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忘了我,那我就重新认识你!】
苏瑾谙撕下来,折成三折,递给贺晓。
“麻烦你!”
贺晓点头。
“你别太放在心上,要是他收不到,也不怪你!”
“他会收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他的命!”
“你说的是你吧?”
苏瑾谙笑了一下。
“我也是!”
第二天下午,贺晓找了人,偷偷把那张画塞进了顾承泽的办公室快件里。
一张素描纸,不署名,没有字条,没有外包装,只是光秃秃地躺在快递盒里。
顾承泽拆快递时本来没在意,直到那张纸落在他腿上。
他愣了两秒。
抬手捡起,看了一眼。
他不认识那片叶子的形状。
可他看到那一行字的时候,心里像是有什么被谁用力按了一下。
他低头,反复看着那几个字。
【如果你忘了我,那我就重新认识你!】
“是谁画的?”
他低声问。
秘书摇头。
“没有署名,也没登记寄件人!”
他把纸翻过来,又翻回来,看了十几次。
“这是谁的字?”
没人能回答。
他忽然起身,走进洗手间,把水龙头打开,双手撑着水池边缘。
他的心跳得厉害。
不对劲。
他的记忆不该有任何破绽。
林清浅每天都给他喂药,喂得精准,系统调得几乎没有缝隙。
可他看到那张叶子的时候,他的手在抖。
他记得这个形状。
不在脑子里,而在肌肉里。
在他画画时手指惯性的轨迹里。
那种弧线,他曾经画过无数次。
画给谁的?
他不知道。
只是他的心口忽然抽了一下。
疼得难以忍受。
他回到办公室,把那张纸放进抽屉里,锁上。
晚上的时候,林清浅照常过来陪他。
她带了红酒,还带了一份他们以前在餐厅常点的意大利面。
“你今天心情不好?”
她轻轻地问。
他看着她。
“我收到一份匿名画!”
“嗯?”
“银杏叶!”
林清浅夹面的动作顿了下,随后笑了。
“可能是哪个粉丝!”
“你最近不是恢复得很好嘛,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你喜欢画!”
他点点头。
“你喜欢银杏吗?”他突然问。
林清浅愣了一秒,接着摇头。
“不喜欢啊,那个味道太淡!”
他看着她,过了很久,没再说话。
但他低下头,眼神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另一边,苏瑾谙把素描本合上,轻声问:
“他收到了吗?”
贺晓点头。
“赵师傅说他看了很久!”
“他问是谁画的!”
苏瑾谙没笑,眼神却亮了。
“那他心疼了吗?”
“我猜……他心疼了!”
“那我就画第二张!”
“画什么?”
“画一个坐在海边,看银杏叶的人!”
“那是谁?”
“我!”
“然后呢?”
“然后,等他再疼一次!”
“疼着疼着,他就该走回来了!”
天气一天天转冷,苏瑾谙住的那间病房墙上开始挂上了冷凝水珠,窗户总是起雾,空气里满是药水味和潮气。
她的素描本已经画满了三十七页,从第一片歪歪斜斜的银杏叶,到现在勉强能维持完整轮廓的形状,每一片下面都写着一句话。
有些是她醒着时写的,有些是她发烧时梦里模模糊糊喃喃说出的词,贺晓听见了,就替她记下来,写在叶子下。
今天这页纸上的字,是她亲手写的。
【我今天梦见你穿了一身白,站在银杏树下,说想带我回家!】
“你又梦见他了?”贺晓坐在床边,帮她抚着背。
苏瑾谙点头,气息薄得像雾。
“他没走近……他站得好远!”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说……说让我等一等!”
贺晓低下头,轻轻替她掖好毯子。
“那你就等!”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那么久!”
“你能!”
苏瑾谙闭上眼,手指还紧紧捏着铅笔不放。
“他现在……还在梦里喊我吗?”
贺晓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师傅的消息越来越少,林家显然已经察觉有人在传递外部情报,一层层管控越来越严,顾承泽那边的消息变得断断续续。
最后一条,是四天前。
【他昨晚没吃晚饭,在房间站了一夜,一直站着,盯着墙上贴着那张银杏叶看!】
“他还在疼!”贺晓轻声说。
“他记不住你,可他身体记得你!”
“你说他会不会有一天……把那疼也忘了?”
“不会!”
“如果他彻底不疼了,是不是代表我也彻底没了?”
贺晓没说话。
苏瑾谙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好!”
“让他疼!”
“疼着,起码他心里还有一块空着我!”
“我死了也不怕了!”
贺晓红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你不能死!”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死了他就真的彻底被她困住了!”
“你活着,他才有可能记起你!”
“我活着,不是为了我!”
“我是为了他!”
“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我知道!”贺晓握紧她的手。
“但你必须活!”
“瑾谙,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他活着!”
“他忘记了你,你就站在原地,等他痛一次,再看你一眼!”
“痛第二次,再梦见你!”
“你等十次,他也许就回来了!”
苏瑾谙喃喃。
“那他要是……永远不回来了呢?”
贺晓咬着牙。
“那你也不能先走!”
“你不能给林清浅那个成全感!”
“你要站在她面前,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让她知道,她永远赢不了你!”
林清浅这些天情绪出奇的稳定。
她每天都在顾承泽面前维持着完美的形象,带他出席各种活动,配合顾家和林家的联动计划。
顾承泽的记忆没有恢复,林清浅一点都不急,她知道,她已经按部就班清除了他对“苏瑾谙”三个字的一切感知。
但有一样东西,她始终拿不下。
他的眼神。
那种空。
那种在所有事情都配合得无懈可击时,突然冷下来的眼神。
有时候她会趁他不注意偷偷看他,他也不是看着别人,只是看着远处一个虚无的方向。
眼神那么清醒,又那么茫然。
像是在等谁。
她有时候会问他。
“你在想什么?”
他也总是笑一下,摇头。
“没什么!”
“你确定?”
“确定!”
林清浅总笑着点头,但笑意撑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