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是安父,柯辰夜冷眸微敛,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起身道:“伯父,您找我有事么?”
安父看了眼楼上安郁房间的方向,即便知道她听不见,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有话想跟你说,能单独谈谈吗?”
“当然没问题。”柯辰夜欣然颔首,和安父来到小楼外。
夜晚的大海漆黑如墨,透着危险神秘的气息。
安父眺望着平静无波的海面,淡声道:“你说明天一早就走,那你之后还会过来?”
柯辰夜眼底闪过一抹意外,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当然,如果伯父您欢迎的话。”
安父转过身面向他,一改餐桌上的和蔼慈祥,神色冷硬锋利:“我希望你明天走了以后别再过来,别再缠着小郁不放了。”
柯辰夜捏紧拳头,薄唇紧抿:“抱歉,我不能答应您。”
“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安父神色转冷,“小郁和我在这住了一年过,她嘴上不说,我知道她其实一直想去大城市闯荡,只是怕再碰到你才没去。”
“这次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了,结果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吧?难怪之前我给她打电话她好像有点不对劲的样子,原来是又碰上你了……”
“伯父。”柯辰夜被风吹得微扬的碎发下,露出一双格外坚定认真的眼眸,“您是过来人,应该看得出她对我不是没有感觉,您忍心拆散我们让她变得不幸福吗?”
安父眉头紧蹙:“你太自信了,我看得出小郁在拒绝你。”
“那只是表象,她对我不是无动于衷!”
安父忍无可忍,脱口而出:“让你和颜小姐在一起是她妈妈的遗愿!”
“遗愿?”柯辰夜罕见的流露出一丝迷茫。
安父平定了一会情绪,才再度开口:“她妈妈是车祸去世的,还剩最后一口气时她交代过,让小郁把你让给颜岚。”
柯辰夜怔愣片刻,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只觉得这件事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他是物品吗?想让就让?安郁究竟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难怪得知她母亲的死讯,他想安慰她时她却表现得那么疏离冷漠,她那时闪躲的目光和痛苦的神情是因为这件事吗?
柯辰夜顿时想起不久前掉在地上的相框,那上面就有安郁的母亲。
她是看到了母亲,才突然对他态度冷淡下来的吗?
柯辰夜心脏一阵抽痛,不敢想象安郁在他面前时有多煎熬难受。
“为什么?”柯辰夜目光尖锐的盯着安父,“伯母为什么会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做母亲的难道不该鼓励自己的女儿追求幸福么?”
安父神色如常,丝毫不觉这要求有多离谱:“自从被颜家收留后,我们一家人受到了颜家多年的恩惠,我一直想做点什么来报答他们,但颜家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需要。”
“我想她的心情跟我是一样的,所以才会在知道颜小姐喜欢你的时候,让小郁放弃竞争。”
“我知道小郁会很痛苦,但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像你这样优秀的富家子弟和一个佣人的孩子是没有未来的。长痛不如短痛,我也是为了她好。”
呵。
柯辰夜牵强的勾了勾唇角,曾经落魄狼狈到不惜和流浪狗抢食物的他有朝一日也成了他人眼中的遥不可及?
长久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过了许久,柯辰夜才淡淡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想想。”
安父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神色有些欣慰:“你明白就好,我知道你会想明白的。不早了,回去睡吧。”
擦身而过时安父拍了拍柯辰夜的肩,先进了小楼。
柯辰夜没跟上来,他回头望去,他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仿佛岛中央孤独的灯塔。
翌日一早,安郁缓缓睁开双眼,熟悉的海浪声令她恍惚了片刻。
对了,她已经回来了,不用面对颜岚的耀武扬威、柯父的威胁和紧锣密鼓的工作,她自由了。
安郁唇角扬起一抹微笑,想到柯辰夜,心绪又有些复杂。
洗漱完下楼,沙发上空无一人,抱枕靠得整整齐齐。
他走了?安郁心头一松,又莫名有些失落。
桌上已经摆了热腾腾的早餐,安郁拉开椅子坐下,注意到底下压了张纸条,拿起来一看,上面是柯辰夜遒劲有力的字迹:你甘心受人钳制?
旁边还有一张京都婚纱设计大赛的宣传单。
安郁眸光微动,心下了然。
他恐怕知道柯父去找过她了,就算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他还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是在暗示她想在京都立足就参赛拿奖吗?
安郁攥紧宣传单,柯父嗤嘲不屑的神情还历历在目,不禁激发起她的斗志。
既然他们都不给她话语权,她就自己争取话语权!
“小郁。”安父正好看见这一幕,见她目露坚定的模样,他心下了然,不禁叹息一声,“你打算参加?”
“嗯。”安郁浅浅笑了笑,“对不起,爸,我知道你对京都有特殊的感情,却因为我只能蜗居在这个小镇。等我在京都立了足,我就把你接过去。”
安父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我在这挺好的,你不用顾忌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安郁眸光微亮,目光又一次转到海报上,眼底燃烧起熊熊斗志。
这天起她没有再外出摆摊,只待在家一心一意的准备大赛,闭关设计婚纱。
见她废寝忘食、浑然忘我,安父常常看着安母的遗照叹气。
私心里他是不希望她再回到京都的,可见她这么努力,他又不好阻止。
安郁很快设计出自己满意的作品,立刻按照海报上的地址寄了过去。
时间一晃过去三个月,柯辰夜一直没联系她,她也没主动联系他,只当那晚他说的都是戏言。
安郁在楼上透过窗子看到小镇的邮递员骑着单车过来,又很快离开,猜到什么,她飞快下楼,正好看到安父手里拿着一个大信件。
“小郁,有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