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谙醒来的时候，是三个小时后。
她睁眼的时候，第一眼没有看到顾承泽，神色一僵。
“承泽呢？”
贺晓坐在床边，拿着湿毛巾帮她擦汗。
“你先喝点水！”
“他呢？”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贺晓，他去哪了？”
“他……出去一趟！”
苏瑾谙立刻撑起身。
“去哪？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晓只能把录音递过去。
她听着录音，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
“他又想一个人扛？”
“他又要被抓回去，对不对？”
“他是不是疯了？”
贺晓伸手去扶她。
“你别激动，承泽说他会回来，他说这次不是逃，是主动出击！”
苏瑾谙捏着录音的手发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明明说好不丢下我的！”
“他说好了每天早上要喂我喝水，他骗我！”
“不是骗你！”贺晓咬着牙。
“他是……他是去争一口气！”
“我不想要气，我只要他！”
“他要是……要是再被清空一次，我怎么办？”
贺晓抱住她。
“我们会提醒他。
就像上次那样！”
“可是……”苏瑾谙哭着捂住脸。
“万一他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怎么办？”
“他心里有你！”贺晓眼睛也红了。
“他的潜意识，心跳，身体，眼神都记得你！”
“这次我们不等了！”
“这次，我们会找回他！”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原地等的苏瑾谙了。
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顾承泽一个人被带走。
这次她要去找他。
不管对面是谁，不管林清浅布了多少陷阱。
她要把她的归处，亲手夺回来。
天色彻底亮了，海风还在吹，乌云开始从西边聚过来，似乎要下雨。
贺晓坐在床边，握着苏瑾谙的手，什么都不说，怕一开口她就哭得收不住。
苏瑾谙的眼圈已经红了一整早上，泪痕没干，她强撑着没掉下去的那点力气像是随时都会塌。
“他走之前，有没有回头？”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刮过枯叶的边缘。
贺晓点了点头。
“回了！”
“他是不是怕我哭？”
“他怕你哭，也怕你追！”
苏瑾谙眨了下眼，吸了吸鼻子，像是要把眼泪往心里压。
“那他录音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说呢？”
她没回答，只是又低头，把顾承泽留下的那台小录音机紧紧地捏在掌心里，仿佛那是他最后留在她身边的一块体温。
“晓晓，他记得我的时候，是怎样的？”
贺晓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两秒，才低声开口。
“他记得你的时候……像个孩子。
他总是怕你走，总是问我，你还在不在。
每次画画的时候都偷看你那本旧本子，嘴里念你写的字。
他有时候晚上醒来，做梦叫你名字，喊一声哭一下！”
苏瑾谙咬着唇，点了点头。
“那……他不记得我的时候呢？”
“你确定你要听？”
“说！”
“他不记得你，看到你会心痛，会本能地皱眉、躲开。
他以为那是焦虑，但其实是他心底在抗拒失去你！”
苏瑾谙沉默了好一会儿，喉咙动了动。
“林清浅会再清除他的记忆，对吧？”
贺晓没说话。
她知道这是无法回避的答案。
“她不会放过他！”苏瑾谙像是在对自己说。
“她不会给我们留活路的！”
“我们就不能等了！”贺晓忽然站起来，目光坚定。
“既然顾承泽敢去赌，我们也得赌一把。
不能再被动了！”
“你什么意思？”
“我刚刚发了消息给赵师傅，他说林家的人确实已经提前埋伏在北线。
他们在布一个新的‘替换流程’，那意味着林清浅打算彻底重写顾承泽的记忆，不再只用删改，而是……直接植入假的故事！”
苏瑾谙的指尖一下紧了。
“如果这个程序成功，承泽就不再有模糊的痛感了！”
“他甚至可能会觉得，是林清浅救了他！”
“那我们就彻底失去了他！”
“所以我们得去把他抢回来！”
贺晓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但语气坚定。
“你说过的，不能再等了。
这次我们不留在原地了！”
“我们去哪？怎么去？”
“赵师傅给了我地址，是林家设置的‘情绪植入测试中心’，伪装成私人诊所，顾承泽被安排进去‘休养’，实则就是执行重置程序！”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苏瑾谙的声音一字一顿，手握得死紧，指甲都嵌进了掌心。
“你还撑得住吗？”贺晓皱眉。
“我撑不住也要去！”苏瑾谙低头看着氧气瓶，轻声说。
“我已经错过太多次了！”
“那我们现在出发？”
苏瑾谙点头。
“你推我走！”
“好！”
贺晓飞快地收拾东西，拿上证件、素描本、随身药品，氧气瓶拎在手里。
她推着苏瑾谙一路出了小屋。
沿着小路，穿过海边村落，在那个藏着无数秘密的清晨，两个女孩，踩着湿.润的泥土，一步步走上了她们自己的归途。
另一边，林家设立的那间私人诊所里。
顾承泽坐在白色的病床上，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纸。
是赵师傅偷偷塞给他的纸，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她还在！】
【别信她！】
【再疼也别忘了！】
林清浅推门进来的时候，顾承泽的指关节已经发白，纸被他捏得皱巴巴的。
“你还好吗？”
她换了件浅色的针织裙，头发披散下来，化着极淡的妆，像是刚从一个温柔梦里醒来的女人。
“你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做！”
顾承泽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我梦见她了！”
林清浅脚步顿了一下，但马上又笑起来，坐到床边，轻声说。
“梦有什么用？她已经不在了！”
“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承泽，这种情绪会让你发烧的！”
“我没有发烧！”
“那是系统波动！”
林清浅站起来，拿出遥控器，轻轻地按了一下。
顾承泽顿时觉得脑后一阵抽痛，他皱眉，咬着牙撑着。
“你是不是……又对我做了什么？”
“我这是在保护你！”林清浅走过来，一只手摸上他的脸。
“你忘了她，是因为她的存在对你太痛苦！”
“可我痛，是因为你删了她！”
林清浅的手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