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浅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就开始！”
“他愿意陪她？”
“那我就让他连‘她’是谁都忘掉！”
“我让他亲手把她送去医院，然后自己转身去接我！”
“我不在乎他痛不痛！”
“他记得她一天，我就折磨他一天！”
“他要走，我就废了他的记忆！”
夜已经很深了。
苏瑾谙躺在床上，房间内只留一盏壁灯，橘黄的光晕映在她脸上，像一层淡淡的金纱。
她闭着眼，眉心却一直拧着，像是连睡梦都不得安稳。
顾承泽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手搭在她手背上，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的体温低得吓人，手掌几乎是冰的，而他越握越紧，手心都出汗了，她却没有一丝温度回馈。
那种感觉，像是握住了一个已经要被时间带走的人。
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祈求老天，让她活着，让她醒着，让她睁开眼。
哪怕只看他一眼。
哪怕只说一句话。
他从没这么怕过死亡，从没这样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无力。
他曾以为权势、财富、掌控一切的能力，足以改变命运，可现在他明白了，这世上最绝望的事情，是你拼尽一切，却连一个人的命都救不回来。
他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医生说她状态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闪避了一下，说明他自己也没那么有把握。
顾承泽知道，他能做的就是给她最好的医疗条件，最安稳的环境，然后陪着她，等她愿意睁眼。
她没有再昏迷，只是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一天里，她最多醒一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昏沉和浅睡之间徘徊。
顾承泽很安静。
他没吵她，也没逼她吃药喝汤，只是在她能睁眼的时候，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像以前他们在图书馆背后小道上散步，他侧着头跟她说“我喜欢你”的那种语气。
轻得像风，听不太清楚，却很真。
他知道林清浅不会善罢甘休。
他早就派了人去查她的动作，也切断了芯片所有的控制信号，甚至连药物配送的渠道也全部封锁。
可她还是会来。
她不会那么容易放手的。
顾承泽知道林清浅有多执拗，多极端。
他见过她失控的样子—平静的脸上毫无情绪，却能一刀一刀把人逼到绝路。
他知道她在赌，赌他还会回头，赌他心软，赌他怕她闹。
可这次，他不会再怕了。
林清浅果然又来了。
来的时候她穿了一件藏蓝色长风衣，神色平静，神态端庄，看起来仍然是那个端庄得体、温柔大方的林家千金。
她带着花，带着补品，还带着一个私人医生。
她站在门外，敲了两下门，没有立刻开口，等了好几秒，才说。
“我是来看他的！”
她没有提苏瑾谙的名字。
顾承泽打开门，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
“他不需要你看！”
林清浅手里的花没放下。
“我带的是医生，不是记者。
我没有恶意！”
“我没打算和你争什么，我只是来提醒你—你在做一件没意义的事！”
“她是病人，是晚期！”
“你现在这么做，只会让她活得更辛苦！”
“她连你都撑不住了！”
顾承泽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神极冷。
林清浅忽然换了种语气，轻声说。
“我曾经以为，她是你人生中的一段插曲，现在我才知道，她是你整首歌的主旋律！”
“可惜，她的旋律很快就要结束了！”
“而我还在！”
“她再痛，再美，再值得，你也留不住她！”
“可我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
“顾承泽，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你真的要用余生去换一个几个月都撑不过去的女人？”
她的语气一点点提高，步步紧逼。
“你陪她，她能活吗？”
“你爱她，她能陪你到老吗？”
“你现在放弃我，你失去的不是一个女人，是整个林家，是你父亲留下的那片江山，是你未来的商业版图，是无数人给你敬酒的背影，是站在顶峰的掌控感！”
“而她能给你什么？”
“她给你爱？”
“那你现在问问她，她还敢说她爱你吗？”
顾承泽站着，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直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你说的都对！”
“她撑不过去，她病得很重，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她也许不能陪我走完一生！”
“可我想陪她走完她的余生！”
“就算只剩一个月，一天，哪怕只剩几个小时，我也要陪她走！”
“我已经错过她一次，我不想再错第二次！”
“林清浅—你不是输给了我！”
“你是输给了她！”
“她哪怕只剩一口气，她都比你更值得！”
林清浅的眼泪刷地一下掉下来。
她站在那里，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她明明化了妆，眼线、睫毛膏都很精致，却完全遮不住那双通红的眼。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
“好！”
“你愿意为她连命都不要是吗？”
“那我就成全你！”
“你要做英雄，我就让你死在她怀里！”
“你不怕我对你下手是吗？”
“你以为切断芯片你就安全了？”
“你忘了我是谁？”
“你不是忘了你以前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
“我可以给你一切，也可以收回一切！”
“你再坚持一下试试看！”
顾承泽没再听，她话没说完他就关了门。
林清浅站在门外，眼里满是血丝，风吹得她脸颊生疼，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她拨了一个电话。
“执行备用方案！”
“重新恢复情绪诱导！”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他彻底忘记她！”
“这次，我要他连梦里都没有她！”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终于崩了。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捂着耳朵，像疯了一样小声嘀咕。
“顾承泽是我的……”
“他是我的……”
“她凭什么回来？”
“她凭什么不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她活着，我就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