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半把伞
听风2025-07-02 18:132,055

展厅已经换了新布展,和那次归处集完全不同,整面墙都是现代抽象派的几何图形,红绿蓝黄乱糟糟地拼在一起,冲击力十足,却让人毫无情绪。

他站在原地,目光空落。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不是公开展,而是那位女策展人专门为苏瑾谙朋友开的私人小展。

她的画没有展出来,只有一本册子留在最角落的小桌上,纸已经翻得卷边,像是被很多人随手翻过,又被很多人随意放下。

他走过去,翻开第一页。

封面上什么都没写。

只有素描线条压得很淡的“谙”字,藏在左下角的空白处。

他盯着那一页,半天没翻。

后来,还是翻了。

第一页是银杏叶,第二页是半把伞,第三页是歪着的楼梯扶手,第四页,是他。

不是正脸,是背影,是那件灰色风衣的领口,领口旁边写着一句话:

“你穿这件衣服来的时候,我知道你又要走!”

他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哽。

手指翻着翻着停下来,最后一页没有画,只有字。

写得极慢,笔触很浅。

“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

“你只要疼着我,我就活过!”

他站着没动,直到工作人员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提醒。

“先生,这边展厅即将关闭!”

他点头,把册子合上,一步一步走出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路上他没回头。

可脑海里却反复是那句话—

“你只要疼着我,我就活过!”

晚上回到家,他坐在书房里,没有开灯。

林清浅回来时看到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早已等完。

她站在门口,没有出声。

他还是先说话了。

“我今天去了她的展!”

“我知道!”她声音很低。

“你知道?”

“我让人注意你行程的!”

他点了点头,没继续问。

林清浅在沙发对面坐下,看着他垂着眼睫,像是疲惫又冷漠。

她忽然开口。

“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她?”

他没回答。

她又问。

“她到底在你心里,是什么?”

他想了想,说了一句话:

“她是我忘不掉的疼!”

林清浅愣了半秒。

“可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那我就疼一辈子!”

苏瑾谙这边,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但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她像是卡在了某个边界,进退不得。

医生说她能撑,是奇迹。

但贺晓知道,那不是奇迹。

那是执念。

她还想活着看最后一眼春天。

还想再画一笔,再写一页,再留一点什么。

哪怕只是为了告诉他—你疼过。

那我就,不白爱一场。

四月的风开始软了,阳光明明亮亮地照在银杏树叶上,那一片片叶子在微光下晃得人眼晕。

苏瑾谙最近变得更加沉静了,她一整天可以不说一句话,只是坐着,偶尔动一下手指,有时候连午饭都忘了吃。

贺晓没再劝她。

她明白,这不是放弃,而是某种接受。

像是她终于不再和身体对抗了,也不再和命运争执,甚至不再对时间抱任何希望。

她只是静静地等着,等一个她心里明明知道不会来的“如果”。

她已经不再做梦。

或者说,她自己也分不清,梦和现实之间,到底还有没有一条清晰的边界线。

每天醒来,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模糊,天花板是灰的,墙是白的,窗帘是淡青色的,银杏叶在窗外一动不动,就连风声也像是录音带重复播放。

她不问贺晓任何事,连“他最近怎么样”都不再说出口。

贺晓知道,她是怕听。

怕听到“他结婚了”“他要出国”“他搬走了”。

哪怕她再怎么说自己不在乎,她也承受不起这些字眼落在耳朵里的声音。

她的心早就裂了,表面像是完整的,可只要一用力,整个人都会碎。

她现在像是一个透明的人。

她还活着,眼睛睁着、手还在动、嘴唇还有颜色,可是她早就不是完整的了。

整整一个四月,她只画了三页。

第一页,是树。

第二页,是风。

第三页,只有两个字。

“未等!”

没有注解,没有图案。

贺晓看到那页时,没忍住,偷偷一个人跑到天台抽烟。

她知道这是她最怕看到的一页—不是“放下”,不是“离开”,而是“未等”。

那意味着她在心里已经承认了那个等待无法完成。

有些人终究是赶不上春天的,哪怕他站在春天的阳光里,脚下是盛开的草木,她的脚步也再也追不上了。

她没死,可她也再不愿往前走了。

医生说她身体的状况“维.稳得令人惊讶”。

她的指标确实没有继续恶化,各项功能都维持在勉强及格的状态。

可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像一只被放在日光灯下晒干的小兽,一点点地失去活力。

她不再提画,不再提稿子,也不再提设计。

她像是在慢慢把自己从这个世界撤离。

没人敢提醒她要坚强,没人敢提起那个名字,没人敢问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贺晓只是每天早上起来帮她洗脸、换衣、喂药,到了晚上再扶她躺好,掖被角,然后坐在她床边发呆。

她们两个就这样像是走到了某种尽头。

连话都少得可怜。

有天晚上,贺晓问她。

“你是不是还在等?”

她没回答。

第二天,她写了一行字贴在床头。

“风是动过了!”

贺晓看到那行字时,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知道,那意味着—哪怕她嘴上不说,哪怕她看起来什么都放下了,可她心里还是动了一下。

还是在等。

哪怕那个人什么都记不得,哪怕那个人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的生活,她还是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回头。

顾承泽那边,最近没再做梦。

他的梦像是被一把钥匙关上了,彻底地、干净地锁起来了。

每天晚上入睡之后,他就是黑,连画面都没有。

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说他这是“情绪压抑导致的意识隔断”,建议他“尝试打开内在记忆触点”。

他说。

“我试过!”

“我找不到她!”

“我甚至不知道她是谁!”

“可我总觉得心口疼!”

“那是一种,像是有人从身体里搬走了一部分的疼!”

继续阅读:第三百二十五章 那个人根本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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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黄昏吞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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