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能画一笔。
只要还能笑一次。
那就不算输。
贺晓收拾好东西,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拿着手机刷着新闻。
刷着刷着,突然一条弹窗跳了出来。
【城南归处咖啡,成为城市新地标—银杏季限量明信片爆火!】
贺晓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
她低头,死死盯着那张图片。
是那张明信片。
一片银杏叶。
一句简单的字。
她猛地抬头,看着苏瑾谙。
“瑾谙。”
苏瑾谙睁开眼,声音软软的。
“嗯?”
贺晓咬着牙,飞快地说。
“有人,在找你。”
苏瑾谙一愣,眨了眨眼。
贺晓把手机塞到她手里。
“你看。”
“真的有人,在找。”
苏瑾谙低头,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笑了。
笑得眼角湿了。
贺晓红着眼圈,捏着她的手。
“别怕。”
“你等到了。”
“真的等到了。”
苏瑾谙闭上眼,泪水滑下来,湿了枕头。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
谢谢你啊。
承泽。
哪怕你忘了我。
哪怕你走错了路。
哪怕你花了这么久,绕了这么远。
你还是顺着风,慢慢地,慢慢地,走回来了。
我一直在这儿啊。
一直都在。
风还在吹。
银杏叶还在飘。
这个城市这么大,这世界这么乱。
可归处,还在。
还亮着一盏小小的灯。
为他,为她。
为那场,迟到了很久很久的归来。
顾承泽走在街头,夜风吹得他耳朵发疼。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明信片。
小小的,薄薄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
他紧紧攥着,像是攥着自己最后一块不会迷路的地图。
顺着风走。
总会找到。
他慢慢地笑了。
眼里一片湿.润。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到她。
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等。
可他会走下去。
一步一步。
慢慢地。
慢慢地。
直到找到她。
直到把她的名字,重新叫出来。
直到,把那枚银杏叶,亲手戴到她指尖上。
天慢慢亮了。
苏瑾谙靠在床头,捧着那张明信片,眼神里藏着一点点光。
贺晓坐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换氧气管,动作轻得像怕弄疼她。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银杏叶晒干后独有的清香。
苏瑾谙闭上眼,指尖还在轻轻摩挲着明信片的边角。
风一阵一阵地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点初冬的凉意。
贺晓拿了条小毯子,轻轻地盖在她膝上。
“瑾谙,天气冷了,要加件外套。”
苏瑾谙嗯了一声,声音细细软软的,像一片随时能被风吹走的羽毛。
贺晓蹲下来,帮她整理毯子,一边碎碎念着。
“等展览结束了,咱们就搬到阳面那栋楼去,房间大一点,冬天晒着太阳也暖和。”
“那里还有个小花园,到时候你可以坐着画画,我帮你摘叶子。”
苏瑾谙靠着枕头,睁着眼听她说话,嘴角慢慢勾起一丝温柔的笑。
她知道贺晓是在给她画未来。
明知道这未来可能短得像一场梦,却还是一笔一笔地画着。
怕她害怕,怕她觉得孤单。
怕她一回头,就只剩下风。
过了会儿,苏瑾谙开口了。
“晓晓。”
贺晓抬头。
“嗯?”
苏瑾谙笑着说。
“帮我准备婚戒的模具吧。”
贺晓愣住了。
手里的动作一滞。
半天没反应过来。
苏瑾谙看着她,笑着继续说。
“我想……把最后一件作品,做出来。”
“完整的。”
“成对的。”
贺晓咬着牙,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知道。
苏瑾谙在为自己和那个早已经失去的人,补上最后一场仪式。
哪怕不会真的交换戒指。
哪怕不会有婚礼。
哪怕不会有人牵着她的手说“我愿意”。
她也要做出来。
要亲手,把自己的归处,完整地画上最后一笔。
贺晓转过头,吸了吸鼻子。
“好。”
“我去准备。”
“马上。”
苏瑾谙笑了,轻轻地闭上眼,像是终于安心了。
贺晓冲出病房,一路跑到小工作间,掏出工具,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桌子上。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咬牙切齿地雕刻着模具。
动作粗糙得不成样子,连指头都划破了几道口子,也没停。
赵师傅听说了,连夜赶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模具,眼眶也红了。
“我来吧。”
“这东西,得做得漂亮一点。”
贺晓捂着嘴,蹲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
没人笑她。
没人劝她。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婚礼,只有新娘。
没有新郎。
只有一枚孤单的戒指,戴在她自己手上。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要坚持。
因为她是苏瑾谙。
因为她爱过。
因为她,等过。
赵师傅连夜赶工。
一枚银杏叶形状的戒指,细细地,轻轻地,带着未完成的脉络,最终在第二天清晨成型。
打磨得极好。
每一根脉络线都清清楚楚的,像是手指轻轻地勾过的痕迹。
贺晓小心翼翼地捧着,跑回病房。
“瑾谙!”
“做好了!”
苏瑾谙醒着,靠在床头,穿着干净的米白色连衣裙,头发柔柔地搭在肩头。
看到戒指的一瞬,她眼睛亮了一下。
贺晓把戒指递到她手上。
她接过来,指尖轻轻地抚摸着戒指的弧线。
像在摸一个遥远又熟悉的名字。
贺晓哽着嗓子,小声问:
“要我帮你戴上吗?”
苏瑾谙摇了摇头,笑了。
“我自己来。”
她慢慢地,慢慢地,把戒指戴到自己无名指上。
手在抖,力气小得几乎连举起来都难。
但她还是坚持着,一寸一寸地戴上去了。
银杏叶的戒指,安安静静地扣在她细瘦的手指上。
像是,终于,给自己的归途,画上了句点。
苏瑾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了。
笑得那么轻,那么温柔。
贺晓蹲在床边,捂着嘴,哭得喘不过气。
她知道,这场婚礼已经完成了。
哪怕没有人陪着走红毯。
哪怕没有交换誓言。
哪怕只有她一个人。
苏瑾谙也已经,嫁给了自己。
嫁给了她心里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贺晓哭了一会儿,抬起头,哑着嗓子说。
“瑾谙。”
“要不要拍张照片?”
苏瑾谙想了想,点头。
“拍吧。”
贺晓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拍了一张。