到了那单独关押犯人的小隔间里面。
李兆已经被褪去了华服,盘腿坐在了草垫上。
“兆哥哥……”杨氏轻声喊了一声,脸上布满了泪水:“兆哥哥,你,你这是何苦?”
李兆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杨氏,紧接着,他飞快地扑向了杨氏,眼中写满了担忧:“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仔细身子,若是被冻坏了如何是好?”
“你这是何苦?”杨氏颤抖着手,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这个事情,本与你无关。”
“娘娘。”李兆抬手擦了擦杨氏的眼泪,轻声说道:“事情就是我做的,是我指使的七皇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咬定这个说法,知道么?我的命,是你给的,如今就当是还你了,你想开些。”
杨氏紧紧握住了李兆的手,两腮催泪,满眼心疼:“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